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光線似乎忽然變得明亮。
方天奇猛地坐起來。
他倏地看見, 前方不遠處，正有一個頎長的青年靜靜站著，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青年極為英俊的面貌掩映在燭火中, 半明半暗，詭譎莫測。
方天奇的喉頭艱難滾動, 仿佛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一樣, 視線無法從青年身上挪開。
就仿佛他有什麼可怕的魔力。
恍惚間, 方天奇的腦子裡閃過了一段話——
【晴空忽暗, 雲色沉沉。
死寂的密林裡, 方天縱僵硬地站在樹蔭下，黯淡的雙眼中，透露出極其恐懼的感情。
他的心口有一個血洞。
一隻蒼白的、修長的手掌緩慢地從那血洞裡拔出。
那毫無瑕疵的掌心中，跳躍著火熱的心臟。
這是方天縱的心。
方天縱的, 始終裝載著鄔東嘯的、好兄弟的心。
手掌的主人有一張英俊到讓人難以想象的面容。
他的眼神裡透著漫不經心，單薄而銳利的唇邊帶著一抹輕柔的笑, 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柔。
他握著心臟的手掌微微用力, 擠出了金黃色的鮮血。
一滴、兩滴……七滴。
是方天縱最寶貴的精血, 蘊養多年的, 赤陽七寶血。
它們隨意滴入一隻瓶子裡, 就仿佛是微不足道的垃圾。
這一刻，鄔東嘯驚恐的叫聲響起：“不——！”
聲音驚動了那個魔物一般的青年, 輕描淡寫地朝他看了一眼。
“是東嘯啊。”
他隨手丟出那顆已經乾癟的心臟。
鄔東嘯手忙腳亂地接住它，再抬頭時，青年卻好似輕煙一般，已經消失了。
為什麼……
鄔東嘯難以置信地嘶吼：“小叔叔！小叔叔——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天縱！”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
可能在千裡之外，會有人發出一聲輕笑。】
·
方天奇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他當初翻看這一章節的時候, 注意力都在痛苦的主角身上。
方天縱的死因前後也就不到一千字，涉及到凶手的篇幅更少，他一目十行，沒有細品。
穿越到書裡以後，他關注的也始終都是主角。
直到這一刻。
那些腦中模糊的文字，忽然變得清晰起來，每一句描述，都讓他汗毛豎立。
並不是段評中被隨意刷屏、高讚的“注意這個人物！前方高能！”、“出現了！瘋批樂子人！”、“小叔叔來了！小叔叔沒了！小叔叔又來了！”。
也不是印象淺薄的、每本男頻小說都會設計的boss。
而是真切存在於眼前的、竟然發現了他穿書秘密的、能輕易將他抓住的強者。
方天奇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終於明白了“瘋子”能給人帶來的恐懼。
什麼資質跟自己一樣，什麼有劇情在不用怕……種種自以為是的想法，都煙消雲散了。
方天奇更產生了一個恐怖的念頭。
該不會……這個瘋子是重生的吧？
可如果是重生的，他為什麼會提前恢複資質？
他是不是已經拿回了前世的伴生寶物，不過是偽裝虛弱？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有他們這樣的外來者，所以故意放出這樣的風聲，就是為了引誘他們一網打儘？
他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無數的猜測擠在方天奇的腦子裡，讓他的恐懼越來越強烈。
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了，已經不會再流動……
·
不知過了多久，又好像隻在一瞬間。
