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食欲(1 / 1)

白澗宗才是需要把嘴縫上的那個人吧!

但當著白老太太的面,燕折都沒心思生氣,他雙手遞去禮物:“祖母好。”

“彆緊張。”白萍接過禮盒,放在桌上,“你就是燕家後接回來的那孩子?”

白萍的外貌其實不算嚴肅型,是很端莊的長相,笑起來應該會很溫和、慈祥。

燕折:“是的……”

白萍突兀道:“不錯。”

燕折有點懵,不知道什麼意思。

但白澗宗已經調轉輪椅準備離開了,燕折一會兒看看白澗宗,一會兒看看白萍,雙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白萍嘴角抽動了下:“第一次來,跟澗宗去轉轉吧,看看他長大的地方。”

“好哦……”

燕折猶豫了下,朝白萍微微彎了下腰,然後加快腳步追上白澗宗,扶上他的輪椅。

白萍應該很在乎這個孫子,因為是中式風格的老宅,到處都是門檻,但每一處門檻都搭建了紅木斜坡,方便輪椅出入。

他們走了一段長廊,左側還有一個荷花塘,現在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很漂亮。

“這就結束了?”

“不然?”白澗宗調轉輪椅,面朝荷花,“你有讓人一見就喜歡到促膝長談的能力?”

燕折:“……”

這張嘴就應該縫上。

不過白澗宗下一句倒是人話:“祖母很信面相,既然她對你說了不錯,就說明至少不討厭你。”

燕折哦了聲……說起來,這具身體裡裝的是他,已經不是原來的燕折了,那面相會和之前發生變化嗎?

面相本身就是很玄學的東西,如果原身之前的手機能打開,倒是可以找張照片對比下。

“那現在要做什麼?”

“等吃晚飯。”

荷花塘裡有魚,白澗宗在旁邊的盒子裡撈了一把魚飼料:“不用緊張,祖母不對你笑並不是她有多嚴肅,而是早期給家族‘改朝換代’的時候,被旁支的人襲擊損傷了面部肌肉神經,很多表情做不出來。”

“哦……”

燕折對這樣溫和的白澗宗有些陌生,下意識說了聲謝謝。

白澗宗冷嗤一聲,灑完最後的魚飼料,拍拍手,操控輪椅向長廊深處走去:“我怕等會吃飯你都帕金森發作,菜抖得桌上到處都是——丟人現眼。”

“……”

欠死了。

大概是人都有慕強心理吧,燕折對白萍很好奇:“你是祖母帶大的嗎?”

“不是。”白澗宗坐著輪椅慢慢地走在前面,“十二歲之前是母親帶我,十二歲之後是保姆和司機。”

也是,白萍應該很忙,沒時間管孫輩。

但這是白澗宗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母親,燕折糾結要不要順著話題聊下去,又怕露餡。

不過白母相關的事遲早要弄清楚的。

燕折輕吐口氣,正準備接著問,白澗宗就率先發難了。

“不是喜歡我?這種圈內眾所周知的事情,竟然還需要我告訴你?”

輪椅停下,燕折偏頭,對上白澗宗陰冷的視線。

剛吐出去的氣又深吸了回來,燕折說:“我是個膚淺的人,所以我的喜歡也很膚淺,白先生彆抱太大期望。”

“哼。”前進了一段路,白澗宗又突然停下,眯起眼睛,偏頭問道,“你不會連我為什麼姓白都不知道吧?”

“……”

燕折還真不知道。

他來之前隻搜了白老太太的生平,其他的信息還沒來得及過濾。

可轉念一想,白老太太這麼有野心的一個人,不願意讓孫輩跟著自己丈夫沒用的姓氏,也很正常吧?

畢竟白澗宗是要繼承家業的。

但沒想到,答案竟然並非如此。

白澗宗陰惻惻地命令:“現、在、查。”

燕折訕笑一聲,沒想到這種事情網上竟然都有傳聞,很輕易就搜出來了。

白澗宗剛出生那會兒,正是家族‘改朝換代’風波的時候,楊家還不姓白,白澗宗也不叫白澗宗,而是跟隨父姓。

但基因真的是種可怕的東西,楊歲安在成家立業前性子都十分正常,雖然中庸,但沒有胡來。

可突然某一天,他就開始腐爛、發臭,變得和他父親楊安夏一模一樣。

衝動、易怒,愛玩一些劍走偏鋒的東西,沉迷男女情|色,下海賭錢。

第一次被發現,他跪在地上求白老太太,說不是故意的,是出去應酬沒辦法,他被人拉上了賭船,不得不玩兩把。

可玩著玩著,就收不了手了。

也許哪怕是白萍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儘握手心,她去查了,楊歲安沒說謊,他確實是被人帶著玩的。

