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心有愧(1 / 1)

燕折猶豫地看了蘇然一眼,將手機揣進兜裡。

今天雖然沒有下雨,但是風很大,天色也很陰。燕折縮縮脖子,感覺溫度越來越低了。

他裹緊外套,隨意地走了兩圈,卻也沒什麼好逛的,燕宅大多地方都被警方封鎖起來了,能活動的也就主樓周邊。

他正要上樓,卻見柳子曄鬼鬼祟祟地穿過樓梯,朝沒什麼人的廚房走去。

燕折遲疑地環顧四周,人群裡沒看到保鏢的身影,但本著對白澗宗的信任還是跟了上去。

柳子曄走到廚房的角落,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後才說:“喂……燕顥死了。”

燕折從廚房旁邊的雜物間窗戶翻了出去,借著廚房窗戶旁的牆壁遮擋偷聽柳子曄的電話。

“我倒不是怕彆的,燕顥死了,我們手裡就隻剩一張牌了。”柳子曄不知道在跟誰說話,“我怕燕馳明會考慮培養燕折。”

那邊應該是給了否定的答案,柳子曄鬆了口氣:“我當然是信你的,這麼多年了……”

燕折屏住呼吸,仔細聆聽。

隻聞柳子曄用略帶羞赧的語氣說:“我從小就跟了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給的。”

燕折搓搓手臂,隻覺得腿上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低頭一看險些尖叫暈厥,幸而在最後一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僵硬地如同一座雕塑。

他緩緩鬆開一隻手,顫抖地給白澗宗發了條消息。

“我好希望這些事情早點結束……最近壓力好大,你不知道燕隨清她,她就像個女巫!我沒一天睡好覺的!”

“我知道的,我會忍耐。”柳子曄輕吐口氣,“隻是沒想到燕顥背後還和這麼多人……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沒臉見人才自殺。”

那邊又不知道說了什麼,柳子曄突然表現得有些難過:“我知道我們不能多聯係,可我最近過得真的很不好,隻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我明白——”

突然,廚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柳子曄趕忙掛斷電話,來人見他有些意外:“姑爺。”

柳子曄溫和道:“這是要做什麼?”

來人道:“要給客人們準備晚飯了。”

柳子曄恍然:“好,那你們忙,辛苦了。”

“應該的,不辛苦。”

家裡員工對柳子曄的印象都不錯,因此也沒懷疑什麼。柳子曄順利地離開廚房,他看了眼手機裡剛剛通話過的號碼,眉眼間落著些失落,但還是把通話記錄刪掉了。

雖然燕隨清總是表現得很大方,從不查他手機,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他走出長廊,重新掛上溫和有禮的笑容去接待賓客,餘光卻瞥見一道坐在輪椅上的身影,正快速朝著樓外移動。

是白澗宗。

柳子曄心生感慨,白澗宗雖然失去了雙腿,卻依然成為了所有人都忌憚的存在。

他沒有多想,轉身迎上新來的賓客:“爸他們還沒緩過來,不能親自接

您還請見諒……”

白澗宗順著小路來到樓外,一轉彎,隻見燕折站在廚房外,草叢裡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仔細一看竟然是兩條黑體白環的蛇!

聽到熟悉的輪椅聲,燕折僵硬偏頭,都要哭出來了。

看清楚的俞書傑倒吸口氣,彎腰對著白澗宗耳邊說:是銀環蛇,劇毒,您最好先離開這兒。??[”

雖然環顧四周沒發現第三條蛇,但不能冒險。

白澗宗狠狠剮了張三一眼,卻沒有後退,他緊抓扶手,語氣冷靜地說:“燕折,慢慢往我這邊挪動,不用怕,這蛇毒性很輕。”

燕折聲音打顫:“你騙人……”

地上的兩條蛇配合著嘶了聲,一直在燕折周圍竄來竄去。

張三也沒想到會這樣,他一直保持距離跟在燕折身後,也知道燕折在廚房後面,但由於這塊小花園是個角落,他所在的視角看不見燕折碰到了什麼,又沒聽到什麼響動,便一直沒有上前。

這個月怕是要扣工資了。

“聽話。”白澗宗沉聲道,“先抬左腿,慢慢挪過來,對,現在邁右腿——”

燕折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體各關節都因為恐懼而僵硬不已,如同木偶。

“現在嘗試轉身,背對它們——”