氣氛太窒息了，空氣都似乎凝固了似的，讓方天奇喘不過氣來。
方天奇張了張口，忽然劇烈地嗆咳起來，嗓音嘶啞著。
“您……在說什麼？”
什麼穿書者，他根本就不懂。
他不會承認的！
下一瞬，對面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方天奇的腦中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他要殺了我！]
[這個瘋子要挖我的心！]
[他不會放過我！]
[他沒相信！]
[逃！我一定要逃！]
[我要去找主角！對！主角可以保護我！]
[我要回方家！老祖可以保護我！]
方天奇用儘平生最快的速度翻過身，將心口緊緊貼在地面，拚命地向後爬去。
他沒有發現，那人沒有追過來。
他更沒有看見，整個室內，其實遠不止他和“瘋子”兩個人。
·
鄔少乾：“……”
盤坐在牆角的鐘采看到這一幕，連忙捂住嘴，這才沒有笑出聲來。
什麼鬼啊！又一個被嚇傻了的！
這個穿書者在明知道他家老鄔正在前橋鎮，還過來接近東嘯、興風作浪，鐘采還有過很多猜測——
比如也許老鄔也沒那麼可怕，是第一個穿書者太被害妄想了？
比如那人還沒發現老鄔開盲盒恢複了資質，以為老鄔還廢著，所以不在意？
又比如那人知道老鄔能修煉了，但是遠不如劇情裡，所以不怕了？
鐘采特意設計了燈光、台詞，就是為了提高他家老鄔的威懾力，狠狠地嚇唬這個心性惡毒的穿書者。
除此以外，他還讓老鄔演出陰森森的氣質，讓銅甲兵隱匿身形，不斷地給穿書者製造威壓，並且隨著穿書者的反應，隨時調整威壓的強度……
但鐘采沒想到，這家夥怎麼也跟那個自己嚇死自己的穿書者似的，好像突然腦補了一大堆，然後就戰戰兢兢地理智下線了？
就這麼……連滾帶爬的？
那反應，鐘采覺得，這家夥是認為老鄔會對他出手。
讓他……死得很慘？
鐘采真的很好奇。
他家老鄔，在原書裡到底是個什麼樣兒？
·
鄔少乾靜靜地看著慌不擇路的穿書者，卻沒他家阿采那麼多的想法。
他抬起手，對著穿書者虛空握了握。
霎時間，一股無形的大力扼住了穿書者的脖頸，將他硬生生地拖了回來。
穿書者狼狽地翻滾在地，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實力，四肢並用地再往後面爬去。
他的情緒已經崩潰了。
鄔少乾任由他爬。
當穿書者逃出了一定距離後，再次將他虛空抓回。
如此反複。
然而，穿書者仿佛不知疲倦。
一次又一次，哪怕每次都被抓回，他似乎腦子裡也隻剩下了一個本能——
逃出鄔少乾的魔爪！
·
眼見那穿書者的手指都摳出血了，鐘采歎了口氣。
哪怕知道這是個對小孩子下手的人渣，但到底沒真出事，嚇成這樣也差不多了。
鐘采看向鄔少乾。
鄔少乾察覺到鐘采的視線，回看過來。
然後，鄔少乾再次將人抓來的時候，就不再貓捉耗子似的來回遛了。
·
方天奇眼裡一片模糊，滿腦子隻剩下拚命逃走的念頭。
但突然間，他動不了了。
也許是逃得太久，太累了。
這時，有一顆什麼東西被塞進他的嘴裡，他本就所剩不多的腦子，變得更加渾噩。
冥冥中，好像有什麼聲音縹縹緲緲，在他的心底響起。
“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哪裡的人？”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怎麼才能做出這麼完美的計劃？真想向你學一學……”
“你一定還知道很多，你願意說一說嗎，你的記憶力太好了……”
方天奇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自己的那些計劃，也漸漸回憶起那些劇情。
原來一切都如他所願嗎？
那他一定已經成功利用主角了。
主角以後的機緣，統統都是他的！
所謂的瘋子叔叔……瘋！瘋！發現！重生！
方天奇腦中再次響起尖銳的警兆。