對方曾經是她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後來生意失敗沒落了,便起了報複的心思。

有時候最了解你的人其實是敵人,就像這位昔日的競爭對手,他再清楚不過怎麼才能把刀子往白萍心裡紮最深。

——親眼看著自己帶大的兒子,突然有一日腐爛、發臭,變成自己最憎惡的樣子,和自己死去丈夫的身影一點點重疊,好像他們從始至終就是同一個人……

簡直毛骨悚然。

但白萍是誰?她什麼都經曆過了,雖然痛苦,卻不至於被此摧垮。

她做了一個對於世家來說算是驚世駭俗的決定——

她對自己還算優秀、但家世一般的兒媳說:“隻要你願意改白姓,我死以後,你就是我。”

楊歲安自此在家族失了勢,而他的妻子魏茉、或者說白茉成了白老太太重點培養的對象,甚至白老太太出席宴會的時候,身邊帶著的都是兒媳白茉,而不是兒子楊歲安。

她一直對外介紹說:“這是我女兒。”

燕折的視線定格在最後這張新聞圖片上,“她是我女兒”是白萍在記者采訪時說的話,下面還有配文。

這是一篇很舊的報導,下面的評論都是對白萍人生的驚歎與敬佩,說是傳奇一點不為過。

可好景不長。

白茉逐漸在公司掌權後,白澗宗就被扔給了保姆帶,也改了母姓,而白老太太則開始忙於開發新的海外市場,很少在國內出沒,這讓有心人士鑽了空子。

白澗宗成年那天,也是白茉在公司掌權的第七年。

她抽出時間回家給兒子過生日,從公司出來前還跟白萍打了通跨國電話,彙報公司近況,臨了還笑著打趣白萍給孫子準備了什麼禮物,白萍說她人雖然回不去,但禮物不會遲到。

可就是這回家路上的短短一個半小時,白茉就失蹤了,如人間蒸發一般,了無音訊。

白澗宗等到了祖母的禮物,卻沒等來母親。

等白萍從外面趕回來已經來不及了,白茉出事的相關證據都被清理完畢,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十幾年前城市的監控覆蓋也遠沒有現在廣闊,甚至至今都沒有人知道,白茉是死是活。

-

“既然你知道我母親的蹤跡,怎麼會連她的生平過往都不提前查查,就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燕折一怔,白澗宗的眼神仿佛能一眼洞穿他的內心。

半晌,他移開視線:“好奇心害死貓。”

白澗宗冷笑一聲,但沒說什麼,這個話題暫且揭過了。

老宅的某處已經傳來陣陣飯菜香,勾人至極。

餐廳也是中式大圓桌,能坐很多人。

隻是燕折沒想到,燕馳明和燕顥兩人也在場。

看見他出現的時候,楊歲安的表情像是活見了鬼,一臉懵逼地看向燕馳明,仿佛在說你小兒子怎麼也來了?

燕馳明臉色也很難看,顯然他還不知道燕折已經跑出來了的事實。

隨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和彆人寒暄的甘靜,沉沉吸了口氣。

除此之外,之前和白萍彙報工作的中年男人也在,名叫楊平康。

他為了兒子能獲得股份繼承權,在兒子出生後直接給改了白姓,取名為白成柏。

白成柏走過來和白澗宗打了聲招呼:“小叔。”

白澗宗嗯了聲。

燕折:“……”

等等……他和白成柏應該是一輩的人,白成柏叫白澗宗小叔,那他豈不是跟白澗宗也隔了一輩?

跟叔輩的人結婚……嘖。

白澗宗年齡不大,輩分倒是挺大,要是他倆真的兩情相悅,婚後還能玩點小情趣……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燕馳明帶著燕顥來到白澗宗面前,笑道:“顥顥和白總也多年未見了,剛好可以敘敘舊。”

燕顥柔聲道:“澗宗哥哥。”

燕折沒忍住,yue了聲。

雖然聲音很輕,但還是有人聽到了。

燕折發誓自己真的是本能反應,燕顥這麼大年紀了,還學少年惺惺作態,著實有點惡心。

白成柏回首,輕笑著問:“燕折這是怎麼了?不舒服?”

