車在警校門口停下。
等萩原下去、並關好車門之後, 朱令便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方向盤一轉就開遠了。
還想擺擺手說聲再見,讓人早點回去休息的萩原:……
向來人際關係滿點的萩原研二, 不由陷入了沉思。
雖然從一開始就隱約有這種感覺啦。
——那位朱令先生, 是不是對我有些意見啊?
。
雖然出身禪院, 但朱令對普通人沒什麼太大的歧視, 不然他也不會一直被惠留在身邊。
儘管仍舊不可避免的因為整體生存環境而存在著一部分“術師比普通人更有價值”的思想,但他也不會因此將普通人視為下等人。
而在成為惠的後勤輔助後,這一思想就更是淺淡了不少。
——否則,他昨天也不會在赤司征十郎和自家少主聊天時, 會感到那麼的欣慰。
但他的確對萩原產生過不滿。
隻不過並不是出於偏見。
僅僅是一個無腦少主控的遷怒罷了。
一開始, 朱令是覺得那個男人打擾了自家少主的工作,給本就疲倦的少主額外添了好多麻煩,因而有些不高興。
當然, 這點不滿, 在後來得知是萩原無意間撞破了咒靈結界入口,從而讓自家少主順利完成委托後, 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反而還有點感激對方。
而隨後再次誕生的不滿……是因為要送這家夥回警校。
而且這家夥還格外難纏, 問題多到不行。
不是嫌麻煩,也不是不耐煩。
萩原研二是個很優秀的男人, 還毫無疑問是少主會喜歡且欣賞的那一類。
如果換一個時間地點, 朱令一定會像看著自家少主和赤司家的少爺相處時的狀況那樣,感到一絲欣慰——雖然萩原研二不是少主的同齡人,但貌似也能成為少主的朋友。
對朱令來說,隻要對方不會給少主造成威脅,而少主能夠發自內心高興, 他就會因此而高興起來。
當然。
前提是“換一個時間地點”。
而今晚,現在,當下——
朱令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萩原研二露出好臉色的!
小子,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
彆浪費時間了!!!
我要送少主休息啊!!!
少主一貫是清晨六點準時起床。
從出差那天算起,一路長時間待機到現在,少主已經運轉了44個小時了!!
是44個小時啊!
如果不用送萩原,惠還能在車上小憩一會——他都準備好方毯了。
但少主說要送。
而以惠的禮節,他絕不會當著客人的面休息、入睡。
好吧。
反正警校也不遠。
身為完美的後勤輔助,朱令隻能面無表情聽從命令。
他斤斤計較著每一分一秒,在保障行車穩定的前提下,格外重地踩下油門。
然後在抵達目的地後,毫不猶豫的開車離開。
……因此給萩原造成了一種相當不友好的既視感。
今晚的朱令,大概對誰都友好不起來。
。
朱令給惠定的,是最近的五星級酒店。
這裡是東京,豪華酒店不少,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定最好的。
隻是綜合評價最好的那家,離這邊有點遠。
考慮時間問題,他隻能退而求次了。
完美的後勤,會考慮到方方面面。
“少主,我給你帶了換洗衣服,還有睡衣。”
“需要吃點東西再睡嗎?我讓酒店準備了一些粥。”
朱令把車停在酒店門口,一面說著,一面將副駕駛手套箱裡裝著衣服的袋子拿了出來。
惠搖搖頭:“吃就不吃了,我想補一下覺,朱令你也早點睡。”
“是。”
惠奔波了兩天沒休息,同樣也意味著兩天沒洗澡。
雖說是不易出汗的體質,身上倒是沒什麼氣味,但是……他今晚被卷入了咒靈的結界。
那滿地腥臭的不明液體曾經浸透了他的鞋襪褲腿,連他臉上頭上都曾經濺到過。
哪怕消失了,也仍舊多少讓惠有點介意。
雖然理論是知道那些東西消失的很徹底,不會有殘留……
但是不洗的話,心裡仍舊覺得很臟。
於是在進入酒店單間之後,惠糾結了不到一秒,便打著哈欠拎起換洗衣物走向了浴室。
因為實在是太困了,因此絕大多數日本人都喜歡的泡澡項目,便被取消了。
簡單淋浴後,黑發綠眼的小少年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他隨隨便便用毛巾擦了擦,便想往軟乎乎的床上撲。
然而還沒撲到床上,他腳下的影子一動,某個壓迫感極強的大個子就跑了出來。
黑漆漆一把拎住了少年的後領。
動作跟拎貓似的,還往上掂了掂。
惠猝不及防的愣住了。
因為沒察覺到危險,他數秒後才茫然又遲鈍地眨了下眼睛,接著扭頭看向身後。
“大黑……?你這家夥怎麼還醒著?”
