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回燕家(1 / 1)

一個穿著衛衣的男人敲響辦公室的門,胸口的工作牌上寫著“翟奇”二字。

“進。”

翟奇推門而入,落地窗邊的輪椅上坐落著一個寡淡的背影。

“老板,我儘力了。”他說,“這牌子的手機防密等級挺高的,雖然打開了,但損失了一些相冊數據,可能恢複不了原圖。”

白澗宗:“放那。”

翟奇將手機放在了茶幾上:“好的。”

前兩天老板剛吩咐他黑了薑天雲和燕顥的所有電子產品,昨天又讓他破解被鎖屏的手機,簡直大材小用。

他猶豫了下,低聲問:“需要監控那兩個人的動向嗎?”

畢竟是不太合法的事,總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大肆宣揚。

白澗宗依舊看著窗外:“不用,刪除掉所有錄音備份就行了。”

雖然白澗宗背對著看不見,但翟奇還是點了點頭:“我裡裡外外都檢查了一邊,他們手裡總共就三個相同的錄音備份,沒發給過彆人,這三份也都被我刪了。”

“嗯。”沒聽到身後離去的腳步,白澗宗冷嗤,“還不走是等著我給你發獎金?”

翟奇倒是沒這麼想,老老實實地說:“還有一件事……之前不是和您說,當年那個肇事司機的老婆重病住院了嗎?”

白澗宗眸色驀然一深。

一閉眼,耳邊仿佛就回響著肇事司機帶著萬分惡意的那句“崽崽”。

翟奇不敢拖延,直接說了結論:“但因為沒有錢治,她剛剛被醫院宣布死亡了。”

白澗宗的背影紋絲不動。

感覺周圍氣壓都低了幾個度,翟奇猶豫很久才說:“那個司機這麼多年都沒回去過,母親死了也沒回去,兒L子結婚也沒回去,老婆快死了要錢治病他也沒反應……會不會早就被滅口了?”

這些年,肇事司機家人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白澗宗的眼皮底下,卻依舊沒有捕捉到肇事司機的身影。

當知道一個人的身份後卻依然查不到行蹤,大概率就兩種可能,要麼死了,要麼偷渡出國了。

翟奇覺得大概率死了。

就算當年那個司機被幕後人的幫助下成功偷渡出國,但周邊這幾個國家可都不是什麼好混的地方,出去很可能也是一個死字。

等不到回應,翟奇有些焦灼,不知道該離開還是留下來。

白澗宗冷不丁地問:“你覺得一個可以呼吸,但很壓抑很黑暗、卻又像被水包裹住的會是什麼地方?”

“啊?”翟奇不知道話題怎麼跳到這了,這個描述也太籠統了。

白澗宗問完就閉上眼睛,掩去眼裡深不見底的陰冷:“算了,出去。”

“是……”翟奇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您這描述的,有點像七夕那天我跟女朋友去的海底世界!”

白澗宗睜眼,深黑的瞳孔微微偏去。

翟奇努力描述:“您去過海洋館嗎?很

多海洋館為了讓遊客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左右兩邊和上面是超厚的環形玻璃,隔開海水和海洋生物,人就走在橢圓形的通道裡。”

“很多人都喜歡這種置身海底的真實感,我倒是覺得挺壓抑。”

但這顯然不是白澗宗想要的答案,他隻吐出毫無情緒的兩個字:“出去。”

翟奇摸不著頭腦:“是。”

關門聲響起很久,白澗宗才脫離了靜止狀態。眼底的負面情緒如墨一般濃稠,他無意識地劃刺著大腿,卻因為手裡沒有刀片,隻能聽到指尖與布料摩擦的刺拉聲。

直接手機響了一聲,是燕折發來的消息。

白上加白:散打課要結束了,我去給大白買點貓糧貓罐頭。

“……”

白澗宗調轉輪椅,慢慢滾動到茶幾旁邊。

他拿起燕折的舊手機,並給俞書傑播了個電話:“把三十年前的那份賓客名單再排查一遍。”

“是。”