然而,照做的燕折卻因為太害怕而摔坐在地上,直接和兩條蛇看了個對眼,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白澗宗呼吸都停滯了,幾乎本能地抓住輪椅扶手撐起身體,卻因雙腿無力險些也摔在地上,卻被鼓足全部勇氣轉身就跑的燕折撞回了輪椅裡。

白澗宗接住燕折,胸口被撞得悶疼,他絲毫沒有表露:“好了,沒事了。”

銀環蛇生性膽小,不太會主動攻擊人,被這麼一鬨已經四散著竄開了。

白澗宗輕拍燕折的背順氣:“都跑了。”

雖然在孤兒院長大,但燕折其實挺嬌氣的。被蚊子咬會過敏,怕蛇、怕蟲子、怕雞鴨鵝豬,連狗都有點慫。

即便白澗宗說蛇已經跑了,燕折還是沒敢回頭。他跪坐在輪椅上良久,恐懼帶來的僵冷才慢慢被白澗宗的體溫融化。

“彆說在廚房後面找到的,就說是在後花園發現的……”

“好。”白澗宗耐心道:“先下來。”

燕折抱著白澗宗,說什麼都不肯動。

白澗宗拉了幾下沒拉開,手上力道沒便強硬起來,直接生生扯開,捋起燕折的小腿:“讓我檢查——”

燕折低吼地打斷:“你就這麼煩我嗎!”

他被扯得難過,心裡莫名升起一股莫名的鬱氣,感覺全部委屈都湧上了大腦,眼眶控製不住地紅了。

白澗宗呼吸有些抖:“沒有煩你,讓我看看腿。”

燕折:“……”

“銀環蛇釋放的是神經毒素,有時候被咬了可能沒感覺,需要及時檢查身上有沒有傷口。”俞書傑替老板解釋道,他觀察著那兩條已經縮進牆角的蛇:“很奇怪,這種蛇一般都在野外生

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們最好先遠離這片區域。”

燕折吸了下鼻子:我應該沒有被咬。

?貓界第一嚕提醒您《再生氣我就要演你了!》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白澗宗摟著人,單手操縱輪椅回到樓裡,順著人少的長廊進入電梯。一路上倒也不是沒人看見:“怎麼了?”

“摔著了。”白澗宗面色陰鬱,但摟著燕折的力度堪稱溫柔。

經過二樓時,燕顥沒關的房門裡依稀傳來燕氏夫婦劇烈的爭吵聲,特彆是燕馳明的咆哮:“是他自己乾出那麼多丟人現眼的事!燕家的臉都被他丟儘了!我打他幾下怎麼了,我沒打死他就不錯了!!”

白澗宗沒有停留,直接帶著燕折回到三樓房間,把人往床上一扔。

白澗宗連門都沒來得及關,直接輪椅面對著床,拎著燕折的褲腳把褲子捋了下來。

“真沒被咬……”

燕折個子不算很高,但身材比例好,兩條腿又白又直,如果被咬了,蛇印應該會很明顯。

白澗宗看完又把燕折翻了個面,檢查後面。

小腿肚和大|腿後側都沒有咬痕,白澗宗卻又盯上了燕折的屁|股和上半身。

“?”努力回頭去看的燕折反手捂住屁股,有些崩潰:“蛇還能跳起來咬我嗎?”

白澗宗猶疑不定地說:“短|褲脫了,我看看。”

“……”如果是彆人,燕折一定會懷疑對方在故意占便宜或者調|情。可這是白澗宗,燕折清楚他沒彆的心思,隻是擔心。

心裡莫名有點發酸,燕折慢慢跪起來,將短|褲拉到腿彎,忍著羞恥前後都展示了下:“夠了嗎?”

沒發現咬痕的白澗宗眼神微微緩和,將燕折的褲子扔到床上,語氣微鬆:“穿上,天涼。”

“你出去。”

白澗宗一頓,才注意燕折咬著唇,聲音也有些打顫。

他不明所以,卻還是沉聲道:“蛇會抓住的,如果還是擔心以後不來了就是。”

燕折還是那句:“你出去!”

