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大群丫鬟婆子們在那沒嫁女兒的三房夫人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悅和園裡,她們帶著華麗的嫁衣、各類妝品珠寶,顯然是為了給鐘采打扮用的。
鐘家主同樣來了,身後跟著的是很多家奴,帶著鄔家所給的足足一百二十抬的聘禮。
鐘采已經起來了,正和便宜爹在主院裡喝茶等著,他爹後院的一群鶯鶯燕燕和四房所有還沒出嫁的子女,也統統都來了。
見到來人後,鐘采起身迎接。
鐘家主先遞給鐘采兩張賣身契,笑道:“這是答應給你的死契仆役,你看看滿不滿意?要是不滿意,也來得及給你換上。”說話間,他一招手。
馬上有兩個相貌平平的年輕男子應聲上前,向鐘采行禮。
鐘采掃一眼,想也知道不會太好也不會太差,就把賣身契一收,說一句“多謝家主”後,吩咐道:“鐘大,交給你了。”
隨著他這一聲命令,陰影裡冒出來一個木訥的男子——這樣依照慣例而分配給嫡係的護衛,資質通常都隻會是黃品的,他們的修煉速度差不多,在天引境十二層的時候才能出來見人,一般年紀都在五十歲以上,並且由他們跟隨的嫡係取名。
鐘大帶著這兩個仆役,隱沒在角落裡。
·
鐘家主見鐘采沒對死契仆役挑三揀四,又笑著把一張單子交給鐘采,說道:“這是聘禮單子,你點個數吧。”
鐘采也不客氣,掃了一眼單子以後就去核對了。
從第一抬開始,核對完一樣就往不同芥子袋裡收,動作相當利索。
一旁的鐘巧兒忍不住說道:“你還真這麼核對,以為誰要吞了你的‘聘禮’嗎?”
她故意加重了“聘禮”兩個字,也是有嫉妒的因素在——聘禮是剛剛送來的,其實數量不少,鐘家很多人都看過嫁妝單子了,粗略估計後,價值最少也在五十萬金,還有不少寶珍是有價無市的,誠然鐘家七房夫人打聽到鄔家的聘禮不會很多,可對於鄔家而言的“意思意思”可跟鐘家很多人以為的不一樣,尤其是對於年輕一輩而言,真算得上相當豐厚。
要知道,鐘家以往出嫁的女兒們得到最多聘禮的也隻堪堪能值個五萬左右,這可足足是十倍了!雖說三位玄品頂尖的嫡女依舊不想嫁,但也會對聘禮眼熱。
跟來的另外那些資質差的鐘家嫡子們,就更是妒忌。
早知道就……
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
鐘采暗暗撇嘴。
這鐘巧兒真是一嘴廢話,他當然要核對清楚。去了鄔家以後,鬼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不早早多籌謀點東西怎麼行?
不過可不能這麼對外說,鐘采先是裝模作樣地解釋了一句:“當著大家的面核對清楚,才能彰顯出家主大人的大公無私嘛,也避免一些宵小不懂事,沒事編排。”然後半點沒給鐘巧兒留面子,挑眉又道:“堂妹都是能嫁人的年歲了,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明白?而且你這語氣這麼怪異,是後悔了?”
鐘家主面帶笑容,沒有指責鐘采,隻親切地吩咐道:“鄔家的人就在外面等著,該準備的都準備起來。采兒這也快核對完了,回頭彆讓他還等著你們。”
幾位夫人就迅速指揮丫鬟婆子,忙得團團轉。
眾人心裡都是明白的,家主也很願意讓鐘采對單子,當眾確認這事就不會給以後添麻煩。就算單子上的東西著實不少,但幾十萬金其實也就是相當於幾十玄珠而已,還不夠他們鐘家老祖買一顆丹藥的。家主還不至於為了這些東西硬是昧下點什麼,這樣任由檢驗更顯得坦蕩。反倒是鐘巧兒剛才那句話,很事多,招人煩。
鐘巧兒也很快明白過來,閉了嘴,默默把自己縮到後面。
鐘采還算滿意地把東西核對好、收入不同的芥子袋裡,再次向鐘家主道謝,又對幾位夫人行禮道:“各位嬸嬸可都準備妥當了?侄兒該上妝了。”
眾人:“……”
這樣子,是不是太恨嫁了點兒?