不久前和那隻月亮的咒靈戰鬥時,為了以防萬一,惠給大黑分了點咒力、把對方喚醒。
目的是為了讓對方能夠替他看護後背。
喚醒了,出不出來是大黑的事。
反正在咒力用完之前,那家夥隻要沒主動歸還咒力、陷入沉睡,就會一直處於隨時可以從影子裡出來的狀態。
並且還能通過影子觀察外界的狀況、隨時調動惠放在影子裡的咒具出來幫忙。
黑漆漆的變異式神,是性價比之王。
能量消耗奇低無比,召喚玉犬十分之一的咒力就能讓他續航好幾天,但戰鬥力又高得離譜。
所以在獨當一面之前,惠都會習慣性地把那家夥喚醒。
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大黑就是完美的安全保障——他不在乎彆人,但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惠出事。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那人嫌狗憎的性格了吧。
本以為咒靈順利祓除,大黑就會和以前一樣把沒用完的咒力還給惠,然後沉睡回去。
但事實證明,某隻黑漆漆今晚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自家小術師。
惠興致不高。
他垂著眼睛看著大黑,面無表情地嫌棄道:“你乾什麼,我沒興趣也沒精力和你鬨,把我放下來,我要睡了。”
大黑沒吭聲,拎著掙紮的小崽子就往衛生間走。
然後把人放下,大黑把指了指牆上的吹風筒。
——給我把頭發吹乾再睡。
式神清晰明了的表明了這個意思。
惠看了眼吹風筒,面無表情和大黑對視。
大黑看上去很是無所謂的站著。
但他又高又壯的身體,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壓根就沒給惠第二個選擇。
反正惠現在打不過他。
惠:……
惠臭著臉哼了一聲,然後乖乖拿起吹風筒,調了最高檔,對著自己腦袋就一陣亂吹。
吹著吹著,他眼皮越來越低,風筒也越來越低。
片刻,迷迷糊糊間,惠好像聽見大黑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下一秒。
冰涼涼的大個子一把將人扛到了肩上,並不顧驚醒的小家夥的抗議,順手把吹風筒也從衛生間拿出來。
吹風筒連上床頭邊的插座,黑漆漆再次把少年拎起,接著盤腿坐在床上。
打開吹風筒,調了最小檔,人形式神動作意外熟練地替惠吹頭發。
惠頓時僵住了。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一時間相當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撞到頭了。
不然怎麼會突然轉性?
但吹風筒的暖風很舒服,把式神冰涼涼的手都吹暖了,而大黑的動作也很熟練,那寬大又結實的手很讓人有安全感,以至於讓惠像是被順毛的貓崽子似的,腦袋一點一點往下垂。
……如果這家夥能一直這麼穩重體貼就好了。
在快睡著之前,漸漸放鬆下來的惠,在心底這麼想著。
數分鐘後。
漆黑又高大的式神關上吹風筒。
然後他低頭,看著小家夥趴在他腿上睡得死沉死沉、還帶著一點健康紅暈的臉。
……真是的。
不僅是這頭翹發跟“她”一模一樣,連累了就不想吹頭的壞毛病,也像了個七八。
還有這幅睡相也是。
一面沉默的想著,漆黑的式神一面伸手揉了一把少年剛吹乾的頭發。
半晌,大個子小心翼翼的起身,把小崽子抱起,塞進被子底下。
。
第二天。
惠一路爆睡到第二天下午三點半。
而在渾渾噩噩睡醒之後,剛剛洗漱完,看了時間,準備打熱線喊酒店送一份飯上來的他,猝不及防地從服務員那裡得知了一個慘痛消息。
服務員:【是,要一份套餐是嗎?我明白了……說起來,禪院先生,請問你昨晚用酒店平板下單的東西,要一塊送上來嗎?我們已經讓人買齊了。】
“……我下單了什麼?”
惠徒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他僵硬的扭頭,把平板拿了過來。
……這是一家很儘職儘責的酒店。
他們以“滿足顧客的一切需求”為宗旨,開放了電話渠道和網絡渠道,不管委托跑腿還是采購,隻要吩咐到位,酒店都會完美包攬下來。
當然。
前提是要先給錢,還得給跑腿費。
而平板上,赫然列了滿滿一堆的采購清單。
收件人是禪院惠。
刷的也是禪院惠的卡。
然而惠完全沒有自己買了這些東西的印象。
……而他也絕對不會買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例如說賭馬票。
還***買了十張——!!!
顯而易見。
犯人的身份很明顯了。
某個黑漆漆的混蛋,又一次盜刷了他的卡。
——在之前保護詩織夫人那回一筆勾銷後,又·來·了!
明明他每次都改了密碼!
這家夥到底是怎麼每回都盜刷成功的啊!!
禪院惠:“……”人生總是這般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昨晚,禪院惠對大黑好感度+50。
今天,禪院家對大黑好感度-100。
惠咬牙切齒,想要罵人。
他現在萬分懷疑昨天那家夥的“穩重體貼”,都是為了降低他警惕心的可惡計謀。
“大黑!!你給我出來!!”
往影子裡灌入咒力,惠眼睛瞪得圓圓的,凶狠又氣急敗壞的看著腳下。
腳下影子一動不動,乖巧無比。
不管年幼的小咒術師再怎麼暴躁氣惱,都保持著一流的裝死水平。
惠:……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