但又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安撫住他。
“彆想了，哪有什麼瘋子……”
“沒有什麼重生……”
“一切都很好……”
“一切還是遵循原書……”
“劇情沒有任何變化……”
“你還知道什麼？說出來就不害怕了……”
·
在銅甲兵去抓方天奇以前，鐘采和鄔少乾有過商量——要把穿書者好好審問一番，從他嘴裡掏出所有他知道的劇情來，也好做出對比，掌握如今的情況。
但要想確保穿書者說的是真話，就得做出幾重準備。
鐘采直接在丹方裡找出一種“真言丹”。
丹方涉及到一級和二級。
這種丹藥服用以後，隻要詢問對方，對方就會說出一切他所知道的相關消息，而且沒有假話。
不過如果修者的意誌足夠堅定，就可以隻說出幾個字真話，並將重要消息隱藏在尾音裡。甚至可能丹藥不會奏效，修者恍惚少許時間後，馬上清醒。
大多數修者的意誌都是很堅定的，真言丹看似藥效恐怖，其實有些雞肋。
所以，這方子也是在普通的丹方中，連精選都算不上。
鐘采決定煉製一級真言丹，畢竟穿書者也還沒辟宮不是？
然後老鄔會恐嚇穿書者，把他給嚇傻，再喂給他丹藥。
這樣一來，藥力必然就可以發揮出效果來。
要是一級丹不夠，他倆就先把穿書者關進點將台，由銅甲兵看守。
穿書者被囚禁在方寸之地，必定也還是神誌恍惚的。
鐘采則煉製二級丹，等成功以後，再次審問穿書者。
·
已經成為二級丹師的鐘采，沒花費多久，就順利地煉製出一級真言丹來。
雖然隻是下品丹藥，可這又不是老鄔，下品怎麼了？
下品丹藥藥效維持的時間短點兒又怎麼了？
藥效要是快沒了，就多塞一顆。
·
真正開始嚇唬穿書者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穿書者的意誌比兩人所以為的薄弱很多。
鐘采的準備可做得太多了，穿書者不說是瞬間崩潰吧，前後也沒花多久。
很快穿書者就意識模糊了，銅甲兵將一級真言丹喂給他，他的神情立刻變得空白，雙眼呆滯，仿佛一個沒有思維的木頭人。
鐘采“嘶”了一聲。
這真言丹有點嚇人了……幸好是有限製的。
鄔少乾將主動權都交給鐘采，自己沒有發出問題。
鐘采則試探地先問出他的姓名、來曆。
穿書者很配合地回答，沒有絲毫的掙紮。
“原名方麒，現在叫方天奇。”
“來自藍星。”
鐘采愣了愣。
鄔少乾關心地問：“怎麼了？”
鐘采說道：“不是我的前世。”
他追問了幾句藍星的情況。
方天奇雙唇一張一合，順次回答。
·
方麒所在的那個世界是藍星，而鐘采所在的是地星。
的確不是同一個世界。
但是從方麒的描述可知，藍星和地星極其相似，他所在的國家也跟鐘采的極其相似。
因此，即使不是老鄉，也是平行世界的。
·
鐘采盯著方天奇看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半點清醒的意思，就要詢問關於老鄔的事。
但一想起之前方天奇對老鄔的懼怕，他猶豫一下，決定還是先放一放，從不那麼刺激的開始。
鐘采就問起了方天奇對主角的計劃，引導他的情緒。
很快，方天奇露出了高傲的神色，娓娓而談。
隨著他的不斷描述，還不斷說明他的想法、心態……鐘采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
可真有他的啊！
用蠻獸坑了那崽子一把還不算，居然還想讓小崽子背鍋。
鐘采更想不到的是，引蠻獸還不是他第一次坑崽子，在此之前，他就已經把崽子恢複資質的天材地寶給搞沒了！
擁有丹術傳承的鐘采自然認識兩生花，也知道兩生花的效果。他更很清楚，被采摘後的兩生花已經不可能再蛻變，即使給崽子服用，也不可能祛除毒素。
鐘采喃喃說道：“兩生花是五級續命丹的主藥。”
鄔少乾一怔。
·
最初的時候，鐘采不知道鄔少乾可以恢複，他得到傳承後不敢多看其他的，卻關注了各個等級續命丹所需要的藥材。
五級的續命丹方隻有一種，但主藥卻是可以替換的。
兩生花，就是能做主藥的珍藥之一。
如果生服此花，築宮修者增壽百年。
但如果用這種珍藥替換五級續命丹的主藥，該續命丹的藥效會大幅度增加。
