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醫院,無論在哪一方的眼中,都比貓咪啃過的毛線團還要亂。
對於普通人類一方來說,大概就是抖一抖,喊一喊,以及人人都在叫但是誰也沒看到的薛定諤的醫鬨。
對於非普通人類一方,例如鄭涼這等異能者,又或者某些特殊而不自知的人,眼中就仿佛上帝打翻了墨魚面,亂七八糟的黑影糊了一整個醫院。
劈啪——
鞭子抽過空氣帶來的聲響劃過空蕩的回廊,鄭涼腿一蹬,輕巧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點完美,正好在連廊的欄杆上。
放在以往,她高低得欣賞一下自己特訓之後稍有長進的格鬥技術,彆的不說,就著半空中懸停的姿態就格外優美。
但是今天,她隻想呐喊一句——
那群支援的什麼時候來啊啊啊!
不要拿輔助當C位啊!
想她進特異局也才幾年,一直以來都是安安穩穩做著後勤保障工作。
雖然頂著戰鬥部成員的身份,但一場戰鬥中,主攻的有一兩個就夠了,她就是在背後搖旗呐喊助威的。
難道這就是她平時磕著瓜子看戲的懲罰嗎?
鄭涼心中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悲涼。
像花園噴水器一樣瘋狂甩頭的汙染簡直是無孔不入,鄭涼的小鞭子看樣子隻是給它撓撓癢,然而群裡她呼喚的支援遲遲沒有動靜。
等這次結束她一定要去人事部部長那裡拍桌要人手!
還有剛剛那個返祖者,這就沒影子了?
說好的上級呢?
看來不管哪個組織,喊來的援手都是不靠譜的,都需要可憐的主角拚死拚活最後才會有支援的過來演一些事後情節和善後慰問。
唰唰——
又是數道扭曲的觸手樣汙染從角落裡猛然間竄了出來。
汙染這種東西挑剔的很,對於看不到它的普通人類,一般隻是會被餘波影響神智受損,而對於異能者或者返祖者,汙染就跟見了耗子的貓一樣。
不行,怎麼可以用耗子來比喻。
鄭涼往後跳躍半步,避開抽過來的汙染,心中想著,大概是想見了屎的狗——還不如剛才的比喻。
臉頰突然一疼。
“嘶!”她倒抽了口涼氣,鞭子抽在地面上濺出的細小石子在她的臉側劃了一道血痕。
特異局就是狗屎。
鄭涼顫顫巍巍伸手一抹,看了眼指腹的紅色,伸舌舔掉了上面的血跡。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她磨著後槽牙,整個人幾乎要出離了憤怒,左側眼角下的五角星如燦爛星光一樣亮起,稱得她臉頰那一道血痕格外刺目,“永遠,不要,打——臉!”
肩膀帶動手臂用力一揮,鞭梢帶出破空之聲。
鄭涼用力一蹬,直直地衝向了偷襲的汙染,整個人近乎於完全拋棄了防禦的姿態。
因此她也沒有注意到,一團臃腫而巨大的黑影在她
身後悄然浮現。
直到身後陡然濃鬱起來的汙染氣息猛然間襲來,鄭涼才心中暗道不好。
她努力轉身,屈起手臂護住面門,瞪大的雙眼眼睜睜看著龐大的黑影猝然砸下!
“唔——好困。”
身後傳來了一道拉長的哈欠聲。
與此同時,淩厲的攻擊“嗖”
的一下撞上了汙染,將其瞬間擊碎之後,又直直地插在了身後的牆壁之上。
水彩筆?
鄭涼模糊地看到紮入牆壁的攻擊似乎是個水彩筆的模樣,但還沒來得及看清,攻擊就化作七彩的光芒消失了。
輕快的腳步聲緩緩靠近。
鄭涼提著一顆小心臟轉過頭,整個人滿是戒備。
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還不是特異局那幫死活喊不來的外援,要麼就是野生異能者,或者是路過的返祖者——
路過的……小孩子?