燕折信口拈來:“大夏天,容易犯惡心。”

燕顥面色不變:“那等會兒可以多喝點冰綠豆湯,壓壓惡心,來之前祖母問我想吃什麼,我說綠豆湯,祖母還特地叫人準備了呢。”

不愧是主角,這都能給自己找回場子。

燕顥語氣溫柔,繼續對白澗宗說:“澗宗哥哥,好些年沒見,我很想你。”

白澗宗淡道:“按照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小叔。”

燕顥:“……”

不愧是白澗宗,一句話就把燕顥噎住了。

燕顥還想聊些什麼,門口卻出現一陣招呼聲,白老太太來了。

她依舊喜怒不形於色,淡定地走到主位邊:“大家怎麼都不動?今晚都準備站著吃飯?”

眾人確實沒敢動,今晚這一出整的,吃飯的座位排序就很有意思了。

理論上來說,燕折和燕顥是小輩,要麼和同齡人一起坐,要麼和父母一起坐,可偏偏燕折是跟白澗宗一起來的。

最後燕折還是跟在了白澗宗身邊,後者的態度實在太理所當然,帶著他都有了些底氣。

他頂著眾多打量著的目光入座,度過了煎熬的一頓晚餐。

菜倒是真的好吃,白澗宗不知道是不是為做戲還是為了撐死他,一直表情淡然地給他夾菜。

“這個不錯,嘗嘗。”

“這個也不錯——”

燕折如臨大敵,默默埋頭吃飯,其他人聊的什麼都沒注意聽,光顧著解決白澗宗投喂的食物了。

夾菜的時候,兩人有時會離得很近,燕折能聽感覺到白澗宗低語時,噴灑在耳邊的溫熱吐息。

“你來之前,祖母也問了你的喜好。”

燕折:“你怎麼說的?”

白澗宗:“我說,你除了糠什麼都吃。”

“……”

燕折磨了下牙。

一頓飯下來,除了白澗宗和燕折在認真吃,其他人基本都各有心思與計較,儘說些話裡有話的怪話。

最後,白萍擦擦嘴角,望著一大桌的剩菜,說:“看來這頓飯大家吃的都不太開心,是家裡廚子技藝退步了?”

“沒有沒有,哪裡的事!”

大家紛紛恭維,但桌上的菜沒怎麼動確實是真的。

隻有燕折還在蒙頭喝湯,白澗宗看著他,也抿了兩口。

白萍道:“知道大家都操心澗宗的婚事,但我也不是什麼古板老兒,所謂衝喜也就是說來笑笑,想身體好,還是得遵醫囑、心態好。”

“婚姻雙方理應相互尊重,觀念契合,如果是為了衝喜走到一起,那這婚姻也長久不了。”

這話一出,桌上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之前老太太可不是這麼說的,她分明對算命一說堅信不疑。

白澗宗依舊很平靜,又給燕折撈了碗鮑魚雞汁,燕折也算明白白澗宗為什麼一直沒跟祖母提、他和燕顥生辰一模一樣的事了。

說白了,白萍並沒有其他人以為的那樣相信算命之說。

她看向白澗宗:“澗宗今天的胃口看起來不錯。”

白澗宗應聲:“祖母這邊的飯菜總是香一些。”

這話白萍自然不信,白澗宗又不是沒在老宅吃過飯,每次都一樣,吃那麼幾口就結束了,今天倒是全程一直在動筷子。

白萍看在心裡,有了數。

所謂衝喜,看的不僅是八字契合,還有兩人在一起時的氛圍。

氛圍好了,心情自然愉悅,心情愉悅了、胃口大開,身體就不會差到哪裡去。

她將目光移到燕折身上,意味不明道:“小折這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我看挺好,就是名字差了些意思……

“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

燕馳明連忙接過話頭:“取名的時候找人算過,說小折性子太張揚,得取個折字中和一下,壓一壓。”

燕折若有所思,他倒是沒往名字上想過……燕馳明說的肯定不是實話,“折”字究竟是隨便取的還是另有深意?

“今天就到這裡吧,各位路上開車慢些。”白萍並沒有明說聯姻的事,隻是在離開餐廳的時候對管家道,“老劉,少爺的房子打掃乾淨了嗎?”

“乾淨了,也準備了兩套洗漱用品。”

“好,老劉做事就是體貼。”

白萍一走,燕馳明幾人裝都裝不住了,臉色難看得緊。

這番對話幾乎已經表明了老太太的態度。

白澗宗沒和其他人周旋,直接坐著輪椅離開了。

燕馳明還試圖掙紮,裝作沒聽明白老太太的話:“小折,跟爸的車一起回家。”

“最近耳朵好像有點堵。”燕折揉揉耳垂,追上白澗宗,“現在回房間嗎?”