五級下品續命丹依舊是能給融合境修者續命百年，但中品、上品、極品，每一個品級能提升的壽元都會遞增百年！
而且上品和極品還可以給築宮修者續命，隻是所增加的壽元減半，為一百五、兩百。
用這花做主藥的五級續命丹，其實藥效是介乎於五級和六級之間的。
鐘采早年想過，倘若自己的資質沒法提升，最後隻能煉製五級丹，那麼就找這種珍藥來煉製，就能給老鄔增加更多壽元，老鄔也可以再多陪他幾百年……
·
而現在，鐘采和鄔少乾的前途都是一片坦蕩，對主角的機緣其實不在意。
鐘采對兩生花也沒有以前的期盼，可偏偏這時候，被穿書者主動送上門來。
猛地吸一口氣，鐘采壓住心裡的怒火，冷眼聽著方天奇繼續滔滔不絕地吐露他那險惡的心思。
等他安靜下來以後，鐘采才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鄔少乾是什麼人，他最後怎麼樣了？”
方天奇癡癡呆呆地說：“他是主角的瘋子叔叔……”
剛說到這裡，他的神情再次變得驚恐，抱著頭痛苦地滾倒在地！
鐘采一驚，連忙將聲音放輕，慢慢地安撫他、說服他。
方天奇迅速被說服了。
鐘采再次詢問的時候，方天奇的情緒就平靜了很多。
“鄔少乾最後怎麼樣了？”
方天奇說：“他死了。”
鐘采立刻衝過去，急切地追問：“怎麼死了！你說什麼屁話！”
鄔少乾連忙拉住他，將他緊緊攬住。
鐘采用力抓住鄔少乾的手臂，死死地盯著方天奇。
老鄔怎麼會死！穿書者明明都這麼害怕老鄔！
老鄔根本不會死！
鐘采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逼問道：“老鄔他……怎麼死的！”
方天奇好像在回憶什麼，斷斷續續地說：“鄔少乾被廢後，實力用不出來。有幾個辟宮盜匪知道他的消息後，趁夜潛入，將他害死。”
鄔少乾眼眸微沉。
如果他沒能快速恢複資質，就會死在幾個盜匪的手裡？真是天大的笑話！
鐘采聽明白了。
那些盜匪來害老鄔，肯定就是惦記他的家底！
再怎麼樣，老鄔以前也是開光修者。
即使沒有他、老鄔出手又十分散漫，多少也能攢下點東西。
在所謂的盜匪眼裡，開光修者的東西自然都是很有價值的，隻要害死老鄔，就都是他們的！
鄔少乾平靜地開口：“盜匪都活著？”
方天奇說：“去了五個，死了兩個。”
鄔少乾就拉住鐘采的手，安慰他道：“看，我還多拚了一個。”
鐘采深呼吸，咬牙道：“你閉嘴！”
之後，他再次盯著方天奇。
“後來呢？”
方天奇說：“後來他複活了。”
鐘采：“怎麼複活的？”
方天奇：“我不知道。”
鐘采簡直要氣死了，一串臟話脫口而出。
“你他媽的怎麼會不知道？！老鄔到底是怎麼複活的？！你不知道完整的劇情你這麼得意忘形？你是個煞筆啊？！那你怎麼知道老鄔後來複活了的？”
方天奇回答道：“前面一百章免費章節我反複看過。後面的收費章節，我挑了幾章看方天縱的結局，看到了主角的叔叔活著。免費章節的段評，提起了主角叔叔活著。”
鐘采用力地呼吸，心裡也劃過了一串臟話。
“那你仔細說說，你知道的，所有關於主角叔叔的劇情。”
方天奇眼神恍惚了一瞬。
鐘采示意。
銅甲兵再給他塞了一顆真言丹。
方天奇那點恍惚消失，毫無掙紮地再次回答問題。
“主角叔叔複活後四處作亂，殺人無數，腥風血雨，是個瘋子。”
“他挖過主角愛妻的心臟，挖過方天縱的心臟。”
“小說連載到一千三百九十六章，他還沒死。”
鐘采猛地閉眼，再次呼出一口氣。
這回，他慢慢地把心放下了。
老鄔會複活，雖然不知道怎麼活的，但是活了以後就不會死了……
幸好……幸好。
·
到這時，鐘采才慢慢體會方天奇那幾句話裡其他意思。
老鄔活了以後就開始興風作浪？
鐘采皺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斬釘截鐵地說：“老鄔肯定有苦衷！”
鄔少乾在聽到那幾句對自己的描述後，就在悄然觀察鐘采的神情。
在見到鐘采這麼堅定地相信他後，他……有點心虛。
一時間，他沉默起來。
·