鄭涼一時間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是該維持住大人的尊嚴上前質問,還是遵從內心的悸動上前揉一把那張小臉蛋。
這小孩也就十來歲的樣子,大概一米二三的身高,看上去粉雕玉琢的,長得實在是太可愛了。
鄭涼對幼年人類一向敬謝不敏,但如果是這樣安靜乖巧不吵鬨,可愛漂亮有禮貌的,也不是不可以當一下怪姐姐。
就是這打扮有點非主流,好端端的黑色頭發偏偏這裡一撮那裡一撮挑染了白色,好好的衣服也是,一塊一塊的黑白色塊交接在一起。
如果近視的人看過去,大概會覺得看到了一隻斑馬。
鄭涼下意識這樣想著。
“你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情嗎?”小孩揉了下眼睛,似乎困意很濃,聲音都拉長了。
“什麼?沒、沒有啊,”鄭涼下意識否認,但很快天生的第六感瘋狂發出提醒,眼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孩,恐怕不是普通人。
她遲疑道:“你是什麼人?”
“特異局的記性都這麼差嗎?”小孩懶洋洋道,“上級啊。”
鄭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上級?”
下一秒一道靈光閃過大腦,她突然想起那個陌生返祖者離開時說的話,難以置信道:“你也是返祖者?還是他的上級?”
“現在返祖者那邊逆生長青春養顏技術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
祁知辰覺得,這大概是他之前嫌棄樂逸半黑半白大麗花發型的報應。
非主流會平等地落到每一個人的頭上。
比如此刻。
雖然真的很可愛。
他貼著牆壁放平自己的小短腿,嘗試著感知MR室的那具分體。
如同躺屍般與申光樂、姚醫生並排暈倒的分體,在黑暗中噌地瞪亮了那雙大眼睛,然後詐屍般再次閉上。
太好了,至少還可以繼續控製。
這麼一來,很多事情就要容易許多了。
祁知辰繼續給分體下達保持躺屍的指令,下意識摸向口袋,想拿手機出來弄個自拍順帶著看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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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也被他留在了分體身上,沒了手機,他隻好繼續對著醫院並不太清晰的透明大玻璃,觀察自己目前的樣子。
毫無疑問,一個小孩子。
最多十歲頂天了,像個小豆丁,頭發還是挑染的,衣服也是種族自帶的,像是斑馬的遠房親戚斑點馬,長得倒還是挺可愛。
祁知辰一臉嚴肅。
玻璃裡映照出來的小孩也一臉嚴肅。
此種族名為稚童。
字面意思上,就是小孩子。
這個種族比較特彆,純粹的稚童,從誕生之日起,都會保持著十歲的模樣。
他們是誕生於天地間,所有種族幼崽綜合而來的某種概念性的存在,所以人丁……豆丁稀少。
不太懂,反正就是個小豆丁。
稚童一族會有兩種存在的形式,先天而來的純粹稚童,就像是祁知辰一樣,是個挑染的小斑點。
黑白兩種顏色的交織,其實代表了稚童的兩種形式,善與惡,或者說好孩子和壞孩子的融合。
另一種形式就比較特殊,對於極少數符合了特定條件,同時又是以雙生子形式存在的其他異族,倘若主動要求與稚童的力量同化,那麼善與惡的兩份力量就會分離開來,分彆給予二人——
會出現黑發黑眸和白發白眸兩個小孩。
怎麼想都比挑染非主流好太多了。
祁知辰頗為嫌棄地捏起自己一縷翹起來的白發。
顏色其實也是力量的象征。
稚童一族的力量非常特殊。
黑色代表的是小孩子恐懼的集合概念,而白色代表的是對小孩子的願望的集合概念。
以單獨個體承載稚童力量的話,意識和情緒其實不會有太多變化,但是如果是雙生子繼承的話——
黑色的好孩子和白色的壞孩子。
孩童的善良和罪惡都是無比純粹且極致的。
祁知辰邁著自己身高不足一米三配套的小短腿,像往常一樣板著臉,努力維持一個波瀾不驚的嚴肅臉。
但稚童明顯是個很愛笑的種族。
彆人有微笑唇,他們有微笑臉。
於是他看著玻璃中照出來的自己嚴肅也掩蓋不住笑意的表情。
好怪。
再看一眼。
#
連廊內,鄭涼發出了靈魂質問:“你——你有十八歲嗎?”