白澗宗垂眸,按開燕折的手機。

燕折手機已經沒密碼了,微信圖標上的99+十分顯眼,白澗宗盯了會兒L,點開。

這兩個月以來的新消息很多,通訊錄界面還有不少新的好友申請,沉在最下面的赫然是昵稱“白”的。

白澗宗自顧自地幫燕折舊微信通過自己的好友請求,又仿佛不經意地劃開消息界面。

新消息多歸多,但沒什麼重要的。

燕折勾搭過的那些男人們多在質問燕折為什麼要勾引白澗宗、讓體弱多病的哥哥難堪,或勸他有自知之明,不要總想搶燕顥的東西。

剩下就是一些狐朋狗友恭賀燕折訂婚、巴結著約燕折出去玩。

總之全都是未讀的狀態。

白澗宗嘲諷地吐出三個字:“瞎了眼。”

也不知道在說燕折還是誰。

也有一些人追問燕折為什麼不回消息,群聊裡還有人討論燕折是不是被白澗宗控製住了。

明則訂婚實則金絲雀,連聊天出門的自由都沒有。

白澗宗臉色變都沒變,目光掃過幾個置頂的好友:天雲哥、然哥、姐夫……

還有一個明顯是小號的“親愛的”,不知道是誰,隻發過兩條朋友圈,都是看起來含蓄的情話。

從燕折和白澗宗訂婚的消息散出去開始,這個人隻發了兩條消息,時間間隔了半個月——

親愛的:燕折,你真想好了嗎?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在他身上也適用的。

親愛的:如果你真覺得他能帶給你幸福,我會祝福你。

白澗宗的視線在“伴君如伴虎”上停留了會兒L,嗤笑了聲。

他直接長按調出刪除鍵。

但最終還是沒點下確定,隻是退出去,面無表情取消掉了所有人的置頂。

取消的最後一個人是蘇然——

和其他男人不同,蘇然並沒有太責怪燕折搶燕顥的未婚夫,更多的好像是“關心”。

然哥:結婚是人生大事,你要想清楚了。

然哥:是我對不起你,如果當初……

……

然哥:白總不算一個好的歸宿,他腿不好,性格也有爭議,一旦白老太太去世,白家肯定要陷入奪權風暴,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然哥:燕折,恭喜你得償所願了,祝你後半生幸福。

最後一句是訂婚宴當天發的,也就是前兩天。

白澗宗一視同仁地取消了他的置頂,剛準備把手機扔到一邊,不經意劃動的屏幕就出現了一個不起眼的名字。

曹安。

他給燕折發了很多條消息,都是好些天前的——

曹安:燕折,我爸出事了,你幫幫我!

還有很多語音:“你爸宴會上的事我都看到了,白總那麼護著你,應該很喜歡你吧,你幫我跟他求求情好不好?”

“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可我真沒辦法了。”

“隻要你能救我爸,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

可惜,打不開手機密碼的燕折根本沒看到這些。

大概半個月前,曹安又發來語音:“燕折,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嗎?隻要你能讓我爸不坐牢,我就告訴你!”

語音戛然而止,白澗宗眸色漆黑攝人。

不稍片刻,下一條語音又緊接著響在空蕩的辦公室裡:“其實你不是什麼燕家私生子,你跟燕家根本沒血緣關係。”

曹安應該是想釣釣燕折的胃口,但一直沒等到回複,他耐不住了,於十天前直接甩來一張照片。

但因為太久未讀,加上手機是強行破開的,這張照片根本下載不了原圖,隻能在聊天界面看看,十分模糊。

這是張大合照,隱約可見右邊牆上有XX孤兒L院的字樣,前面兩個字被曹安刻意打了碼。

白澗宗的目光直接鎖定了合照中的一個男孩,瘦瘦小小,雙手乖乖地立在身側,像站軍姿似的,看起來有些靦腆。

大拇指撫過照片上的小小人影,哪怕模糊到看不清臉,白澗宗依舊能斷定這是燕折,幼年的燕折。

他往後一靠,口中碾磨著這幾個字:“孤兒L院……”

照片上的小小人影看起來最多五六歲,那時候白澗宗還沒成年,白茉也還沒失蹤。

-

第二天一早,燕折和白澗宗便要前往燕家,哪怕他們私下裡關係很僵,表面的禮儀還是得做到位。

否則難免有人對名聲本就不好的燕折說三道四。

燕折:“這套衣服可以嗎?”

白澗宗冷道:“你回去相親?”

燕折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看歸好看,但是太正式了,顯得好像他有多重視燕家似的。

他又換了一套偏休閒風的,嘟囔道:“您早和我說今天要去他們家,我就買套情侶裝了。”

不為彆的,就為氣死燕家的人。

他和白澗宗感情看起來越好,某

些人就越生氣。

白澗宗看了眼時間:“最後三分鐘。”

係好扣子,

?,

連忙跟上白澗宗一起離開電梯,上了車。

有了昨天的教訓,燕折不敢再坐白澗宗腿上,隻幫白澗宗係上安全帶,就老老實實坐在一邊。

車子駛出山莊,沿著盤山公路下行。

燕折問:“我們要在燕家過夜嗎?”