鄔少乾自問，如果真的沒有阿采的一直陪伴，他的精神狀態隻怕是不怎麼好，也不會對自己有所約束，隻要能達到目的，他該用的手段都會用。
方天奇說的那些事，要是真對他有助力，他也必然會去做。
原書裡，他跟鄔東嘯可能有點情分，如果他需要的是鄔東嘯的心臟，他或許會放過他。
但如果隻是跟鄔東嘯有關的人，還無法動搖他的決定。
鄔少乾摸了摸鼻子。
……阿采真的很相信他。
·
鐘采當然相信鄔少乾，而且還信心滿滿地繼續發問了。
“鄔東嘯的愛妻是個什麼來曆？方天縱又是誰，跟你什麼關係？”
這些，剛好都是方天奇知道的。
他一一地回答了。
·
在免費章節的最後二十章裡，出現了對鄔東嘯另眼相待的、來自高等級家族的、俊朗不凡豪爽大方的天之驕子方天縱。
方天奇一看到他就渾身不舒服。
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處處沒有破綻，性格還很好，簡直把主角都比下去了。
方天奇為此挑了無數的刺，不斷地揣測方天縱私底下如何陰暗，根本對主角不懷好意等等。
這樣的言論本來是他隨口瞎編的，但方天奇沒想到，居然有很多人給他點讚、附和他。
方天奇這才去翻看後面的目錄，果然有幾個章節名分彆是這樣的：
【大義滅親】【方天縱之死】【背後的真相】【方家潰敗】【大夢一場】【遠走他鄉】。
遍覽無數網文，方天奇立刻就明白了，裡面有貓膩！
於是，他去免費網站看了這幾個章節。
自然而然的，他就看到了方天縱其實是個什麼玩意兒，主角為此有多痛苦崩潰，方家結局等等。
在這段劇情裡，也包含主角明白為什麼自己叔叔會挖心，以及以往還挖過他愛妻心臟的回憶殺。
方天奇本來很高興看到方天縱是個卑鄙小人，可他很快又發現了另一個壓主角一頭的人，就正是主角的瘋子叔叔。
當時方天奇就憤怒了，這什麼狗屁虐主文！是個人都比主角逼格高一頭！
在棄書以前，方天奇去書評區痛罵瘋子，然而瘋子的人氣太高了，跟已經跌落的方天縱可不同。
方天奇根本噴不過。
·
得到方天奇的回答後，鐘采可不管他又嗶嗶了他的什麼想法，隻是自信地露出一個笑容。
“果然，老鄔才不是那種胡作非為的人！”
鐘采其實隱隱知道，他家老鄔也不是時刻都陽光開朗的，可這又怎麼樣呢？老鄔已經很努力了。
老鄔可是孤苦伶仃地被廢了哎！
有同樣遭遇的鄔東嘯又還是個孩子，他滿腹的心事根本無法排解嘛。
更彆說他沒招惹任何人，卻還有盜匪要來害他！
老鄔活了以後，就算需要這種……不那麼光明堂皇的資源時，他都沒有對無辜的人下手。
沐靈兒本性再好，生命也建立在無數血肉上。
方天縱就更不用提了，壓根不是人！
鐘采看向鄔少乾，眼神更驕傲了。
鄔少乾：“……”
總覺得，他可能真沒阿采以為的那麼好。
·
方天奇知道的就這麼多了，鐘采再問了一些免費章節的劇情。
幾乎全部都是鄔東嘯的經曆、心思轉變等，看著有點慘慘的。
每次鄔東嘯在獲得了什麼好處後，總是會經曆一些磨難，然後挺過去，再獲得、再磨難……
關於主角青梅的劇情，也出現了不少。
大體上就是鄔東嘯在前橋鎮跟出來遊曆的段月花偶遇了，性情相投結為異性兄妹。
段月花不在乎鄔東嘯被廢，鄔東嘯也不會因為段月花身份高貴就自卑，更不會為此去謀取她的資源。
他們兩小無猜地過了一段日子，段月花就該走了。
臨行前，段月花還對鄔東嘯保證以後一定會來探望他，而且她會好好修煉，等實力高強了就去給鄔東嘯找六級解毒丹。
鄔東嘯不去覬覦段月花家族給她的資源，但對於段月花本人的這片好意卻是欣然接受了的。
當然，主角後來有自己的奇遇。
後來鄔東嘯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裡摸索，受到的挫折主要是來自於各種蠻獸，常年又跟性子單純的蝕骨銀狼相處，早年在家族裡的磨難也逐漸淡忘了。
不過他跟蝕骨銀狼雖然努力，貧窮還是限製了他們實力的突破——當然，有不少小機緣在，他們比起很多家族子女都還是快上許多的。
在十六歲的時候，鄔東嘯得到了被第一個穿書者記錄的機緣，有兩顆玄珠、低級資源還有護心丹，除了他能用上的，其他都賣了。