祁知辰挺想保持高冷的,奈何受到稚童天性影響,所以他心態也年輕了不少,語氣輕快:“你覺得呢?”
鄭涼深吸一口氣:“你們組織居然非法雇傭童工!”
祁知辰:“……”
祁知辰反駁:“特異局就一定全是成年人了嗎?”
鄭涼莫名生出一種詭異的自豪:“那當然啊,
我們可是絕對的遵紀守法組織,未成年人一律隻能當後輩訓練人員。”
在經曆了特異局人手不足支援遲遲未到的情況後,鄭涼對於每一個安利組織的機會,都無比珍惜。
於是在經過仔細的思考後,她主動出擊:“而且我們還可以個給大學生蓋實習章。”
祁知辰:“……?”
鄭涼繼續出擊:“我們還和江城的好幾所大學合作了,還給加學分。”
祁知辰:“……”
你們特異局是不是有點不太正經?
“咳……這可是我們陸——我們隊長新上任後,為了廣納賢才,所采取眾多偉大措施中的一小部分而已,”這一番話下來,鄭涼都莫名覺得特異局高端了不少,“怎麼樣?小弟弟,有興趣不?”
祁知辰眨了下眼睛:“不是說特異局不招童工嗎?”
鄭涼振振有詞:“我這是為未來準備啊,清華北大都知道提前招人呢。”
大概是剛剛那一擊的效果,汙染居然也生出了猶豫害怕的情緒,盤踞在周圍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鄭涼從兜裡掏出消毒棉簽,給自己臉上的傷口消毒,用那種對小孩子的哄騙語氣:“而且不是正式員工,可以當特邀顧問嘛,我們特異局福利絕對很棒的,逢年過節送奧特曼手辦哦。”
祁知辰:“……”
好一個奧特曼手辦。
鄭涼為了拉人,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現在汙染越來越多,相較於異能者,返祖者在某些方面更有優勢。
特彆他們擁有的一些特定的能力產物,無論是對付汙染,還是人類自己用,那都是絕佳的輔助產品。
可惜異能者和返祖者積怨已深,雖然說最近好不容易關係緩和了點,但目前最強大的返祖者組織——返祖者聯盟卻依舊時不時撂挑子,弄得雙方之間的合作沒一次順心過。
物以稀為貴,就拿那點人魚眼淚來說,負責對外溝通的情報部部長頭發都要揪沒了,忍氣吞聲低聲下氣,結果最後又是被臨時抬價,又是被以次充好,氣得他都胖了好幾斤。
這種遠遠的供小於求的情況,倒是把返祖者聯盟的人給牛逼壞了。
唉,每次看到成部長愈發圓潤的下巴,她都特彆希望能夠接觸一下那次大晚上灑大蒜味人魚眼淚的好心返祖者。
特異局不差錢,實在不行還可以向更高一級的特異局借錢。
要是對方還能拿出來那種品質的人魚眼淚,不說十顆八顆,哪怕就兩三顆,錢財什麼的那肯定不用說,派成部長過去給人家表演個天鵝湖都不是問題。
而眼前這個嫩嫩的小返祖者,雖然年紀小,但剛剛的攻擊可不弱。
雖然他是個有組織的,但挖牆腳的事情,怎麼能叫挖牆腳呢,這叫做不符合職業規劃情況下做出了合理跳槽啊。
於是滿心期待的鄭涼就看到,眼前的小孩子又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大姐姐。”
小孩聲音
也懶散散的,他腳步輕巧地躍上了連廊的欄杆,數張寫滿了字的紙張出現在他的身旁,將突然偷襲過來的汙染深深紮入了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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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涼:“……啥?”
“特異局是吧,也算是個厲害的組織了,不會這點信息都接觸不到吧?”小孩露出了一個完全不像小孩子的笑容,“你們就沒有遇到過,和我一樣的返祖者嗎?”
