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番外六(1 / 1)

瑛瑛入懷 妙玉子 5013 字 8個月前

阿竹與徐如安和離的第二年,徐如安又因在官場裡大放異彩而升了官,新帝為了彰顯對徐如安的看重,賜下了舊鎮國公的府邸。

徐如安便將那自己的表妹從妾室扶為了正妻,許是為了與承恩侯府打擂台,還將這登不得台面的婚宴辦的聲勢浩大無比。

京城裡的非議甚囂塵上,一時間承恩侯府便成了輿論的焦點,連宮內的後妃們也在閒暇時議論起了這樁事。

“要我說薛家這位大小姐還是有幾分氣魄的,既是不願自家夫君納妾,便索性和離。”

後妃們各執一見。

“哪裡是她有氣魄?不過是沒本事籠絡住自己夫婿的心,又有一身傲骨不肯低頭而已,和離後難道還能再嫁個比徐小相公更好的夫婿?”

旁人總以為阿竹會傷心難過,甚至會因為徐如安的仕途坦蕩而生出幾分後悔來。

可承恩侯府卻是對這些流言蜚語置之不理,關起門來過日子,既沒有去外頭說徐如安的壞話,也沒有再為阿竹擇取夫婿的意思。

薛懷這一生中甚少有看走眼的時候,如今他時時刻刻都在後悔,後悔著自己為何要扶持徐如安這個門生。

他的才學與品行隻好在朝堂這一畝二分地中,一論到做人之事,他實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單說把妾室扶正一事,便足以讓那些膏粱錦繡的世家大族在背後譏笑他了。

“阿竹怎麼樣了?”薛懷自己不敢去安慰歸寧的女兒,便總是詢問瑛瑛女兒的近況。

瑛瑛不過莞爾一笑:“夫君不必擔心,阿竹一切都好。”

薛懷總覺得瑛瑛含笑著說出口的這一番話不過是在安慰他而已,隻可惜他沒有任何佐證自己猜想的證據。

阿竹在人前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甚至比閨閣之時還要再活潑好動一些。

近些日子來,她還在府裡操辦了個“女學”,擇了一批家生子出身的丫鬟,讓她們端端正正地坐在明堂裡,聽她這個老師傳教授業。

薛懷曾派婆子們去偷聽過阿竹授課的內容,聽聞她教授給丫鬟的都不是《女德》、《女訓》上的知識,心下隻覺得萬分怪異。

從前薛懷與瑛瑛隻覺得《女德》、《女訓》是規訓阿竹,讓她成為個端莊閨秀的手段,可如今經曆了徐如安狼心狗肺的事跡,外頭人卻是笑貧不笑娼,隻嘲笑著他們的阿竹。

薛懷與瑛瑛頭一次生出了疑惑——《女德》、《女訓》當真是該被閨閣女子們奉為畢生真經的教義嗎?怎麼瞧著倒像是泯滅人性的東西?

阿竹全身心地投入在“女學”之上,薛懷與瑛瑛見她如此高興,自然不會出言阻攔她。

澗哥兒更是樂得高興,日日圍在阿竹身旁,一邊給長姐端茶倒水,一邊又要在丫鬟跟前擺弄自己在鹿麋書院學成的知識。

隻可惜澗哥兒才在阿竹的女學裡當了一日的講師,就被薛懷攆去了書房,隻聽薛懷冷冷地拋下一句:“你既這麼喜歡講學,便講給我聽聽吧。”

澗哥兒的這點學識在博聞強識的薛懷跟前實在是不入流,最後,他被罰抄了二篇文章,空熬了一整夜後便去瑛瑛跟前訴苦經。

薛懷早先便與瑛瑛通過氣,無非就是與他說:“慈母多敗兒,阿竹的性子比澗哥兒通透許多,將來即便我們走了,阿竹也能靠著我們積攢下來的家業自力更生。可若是澗哥兒不學好,非但無法庇護阿竹,也要把我們偌大的家業敗個精光。”

瑛瑛知曉薛懷言之有理,可一時間又心疼起了自己的兒子,便道:“你待澗哥兒和阿竹也太迥異了一些,實在不必這樣,澗哥兒說到底也隻是個孩子呢。”

夫妻二人互訴衷腸,便再度在兒女的教育問題上達成了一致。

瑛瑛不在學業問題上為澗哥兒說話,薛懷對澗哥兒的態度也溫柔一些。

翌日清晨,澗哥兒隻抄完兩篇後便躺在書房的躺椅上呼呼大睡,被薛懷踹開書房屋門後才醒轉了過來。

他慌不擇路地望向了自己的爹爹,哭喪著臉說了句:“爹爹,兒子錯了。”