也是那時候，鄔東嘯才有足夠的錢財去買藥材，研究從穆長生那得到的傳承。
然而……被初戀欺騙了。
鄔東嘯因此自閉，童年的記憶湧上心頭，讓他幾乎封心鎖愛。
之所以說“幾乎”，就是因為沒過上幾個月，鄔東嘯就再次遇見了段月花。
原來段月花在修煉小有所成後，就再次來到前橋鎮找他了。
隻是鄔東嘯在前橋鎮待得時間短，段月花沒找到。
現在終於遇見，段月花還是那麼真心誠意，鄔東嘯冰冷的心也被焐熱了一些。
更彆說，段月花雖然還沒能力弄到六級解毒丹，卻自己攢了小金庫，就等著跟“哥哥”見面後，給他展示自己的努力。
鄔東嘯被段月花治愈了，戒備心依舊保持，卻變得冷靜而不冷酷了。
就像是段月花給他帶來了好運氣，不多久，鄔東嘯認識了方天縱……
·
鐘采沉吟著。
所有方天奇數出的主角資源，他都沒興趣。
以前沒興趣，聽完了還是沒興趣。
就他從祭壇裡抽到的那些，價值勝過這些資源百倍。
想來想去，好像方天奇能提供的也就這些了，後面的他如果還想知道……也許得去問段月花？
不過，還是算了。
鐘采看向鄔少乾。
鄔少乾朝他笑笑：“都聽你的。”
鐘采就說道：“還是那樣吧。段月花隻要沒什麼惡意，咱倆不管她。”
鄔少乾點了點頭。
鐘采將段月花拋到腦後，看著還處於呆滯狀態的方天奇，腦子裡忽然劃過一個念頭。
頓了頓後，鐘采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的曾經，是怎麼樣的？”
鐘采覺得方天奇不太對勁，所以他想知道，方天奇還是方麒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方天奇開口，隨著他的敘述，臉上漸漸顯露出奇特的神采。
就好像，他以前也做了多麼了不起的事。
值得炫耀。
·
方麒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
從出生到二十歲，他的生活始終都是平平無奇的。
他沒有很出眾的容貌但不醜，沒有很強的學習能力但能去普通大學，沒有出色的社交能力但有三五個跟他差不多普通的朋友。
他的生活沒什麼波瀾，沒有受過什麼心理創傷，更沒有受過什麼霸淩、欺壓。
但方麒不喜歡這麼普通的自己。
大學時期空閒多，方麒將更多時間投入到網絡上，肆意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很多視頻下都有他指點江山的身影，很多新聞下他都在“為什麼偏偏是ta受害一定有ta自己的原因”“假的吧不可能博同情”，很多論壇上都有他死摳字眼不斷扣帽子抬杠的“豐功偉績”……
漸漸地，從越來越多的人駁斥他，再到沒人搭理他、直接舉報他，他又覺得沒意思。
方麒將時間投入到網文上。
無數男頻文的評論區都充斥著他自以為是的言論，如果是要求粉絲值才能評論的小說，他就會反複地翻閱免費章節，仔仔細細地找茬，再長篇大論地發布到各大平台。他不惜耗費大量時間與其他書粉對線，也欣然接收到無數追捧。
隨著爭論越來越多，方麒肆無忌憚地在網絡上發泄，覺得自己成為了風雲人物，而一旦回到現實，他又變成了那個普通人。
方麒逐漸不甘心。
他開始在弱小的生命上發泄。
從用殘忍的手段弄死蟲子開始，再到買回小雞小鴨……兔子……野貓、殘疾野狗……鄰居、陌生人的寵物貓狗……
在他二十五歲的那一年，方麒變得很喜歡跟小孩子玩。
尤其是父母很粗心的小孩子。
漸漸地，不少小孩子都出事了。
去河裡玩淹死了好幾個小孩子，有嬰兒被父母落在車裡悶死了，有小孩子突然不見疑似被拐，還有小孩子在消失兩三天後被找到卻已經摔破頭沒有了呼吸……
這些都是方麒做的。
接近、引導、利用小孩子們的天真。
每半年、一年他才會做一次計劃，出事的小孩子並不總在同一片地方。
他一直沒被發現。
方麒三十歲的那年，他出了車禍。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就變成了方天奇。
開始為自己籌謀。