鄭涼整個人猛然間被定在了原地。
看著眼前異能者突然陷入沉思,祁知辰心中其實也不太確定。
他在試探特異局那邊,對於異族到底知道多少。
根據之前從那個火之高興弄出來的論壇獲得的信息,現代人類對於異族的認知,除去一部分確實是通過對返祖者研究得出的外,更多的其實來自於流傳下來的一些古籍,甚至於古老部族的口口相傳。
但是曆史嘛,時間一長,流傳下來的究竟和事實有幾分相符,誰也不清楚。
祁知辰有點好奇,像特異局這種官方組織,對於異族的了解一定是最深的,那麼在這群人的認知中,異族一般都會是什麼樣的呢?
鄭涼此人,明顯就是那種平時學藝不精,臨到關鍵時刻就出現記憶中斷,在嘴邊的名字半天都記不起來那種人。
她在短暫思索後,極其艱難地從記憶深處挖出來一個名字,好半天才道:“難道你是那那那那個——童子!”
祁知辰:“……?”
“呃不是嗎?讓我想想,難道是子童——呃好像更不對……”
“嘶,我想想,明明才考的,這關上書怎麼就忘了,不應該啊。”
鄭涼絞儘腦汁,埋頭苦思,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靈光一現:“稚童!稚童的返祖者對不對!”
祁知辰:“……”
雖然說對了,但是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感覺到開心。
“異族的名字太難記了,九百三十多種,腦子都要炸掉了,”鄭涼長長地歎了口氣,“還各有各的不同,偏偏返祖者還不一定返得全面,兼職就跟猜謎一樣。”
祁知辰突然一頓:“九百三十多種?”
鄭涼似乎不想打擊小朋友得自信心:“其實也不是要全記住,就目前出現過的返祖者就可以。”
祁知辰打斷:“全部的嗎?”
“可能……不太全?”鄭涼撓撓頭,“畢竟大家也都是連蒙帶猜,而且流傳下來的書也不算多。”
“你要說全部的話,可能會漏吧,不過也不重要,真要出現沒遇到過的異族的返祖者,可以再補充嘛。”
她看著面前小孩一臉嚴肅思考的模樣,忍不住夾起了聲音:“小朋友,你對這個感興趣嗎?很多資料隻有特異局有喔,要不要來?”
然而小朋友並不想搭理她。
祁知辰本來抱有的那一絲渺茫希望,碎掉了。
他曾經還有過猜測,不同異族的密碼有沒有可能存在
共通性,畢竟人類DNA的密碼子都能有簡並性,放到他的變身小密碼上,多個密碼對應一個種族,也很正常。
很快現實便給了他會心一擊。
連特異局不全面的異族記錄都有九百多種,看到自己的變身密碼真的是一一對應,一點希望都沒給他遺留。
眼看著這位特異局異能者還在不遺餘力地招人,祁知辰歎了口氣:“我覺得,你在特異局裡,肯定是每次考試都不過關的那種。”
鄭涼瞬間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思維太跳躍了,”祁知辰輕聲道,“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嗎?”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的年紀一定比你小呢?”
鄭涼愣了下。
但是她看上去還是很費解:“可是我記得,稚童返祖者也不會有返老還童的效果,前段時間特異局正好招了個,看著也有二十多歲吧。”
而且可討厭了。
後面這半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稚童這類返祖者,其實並不多見。
按照特異局的調查,一般稚童返祖隻會出現在雙胞胎身上,同時返祖會對精神和軀體造成雙重影響。
根據並不完全的古籍記錄,稚童一般有兩人,其中一方是“好孩子”,表現在軀體改變上,就是會變成白發銀眸,能力是治療,十分稀有的奶媽職業了。
另一方則是“壞孩子”,常規就是黑發黑眸,能力一般都是攻擊。
最重要的是,稚童返祖對精神會造成十分顯著的影響。
雖然其他的返祖也會使人性格有所改變,但稚童的改變卻會是顛覆性的。
好孩子就會成為完完全全的好孩子,而壞孩子——哪怕外表偽裝的多好,都隻會是完完全全的惡童。
這些信息是特異局根據殘留古籍推導,結合一下既往出現的返祖者推測出來的。
當然了,真實性也有待商榷,畢竟這麼久了,真正的稚童返祖也就個位數。
但根據目前,對這些個位數的稚童返祖者進行的實踐證實來看,大部分還是正確的。
這些知識也不算是秘密,特異局裡如果想學的,基本上都能學到。
所以鄭涼也沒瞞著,和眼前這個返祖者簡單說了一下,順帶著宣傳下特異局良好且高尚的道德品質,和源遠流長的豐富知識儲備。
誰料面前這個小孩子表情卻一下子古怪了起來,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又似乎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
許久後,眼前的小孩歎了口氣,才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信息’推導的過程如何。”
錯成這樣,也是一種水平。
“但是,你們目前遇到的稚童返祖者,血脈濃度都不高吧。”
鄭涼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是這個,不明所以:“是啊,最近那一對,也就20%吧,喂你那什麼嫌棄的表情,這已經很高了好嗎!”