澗哥兒幾乎已能設想到盛怒之下的薛懷會如何責備他,隻怕是要讓他抄上十幾篇文章,或是拿了戒尺讓他長長記性。

陰沉著臉的薛懷瞥了身前瑟瑟縮縮的兒子,一時又憶起昨夜夫人的諄諄教誨,便隻能壓下心頭的惱怒,隻道:“回院子裡歇著吧,剩下的文章不必再寫了。”

刹那間,澗哥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朝薛懷眨了眨眼,猶猶豫豫地說:“爹爹不罰我了?”

薛懷瞥他一眼,蹙著眉說:“難道你還想抄下去?”

澗哥兒慌忙擺手,朝薛懷行了禮個後便立刻跑出了書房,一溜煙地便消失在了薛懷眼前。

之後,澗哥兒便趕去了阿竹的院子裡,像大爺似地坐在廂屋裡觀摩著阿竹給丫鬟們上課。

阿竹一身煙粉色羅衫裙,如瀑般的鴉發被她用個布繩隨意地一紮,顯得整個人利落又乾練。

用澗哥兒的話來說,那便是長姐活像個說書先生。

隻可惜府裡的丫鬟們知識水平有限,雖全心全意地配合著阿竹的愛好,可卻是怎麼也聽不懂阿竹嘴裡的話語。

澗哥兒見狀便在女學散學後與阿竹說:“長姐若真想辦女學,不如去外頭租個書塾,正兒八經地收幾個女徒弟,若是覺得書塾辦起來麻煩,不如去世家大族裡做女先生。”

阿竹正在收拾自己的教案,聽了弟弟的話語後,隻道:“書塾哪裡是這般好租用的?況且女先生一事也要靠資曆和本事,我連正經書院都沒上過幾日,那些世家大族怎麼會聘我去做女先生呢?”

澗哥兒一愣,隻覺得長姐說的在理,一時也沒了駁斥的話語。

後來,徐如安將那個名為玉珠的妾室扶正後,兩年之內便一連生下了兩個女兒,徐母對兒媳很是不滿,隻苦於兒子的顏面而未曾發作。

阿竹在承恩侯府辦了女學的名聲傳遍了整個京城,有人說她為了名聲沽名釣譽,也有人說她是被情所傷後昏

了腦袋。

薛懷與瑛瑛卻不管這些流言蜚語,隻是按照阿竹的想法為她在城西的鬨街上租下了兩間書塾。

為了全阿竹之心,薛懷免了書塾的一切束脩,若是貧寒人家的女兒又買不起紙筆的,便還要發下二兩銀子供其買紙筆。

西街葫蘆巷裡的百姓們自然踴躍報名。

阿竹醉心於女學事業,這書塾的規模越辦越大,最後打通了左右二四間鋪面,將書塾辦的風風火火。

瑛瑛見女兒自辦女學開始便精神抖擻,全然忘卻了與徐如安的那一段失敗的婚姻,她隻覺得心下無比安慰。

女兒的人生因女學一事要燦爛光明。女人在世也並非隻有嫁人生子這一條路,也許,她的阿竹能走出一條與彆人不同的道路來。

之後的五年裡,阿竹一門心思地鑽研女學,一開始收取的隻是貧苦百姓的女兒,後來學生的人選五花八門。

貧苦百姓家的女兒、從良的妓.女,乃至被達官顯貴送進京城的揚州瘦馬。

這些都是空有錢財和權勢的人,明明錢財豐厚,卻因為身份地位的卑微而無法得到旁人的尊重。

阿竹從不用異樣的目光去看待這些女子,在她的眼中,女子各有各的難處,實在不必傾軋爭鬥。

況且書海無涯、官場沉浮,憑什麼男子便能出人頭地、科舉做官,女子就隻能囿於內宅之中相夫教子?

譬如說她與徐如安的這樁婚事,京城裡的貴婦小姐們都說她氣性太大了一些,就為了個妾室而憤然與前途無量的徐如安和離是衝動之舉。

阿竹卻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在她眼裡徐如安惡心至極,是個披著君子外衣的偽善小人。

這一生,她有父母親人的愛護,有為之追尋的事業,已然不負此生。

至於徐如安,於她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