反正是他看過的書裡的人，他是先知，他勝券在握。
·
鐘采有點想吐：“難怪了，他對東嘯下手一點壓力都沒有，還那麼快就有了主意。”
鄔少乾拍了拍鐘采的肩，安慰他道：“幸好不是你的老鄉。”
鐘采深呼吸，勉強地笑了笑。
·
在問完以後，鐘采和鄔少乾也明白了方天奇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說最初的方麒隻是虛榮些、有些劣根性的話，那麼後來他的不加克製，就讓他迅速墮落成一個隻會對極弱小獵物出手的卑劣惡徒。
方麒出手的範圍，統統都是完全無法抵抗他的對象。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居高臨下地把所有劇情裡的人當成npc，而劇情外、方家外的那些人，他就帶著方家子弟高高在上的心思。
方天奇看不起主角，覺得是可以供他揉捏的小崽子，就跟他害過的那些一樣。
他還對其他穿書者充滿惡意，如果不是被抓，那麼接下來他就會利用鄔東嘯，害死段月花。
·
鐘采抬起腳，狠狠地踹了過去！
方天奇被踹斷了肋骨，疼痛到滿地打滾。
鐘采站在鄔少乾的身邊，冷冷地看著狼狽不堪的方天奇。
現在的方天奇比剛才更痛苦，更淒慘，但鐘采卻沒再覺得有什麼不妥了。
這個人渣，簡直就該千刀萬剮！
·
一腳、兩腳、三腳！
鐘采毫不留情地在方天奇身上踩踏，看著他越來越痛苦。
鄔少乾沒有阻止他，隻在他用力過猛的時候將他摟住，後退幾步。
鐘采才勉強冷靜下來。
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氣，已經是不知道今天的第幾次平複心情。
·
方天奇無意識地清醒了，在清醒之後，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是血，劇痛無比。
他倏地回憶之前的事，想起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霎時間，他的臉色發白，驚恐地再次抬頭。
前方，除了他畏懼的鄔少乾外，還有一個少年。
少年盯著他，眼裡的怒火幾乎可以噴出來。
他還抬著腿，剛剛的那幾腳，都是他踹出來的！
方天奇雙唇微顫，再次想到了自己模糊間聽到的那些問題。
他明白了。
“原來還有一個穿書者。”
“鄔少乾根本不是重生的，都是你告訴他的！”
“你這個煞筆！你居然把劇情告訴原住民！”
“他一定會弄死你——”
轟！
隨著一聲巨響，方天奇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還有滿肚子的叫囂，都說不出來了。
恐怖的掌力鎮壓而下，將他硬生生的拍成了肉泥。
·
痛，痛到了極致。
方天奇的意識像是困在了什麼地方，經曆著極其漫長的折磨，卻無法了斷。
太久了……太難熬了……
·
鄔少乾收回手。
地面上的肉泥幾不可查地動了動。
鐘采咬牙開口：“我要讓他去喂——”
他忽然泄氣，悻悻地。
“算了，這又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鄔少乾吩咐銅甲兵道：“鏟起來看著，等他意識徹底泯滅，就燒了吧。”
鐘采頓了頓，沒有反對。
他說：“骨灰埋進山裡。”
銅甲兵應諾。
鄔少乾摟著鐘采的肩，低聲說道：“消消氣。”
鐘采反摟回去，跟他頭碰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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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奇沒能熬多久，幾個時辰過後，就沒了。
鐘采和鄔少乾得知的時候，銅甲兵已經將一切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