好吧,是他高估了返祖者,也高估了特異局對於異族
的了解程度。
祁知辰覺得人類對異族的認知已經沒救了。
“正常情況下,
所謂稚童,
從外表上看也應該是幼年模樣,稚童不僅僅隻是個種族名稱而已。”
祁知辰還有點不太習慣小孩子稚嫩的聲線,總感覺帶著點撒嬌的意味:“真正的……血脈濃度高的稚童……返祖者,無論實際年齡多大,外表都會化作十歲的模樣。”
鄭涼愣了一下:“那、那你其實,我還以為少年老成——所以你不是個小孩子!?”
祁知辰看著她:“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鄭涼大驚失色:“那你居然喊我大姐姐?我看上去那麼老嗎?”
祁知辰:“……”
祁知辰:“這個是重點嗎?”
沒等鄭涼開口,他輕輕地從欄杆上跳了下來,身後汙染似乎終於按捺不住,如同糞坑爆炸一樣猛然間湧來。
黑發挑染的小孩面色平靜,鄭涼甚至從他的眉眼見看到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無奈。
這場景卻著實有些詭異,一面是危險洶湧的汙染,另一面,是身形單薄,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幼崽。
唰——
無數紛飛的紙張從小孩子的身後噴湧而出,重重疊疊的紙張上面帶著一閃而過黑紅之色,雪白的紙張圍繞成了數個完整的圓圈,看上去無比脆弱,卻淩厲地將所有汙染都隔絕在的外邊。
耳邊滿是汙染的怒吼和紙張摩擦的聲音,而奇異般,那個小孩子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了鄭涼的耳中。
“稚童究竟應不應該是小孩子,這點其實並不重要。”
祁知辰接住一片從空中飄落的紙張碎屑,聲音輕柔。
“重要的是,掌握治療、白發銀眸的才是壞孩子,而掌握毀滅、黑發黑眸的……才是真正的好孩子。”
完整的稚童本該隻是一個人繼承雙份的力量,黑暗與光明抗衡,這才是完整的。
但返祖者大多隻能掌握部分力量,這才使得稚童返祖者必須是雙胞胎,每個人繼承其中的一部分力量,而這單份的光明或者黑暗,確實會對心性造成影響……但是很少。
特異局不僅將好孩子和壞孩子的特點完全弄反了,而且在最為關鍵的一點之上,也錯得十分離譜。
“稚童返祖者之所以那麼稀少,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在一堆雙生子中,隻有雙方的心性,本身存在極大差異的時候,才有可能分彆掌握兩種能力。”
“否則,要麼根本就不會成為稚童,要麼乾脆兩個都是掌握混合能力,哦,就跟我這種挑染的一樣。”
雖然以現代返祖者那大部分都不足50%的血脈濃度來看,估計是見不到挑染的稚童返祖者了。
“是他們原本的性格影響了能力的分化,而不是後天的能力,對性格造成了改變,稚童隻會對心性造成放大,不會改變本質。”
好孩子,返祖前也會是好孩子,不會因為返祖而性情突變。
鄭涼好半天才理解這番
話,然後她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怎麼可能——”
祁知辰撇撇嘴,他還在整理腦海中稚童的能力,倒是不介意在這裡多聊聊。
“信不信隨你,不過我挺好奇,你們是怎麼確定,掌握治療能力的就一定是好孩子,掌握攻擊能力的就一定是壞孩子呢?”