“你想?”

“不想。”燕折補充道,“但如果您陪我,那也是可以的。”

“彆做白日夢。”

這意思就是不用過夜了——燕折理解滿分。

他往白澗宗那邊挨了些,仗著白澗宗的腿沒知覺,悄悄咪咪地勾勾畫畫,恨不得能把手伸進褲子裡摸摸。

他突然想起來:“我手機破開了嗎?”

白澗宗一頓,面無表情道:“你以為我手下的人很閒?”

燕折噢了聲:“也不是很急。”

來日方長。

燕家今天很熱鬨,不過都是些熟人。

燕馳明表面工作依舊到位,他十分熱情地迎上白澗宗的車,還在燕折下車時拍了拍他的肩,感歎道:“白總把我們小折照顧得很好啊,感覺都胖了。”

燕折確實胖了。

儘管他這段時間一直跑步、練散打,但是依舊不影響他的體重增長,不知道是因為有肌肉了還是因為吃得太多。

“胖了嗎?”燕折悄悄問白澗宗,“你捏捏我屁股,看看有沒有長肉。”

白澗宗臉色一青:“光天化日——”

燕折退一步:“好吧,那回去捏。”

不遠處的燕隨清走來:“白總,小折。”

燕折連忙收起浪蕩,乖巧道:“姐。”

“嗯。”

燕隨清已經有些顯懷了,人也胖了些。柳子曄一直跟在旁邊,生怕老婆磕著碰著,簡直無微不至。

不過他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沒睡好,人好似也消瘦不少。

燕隨清道:“我和弟弟聊聊天,你去幫幫爸吧。”

柳子曄一頓:“也好。”

他沒急著走,從過路的服務生托盤裡拿了杯果汁給燕隨清,然後又端下兩杯紅酒,給燕折、白澗宗各遞了一杯。

隨後他自己也拿起一杯,敬了下白澗宗,抱歉道:“隨清有身孕,不好喝酒,我替她敬您一杯。”

柳子曄一飲而儘,白澗宗隻抿了口。

柳子曄也不在意,轉身離開時依舊滿眼隻有燕隨清,一步三回頭,十分關切,誰看了不說句恩愛。

清盛最近和燕家有新項目上的合作,燕家這邊就是燕隨清負責的。

按理說,柳子曄這番話挺周到,也很體貼,但燕折就是莫名不舒服。

他搶過白澗宗手裡的酒杯,也換成果汁:“你是病人,也不要喝酒。”

白澗宗:“……最不該喝的是你。”

燕隨清注視著這一幕,忽然問:“不喜歡姐夫?”

燕折抿了下唇,反問:“你喜歡嗎?”

燕隨清沒在白澗宗面前避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挺好用的。”

這個回答就很微妙,“用”也不知道是怎麼個用法。

燕折沒有柳子曄是gay的確切證據,隻能含蓄提醒:“就是覺得他配不上你。”

白澗宗想起燕折舊手機上,置頂的“姐夫”微信,垂眸不語,抿了口果汁。

燕隨清說得風輕雲淡:“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

“哢嚓”一聲,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他們偏頭,發現拍照的人是蘇友傾。

蘇友傾笑道:“白總和小折站在一起還真是般配。”

燕隨清語氣淡淡:“友傾叔什麼時候玩起攝影了?”

蘇友傾笑道:“最近突然就想試試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平心而論,蘇友傾和蘇然長得挺像。

但和傻白甜的蘇然不同,蘇友傾是看著溫和、實際城府很深的那種人,雖然永遠笑意吟吟,卻始終不達眼底。

燕折下意識往白澗宗身後挪了挪。

“你們年輕人聊,我就不摻和了。”拍完照片,蘇友傾就擺擺手,走了。

他兒L子蘇然也在不遠處,一直有意無意地看著燕折,被人發現時又會慌亂的移開目光。

燕折撇嘴,小聲道:“這兩家不會真要結親吧?怎麼哪都能碰到蘇家人……”

白澗宗忽然嗤笑了聲:“你猜上次在醫院碰到蘇友傾,他口中蘇然懷孕的女朋友是誰。”

這怎麼猜?