白澗宗:“嗯。”

夜色已經降臨,老宅蟲鳴聲不少,雖然到處都有驅蚊設施,但還是能聽到蚊子嗡嗡作響的聲音。

“左轉。”

“哦……”

差點撞牆的燕折連忙收住腳步,白澗宗這會兒的臉色有些差,問:“想什麼?”

燕折道:“我在想,我怎麼會這麼巧合地跟燕顥同一天出生。”

白澗宗說:“那得問你媽。”

燕折愣住了。

他雖然作為燕馳明的私生子,但原文中幾乎沒提過燕馳明婚外情的對象是誰,他之前也沒想過這一茬……

好怪。

多思無益,也想不出什麼門道來。

燕折乾脆將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後,臨近白澗宗的房間,他緊張的心才一點點放鬆下來。

剛剛在餐桌上,他總覺得白老太太已經看破了每一個人的算計,隻是沒戳破罷了。

但得到認可他還是開心的。

燕折心情頗好地幫白澗宗打開房門,一股涼氣襲面而來,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空調溫度是不是太低了?”

“低嗎?”白澗宗好似體貼道,“白天你在公司,二十二度的溫度都說熱,所以我特意讓管家把溫度調到了十六度。”

“……”燕折委婉道,“您要是不想明早被管家發現床上多了兩塊冰雕,還是把溫度調高些吧。”

“我拒絕。”白澗宗裝都不裝了。

輪椅一刻未停,進門後就朝著衛生間方向前進。在燕折看不見的視角,白澗宗的喉結滾了滾。

燕折以為他要洗澡,故作乖巧地提議:“白先生,我可以幫忙的。”

他知道白澗宗會拒絕。

原文裡,白澗宗就很不喜歡彆人碰他,因此大部分生活瑣碎都由自己解決,包括洗澡擦身這種費力的事。

但他說完,白澗宗竟沒應聲。

燕折沒在意,掏出手機準備玩會兒的時候,就聽到了一些特殊的聲音。

他臉色一變,立刻扔掉手機衝進浴室——

隻見白澗宗身體已經脫離了輪椅,跪癱在馬桶邊吐得昏天黑地,空氣到處都是嘔吐物的酸臭味。

場面頗為狼狽。

聽到腳步,低著頭的白澗宗伸手去夠衝水鍵,但因腿部使不上力始終差了些距離。

燕折看不過去,連忙給馬桶按下衝水,又用儘全力將白澗宗托起,奮力道:“雙腿癱瘓不是會肌肉萎縮嗎,您怎麼還這麼重——”

“天賦異稟。”白澗宗聲音喑啞。

浴室沒開燈,他臉色蒼白,眼下有些許青黑,活像剛從鬼門裡爬出來的厲鬼。

在燕折的幫助下,他仔仔細細地漱過口,又道;“經常鍛煉,就不至於爆瘦到那種地步。”

燕折唔了聲:“以後我可以和您一起鍛煉。”

白澗宗嗤笑了聲,抽出手帕擦拭嘴角,還有臉上細密的汗珠:“我怕你被啞鈴壓死,還沒結婚就要坐實我變態的名聲。”

“……”

燕折這次沒嗆聲,心裡也沒有。

他有點不舒服,隻是針對自己:“所以你今晚並沒有食欲變好,吃得比平時多也隻是做戲給祖母看?”

白澗宗陰鬱地瞥他:“你真以為自己是下飯菜,看著就能食欲大開?”

燕折:“……”

他突然有一丟丟愧疚,他騙了白澗宗不少事情,光是他母親白茉的蹤跡就不能保證想起來。

這麼欺負一個病人,是不是太沒良……

“你剛剛說可以幫我洗澡?”

吐完後,白澗宗臉色好看了些,他憊懶地靠在輪椅上,雙手打開,搭著扶手,好整以暇地說:“訂婚的事差不多就定下了,我們倒是可以試試,婚後也遲早需要你的幫忙。”

“……”

燕折一時不知道,白澗宗說的“幫忙”是哪種幫忙。

雖然結婚履行夫夫義務很正常吧……但白澗宗這樣,豈不是每一次都需要伴侶自己動?

那多累啊。

至於壓白澗宗……畫面太美,想都不敢想。

於是燕折裝作沒聽出另一層意思,義正言辭、鏗鏘有力道:“想讓我做護工的活,得付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