“難道是什麼刻板認知?覺得治療這種能力聽上去就很神聖?”
鄭涼片刻震驚後,倒是很快冷靜了下來,腦海裡不斷回憶為數不多的知識,喃喃道:“一方面是古籍記載,另一方面,是對確定為稚童的那幾對返祖者的觀察。”
祁知辰:“都會觀察些什麼?”
鄭涼努力回憶:“平時的舉止、行為,待人接物啊,一般治療能力的都很開朗,在家中也很受父母喜愛,但是攻擊能力的就很陰沉吧,也不怎麼說話。”
啊,有點糟糕了。
祁知辰輕輕歎了口氣:“你們遇到過幾對稚童的返祖者?”
鄭涼已經開始翻著手機查資料了:“三對吧,前面兩對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了,最新的那一對還是後勤部上個月才招進隊裡的稀有人才,費了老大勁了。”
祁知辰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問道:“之前兩對返祖者,死掉了的那兩個,你們有查死亡原因嗎?”
“死亡原因?沒仔細查,不過我聽說都是自作自受——”鄭涼突然反應了過來,語氣裡充滿了震驚,“你怎麼知道死了兩個?”
在鄭涼越來越感覺不妙的預感之中,面前黑發挑染、氣定神閒的小孩子居然正拿著一張紙,慢條斯理地跌了個紙飛機。
於是她聽見一道令她如墜冰窖的聲音。
“因為稚童如果是雙生子的話,好孩子一般不會對壞孩子做什麼,但是壞孩子肯定不會放過好孩子,他們會吞噬好孩子的力量。”
“有空的話,你們可以去查一下,比如之前那兩對,其中一個人死掉後,另一個人是不是非常‘恰好’的多出了其他的力量?”
鄭涼喃喃道:“你是說雙重返祖?”
哦,居然還有這種嗎,記下來了。
真神奇。
祁知辰面色不變,又伸手在上面抽了一張紙下來,熟練地疊了個千紙鶴。
“而且,是不是關於稚童一些能力,以及好孩子壞孩子的判定,是由第一對稚童返祖者中的‘好孩子’證實並且推廣的?”
身旁,一隻紙飛機慢悠悠地飛了出去,卻乾脆利落地刺穿了一隻汙染:“而你們也在第二對、第三對中進行了所謂的證實,並且認為這就是正確的?”
鄭涼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混亂:“難道不正確嗎?這——書上不都這樣寫的?”
祁知辰頓了下:“什麼書?”
“特異局總局頒布的教材,《從零開始了解返祖者》,”鄭涼掰著手指,“還有《異族編年史》、《七天速成汙染戰鬥術》、《異能掌控從入門到實踐》——等等。”
祁知辰來了興趣:“有意思,教材市面上有賣嗎?我也想拿一本看一看。”
鄭涼一秒鐘精神起來:“特異局成員特供教材,絕不外售,小朋友,考慮成為特異局員工嗎?到時候想看什麼就可以看什麼哦~”
她突然又意識到,眼前這人並不是個真實小朋友:“我又忘了你年紀其實比我——等等那你到底多大了?三十?四十?五十?七八十?”
“那你以後壽命多少?以後還會長大嗎?哇好神奇,返老還童,這豈不是賺大發了?”
祁知辰疊著小星星:“你相信我說的話了?”
“說實話,不確定,不過我是個半戰鬥人員,這些事情還是讓研究部情報部的去頭痛吧。
鄭涼對於自己智商這件事情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性:“你剛剛說的話我其實有錄音錄像——不介意吧?執法記錄儀,默認打開的。”
祁知辰很寬容:“沒關係。”
他這副小孩子模樣,和自己的本來相貌差了十萬八千裡,親身父母來了都認不出。
鄭涼看著故作冷漠的小孩,仿佛被一箭射中了心房,捂住心口喃喃道:“好可愛——啊怎麼辦,雖然你說你年紀很大,但是我還是完全控製不住!小可愛,你真的不來我們特異局嗎?”