燕折問:“我認識嗎?還是哪個明星?”

白澗宗給出提示:“你見過。”

燕折唔了聲,大腦快速檢索自己兩個月以來見到的女性:“……不會是段淇吧?”

白澗宗嗯了聲。

燕折:“!”

難怪要解雇段淇。

這事往輕了說,就是白澗宗的康複師剛好是蘇然女朋友,但往嚴重了說,就是蘇家故意安插段淇到白澗宗身邊,彆有圖謀。

可段淇隻是個康複師,翻不起大風浪,故意安插的意義又是什麼?

旁邊的燕隨清聽著,眸色微動。

她似乎十分篤定:“燕馳明絕對不會讓燕顥和蘇然走到一起,蘇然會結婚生子也是必然的事。”

燕折不明白。

燕馳明之前算計白澗宗,試圖讓白澗宗扶持燕顥,但找身為好友的蘇家不是更合適嗎?

剛好兩家彼此信任,蘇家同樣家大業大,又在上升期,還沒白家那麼多糟心事。

既然已經不可能和白家結親,燕顥和蘇然又算是“兩情相悅”,要說蘇友傾不同意還能理解,為什麼燕馳明會絕對不同意?

百思不得其解中,燕馳明走來,領著他們見了些旁支親戚。

一晃一上午就過去了,眾人坐在餐桌前,有老人有孩子,看起來好不熱鬨。

在錄製節目的燕顥竟然也抽空回來了,他坐在甘靜身邊,柔柔地和長輩們打招呼,與燕折這個木頭樁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燕折張開嘴巴,示範道:“啊——”

他不顧白澗宗想要殺人的目光,體貼地咬掉草莓尖尖,將草莓屁屁送到白澗宗嘴邊。

跟長輩打招呼哪有惹白澗宗生氣好玩。

“您吃。”

“……”

白澗宗冷冷張口,仿佛口中嚼得不是草莓而是燕折,十分用力。

燕折膽大包天,仗著白澗宗不會在外面面前落自己面子,又喂了一顆。

他期待地問:“甜嗎?”

白澗宗從喉間擠出一個字:“甜。”

蘇友傾笑眯眯地說:“小情侶就是膩歪。”

在場人神色各異,有人表情微妙,有人繃不住難看的臉色。

在燕馳明六十大壽之前,燕顥可能會和白澗宗訂婚的小道消息就已經傳得風風雨雨了。

不管怎麼樣,燕折一個私生子搶了正牌少爺的未婚夫,多少讓燕家臉面上過不去。

這些天燕家人在外面也時不時收到一些明嘲暗諷,特彆是瞎寫一通的媒體,什麼恩怨情仇都敢編。

燕馳明忽然說:“說起來,澗宗也到該考慮孩子的年紀了。”

燕折動作一頓,面無表情地咬碎草莓,上下牙擠得嘎嘣響。

有人附和:“是啊,趁著年輕,趕緊生一個。”

燕折轉身面對眾人,詫異道:“還是長輩們厲害,原來你們還能讓男人生孩子?”

“哪裡是這個意思。”有人暗笑燕折故意裝傻,“找個女人不就行了?白老太太就這一個孫子,沒有後怎麼行?”

白澗宗眼裡浮出一絲嘲弄,正欲說話,突然一僵。

在眾人看不見的視角,燕折抓住白澗宗的手掐了下自己的屁股。

眼尾瞬間紅了,兩行熱淚潸然落下。

“你們嘲諷我生不出孩子就算了,還要給我老公塞女人?”燕折哭得梨花帶雨,白皙的鼻頭都染上紅暈。

“不,不是這個意思……”

燕折聲音哽咽:“你們要塞也得背地裡塞,當著我面說算怎麼回事?”

蘇友傾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大家開玩笑的,彆往心裡去。”

燕折吸吸鼻子:“我沒辦法不往心裡去,阿白可是和我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況且誰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願意沒名沒分給彆人生孩子?”

大多數人不以為然。

“我人微言輕,你們不把我放在眼裡沒關係。”

剛剛下手重了點,燕折眼淚止不住了,哭得著實有點慘,配合毒誓顯得十分陰間——

“但你們誰給阿白送人,我就半夜三更穿著紅大褂吊死在你家門口!化為厲鬼詛咒你們生生世世!”

眾人瞠目結舌:“……”

燕折一屁股坐下,在白澗宗肩上蹭掉眼淚:“而且阿白隻能對我硬|起來,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白澗宗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