白澗宗皺了下眉,看了眼房間還是離開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燕折才拉上褲子,整個人都埋進了被窩裡,眼淚唰唰而下。

不想再喜歡誰了。

總是被牽動情緒,對方哪怕再好,給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也會覺得難過。

這不能說是白澗宗的錯,但真的很難受。

燕折緩了會兒,擦掉眼淚又洗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後才深吸口氣,準備出去。一開門,就對上白澗宗的視線。

白澗宗盯著燕折的眼睛:“你……”

燕折打斷:“我剛剛是去偷聽柳子曄打電話了,他偷偷摸摸地和一個人說什麼燕顥死了,手裡就隻剩下一個籌碼了。”

“他和電話那頭的關係好像還不一般,有點曖昧……還說什麼‘我從小就跟了你’。”

“我會查的。”白澗宗說,“你——”

“我沒事,我去看看媽。”

燕折轉身走了。

他倒沒說謊,確實去找甘靜了。燕顥房裡已經沒了動靜,不知道燕馳明還在不在。

燕折有些猶豫,他雖然不是真的私生子,卻也不是甘靜的孩子,在人失去親子的時候跑人面前晃,會不會有點不太合適?

他正想離開,門從裡面打開了。

甘靜看到他微微一頓,上下打量了眼,語氣還算平和:“剛剛管家說你在後院碰到了毒蛇,有沒有事?”

燕折搖搖頭。

甘靜點了下頭,左看看右看看:“進來吧。”

燕折第一次進燕顥的房間,沒他那個臥室大。

他那個臥室原本是燕顥的,卻在他被領養進來後騰給了他。

燕折一直不理解,燕馳明就算了,甘靜這麼在乎兒子,怎麼會同意這樣做?

“坐。”甘靜摩挲著燕顥曾睡過的枕頭,“我最近總想起顥顥小時候。”

燕折沒吭聲。

甘靜說:“他小時候心臟不好,又經常生病,看著就像一碰就碎的陶瓷,脆弱得總讓我忽略他的一些小缺點。”

燕折:“……”

甘靜道:“他植物人醒來後,很多人都覺得是奇跡,我也覺得……但這兩個多月我時常寧願他沒有醒來過。”

甘靜的語氣透著淡淡的哀切,燕折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您沒事吧……”

“沒事。”甘靜擺擺手,“我早該想到今天的。”

“或許在你們眼裡,顥顥荒唐得很,但我明白這不能完全怪他。”甘靜說,“他從小被燕馳明當工具人,一直被漠視忽略,久而久之自然想要和溫柔沉穩的男性建立親密關係,很容易被蠱惑。”

燕折不知道甘靜是真這麼覺得,還是在自欺欺人地給燕顥找借口,但他什麼都沒說。

“但這最多隻是一個引子,錯的還是他自己。”甘靜看的很清楚,“我以為他醒來後會質問我為什麼讓你這個‘私生子’進入家門,占了他的臥室,占了他的一切,但他沒有。”

“他隻是一點都不像一個孩子,越來越荒唐,越來越讓我心驚……好像在用這種方式對我們抗議一樣。”

燕折的日子並沒有很好,燕顥卻依然覺得委屈。但也正常,一朝植物人醒來,自己突然多了個私生子弟弟,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燕折想問甘靜為什麼不和燕顥解釋清楚,他並不是真的私生子,也想問為什麼要讓自己住在燕顥的房間裡。

可甘靜已經開口了,她蒼白地笑了笑:“知道我為什麼要和燕馳明對著乾讓你去白家嗎?”

燕折一怔,一言不發。

“你肯定覺得我是為了不讓顥顥進入白家的火坑,這確實是原因之一——”甘靜緩緩道,“我和澗宗交道不多,這孩子自從車禍後就深居簡出了,性子越來越孤僻,但他和你有點交情不是嗎?”

燕折背後一冷。

“你以為你小時候總往他那跑我不知道?”甘靜搖搖頭,“燕馳明對你不上心,我最初卻是上心的。你每次去靜水山莊我都知道,你在那邊過夜,是我反鎖的你房間,告訴燕馳明你在睡覺。”

燕折呐呐道:“您為什麼……”

“你前幾次從他那回來,我還趁半夜檢查過你的身體。”甘靜回憶著,“那會兒我以為澗宗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癖好,才總哄著你往他那跑。”

“……”能看出來白澗宗在彆人那的名聲是真差,甘靜和燕隨清最初都以為白澗宗有戀|童癖。

“後來觀察一段時間發現不是這麼回事才算放心。”甘靜抬眸說:“澗宗不喜歡顥顥,必然不會對他好,但對你卻未必。”

甘靜確實想對了。

白澗宗沒對燕折怎麼樣,甚至養得好好的。

“把你往澗宗那送除了這方面的考慮,也是希望你遠離我們家,遠離燕馳明。”

“算是我的一份愧疚吧。”

燕折迷茫地看著甘靜:“您愧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