去特異局乾嘛,學習盜版知識嗎。
祁知辰岔開話題,他差不多已經把稚童的信息理清楚了,順帶著也從這位好心的特異局異能者那裡獲取了些有效信息。
“你剛剛說特異局最近又招了一個?”祁知辰道,“介意我追問一下嗎?這一對裡面,被招進來的,是不是掌握著治療能力的好孩子?”
“治療能力是真的,”鄭涼表情看上去格外古怪,“至於好不好孩子的,那人都二十多歲了,反正我不太喜歡,總感覺說話茶裡茶氣的。”
祁知辰:“那另一個呢?”
鄭涼:“什麼?”
祁知辰提醒:“你們所認為的壞孩子——一對稚童返祖者中的另一個呢?既然是一同返祖的,按照你這種狂轟亂炸雁過拔毛的招人方法,居然會隻招一個?”
“另一個?我記得好像前期調查的時候,人事部那邊了解到稚童返祖者的特殊性,就去和他周圍人了解了一下情況,最後……”
鄭涼擰著眉絞儘腦汁,不確定道:“好像最後後勤部出面,說什麼他們接手了,具體我也——”
話語突然停住。
鄭涼猛然間想起來,之前靈耀提起過——新來的後勤部部長對返祖者意見很深。
不知為何,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從她的心頭浮現。
鄭涼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點了幾下,這裡要格外感謝,平日裡大家一起私下建群吐槽陸黎時鍛煉出來的盲打手速。
表面上她隻是訕訕笑了一下:“啊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不過你今天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我們會認真研究的,另外小可愛,你真的不願意——”
轟隆!
一直在周圍盤
踞著積聚力量汙染終於無法忍受面前兩位的熟視無睹,
這一次它們開始拚數量而不是拚質量。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息息簌簌之聲,
無數如同八爪魚觸手的黑影幾乎交織成了片。
“終於忍不住了啊,”鄭涼還未從心驚肉跳中回過神來,就看到那個稚童返祖者小可愛伸了一個懶腰,朝著她看了一眼,目光中帶著詢問,“你的隊友還不來嗎?”
鄭涼一邊內心痛罵一邊心虛:“也許可能速度稍微慢一點點點點……”
“我比較喜歡直接一網打儘,那就先解決,先走了哦。”小孩朝她點頭示意。
鄭涼這才反應過來:“難道你是在等汙染傾巢出動?”
“不然呢?”小孩歪了歪頭,看上去格外可愛,“總不能還在等外援?就這麼點東西。”
鄭涼:“……”
她覺得自己的膝蓋好像中了幾箭。
小孩眨了下眼睛:“所以你在等什麼?”
鄭涼努力維持特異局的門面:“哦,我在收集信息,采集一些數據來著——”
話音未落,面前的小孩突然動了。
漫天雪白在眼前一閃而過,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音,居然是紛飛的紙張,無數紙張精準地刺入每一個汙染體內,將其化為粉碎。
這一道攻擊看似輕描淡寫,實際達成的效果完全是奔著斷子絕孫去的,也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紙張有什麼特彆,被斬斷的汙染一時半會居然無法再生。
似乎是察覺到了不對勁,智力低下的汙染居然也緩緩蠕動起來,在發現數量不行之後,無數汙染黑影凝成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小小的紙張沒入,哪怕刺穿一條黑影,剩下的部分也能夠繼續蠕動。
“小把戲。”小孩打了個哈欠。
在鄭涼幾乎是呆滯的目光之中,一個巨大的、幾乎觸及連廊頂端的雪白紙張毫不留情地將最大號汙染狠狠地刺穿。
也正是因為這張紙足夠大,她才看清楚紙張上面那些黑黑紅紅的到底是寫了些什麼——
這居然是一張零分試卷。
上面巨大的鴨蛋紅的幾乎刺眼。
好半天,鄭涼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一張零分試卷啊!?”
誰家正常人拿零分試卷當攻擊的啊!?
救命,她PTSD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