鐘采滿臉笑容,內心則的確挺著急的。
都在發哪門子的愣,趕緊的,他鐵子現在肯定難受得很,老放那家夥一人待著怎麼行!
·
為了不讓鄔家迎親的人久等,夫人們動作相當麻利,前後不過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把鐘采打扮得煥然一新。
事態緊急,來不及準備男嫁衣,給鐘采穿的是大紅色的女裙,上面鑲嵌著許多珍寶,樣式極其美麗。不過可能因為鐘采是男子的緣故,妝粉並不重,珠寶也是簡單的點綴,隻大概給他增添了幾分光彩。
鐘采站在等人高的妝鏡前,轉個圈圈裙擺飛揚,是合身的,正經還挺好看?他乾脆地招招手,說:“來吧,蓋頭也蓋上。”
夫人們:“……”
真是長見識了,穿女裙不生氣就算了,還挺喜歡似的?
鐘采從丫鬟手裡接過蓋頭,直接給自己蓋了個滿臉。
嘖,不就是女裝大佬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都麻溜辦事吧,真夠磨蹭的!
·
鄔家談不上多厚道,也算不上很刻薄。
這次派來提親且一並迎親的是正兒八經的、跟鄔少乾血緣最近的嫡係子弟鄔少鞍——兩人不僅屬於同一嫡支,還有相同的直係祖宗,甚至他們各自的父親還是同母所生。
除了這位鄔家代表外,就是五六位頗有權力的管事,而鄔少乾本人不現身,則是因為他伴生寶物被破壞時衝擊了他的神魂,讓他相當虛弱,連長久站立都做不到,更彆說親自過來了。
此刻,鄔少鞍坐在大堂中,端著茶盞,面容和煦地聽著留在此處的鐘家長老們客套。
同時鄔家的人也都知道了這次要嫁給鄔少乾的人不是三位驕女之一,而是一位嫡係的、資質很差的、據說很愛慕並且願意為鄔少乾付出一切的少年。
何管事露出怒色,就想開口指責。
不過,被鄔少鞍製止了。
對於鄔少鞍而言,玄品頂尖潛力的姑娘嫁給如今的鄔少乾的確很浪費,他更想把她們收入自己的後院,為自己誕下資質出眾的子嗣。
這位何管事正是在鄔少乾出身的九房做事的,為鄔少乾之母楊境菲的親信,他此行也算楊境菲的代表。
雖然被製止時他沒有在外人面前與鄔少鞍爭執,臉色卻很難看。
鄔少鞍從容地說道:“何管事稍安勿躁,所謂強扭的果子不甜,少乾現下最需要的,正是一個心甘情願。”
何管事神情一頓。
也是,儘管他非常痛心,卻也明白被廢了的少乾公子已經不是什麼好歸宿了,自然很難讓人心甘情願,鐘家那玄品寶珍到底能有多少用處也不好說。但不甘不願跟心甘情願相比,還是後者的希望更大。
可即便如此,鐘家這麼多適齡的嫡係子女,卻隻有個末品情願的事,還是讓何管事很不痛快。
何管事一聲冷笑,嘲諷道:“少鞍公子所言有理,左右在咱們少乾公子的眼裡,玄品跟末品也都沒什麼差彆就是。”
這話一出,鐘家長老們都有些尷尬。
不過他們鐘家的確沒舍得給出玄品頂尖的驕女們,扯出的理由再好聽,也就隻是好聽,誰還猜不到內裡是什麼緣故嗎?面上好看是一回事,有人不舒坦也正常。
被諷刺幾句,那隻能忍著。
·
鐘采一身華彩地從房裡往外走,頂著紅蓋頭跨出門檻,加上他身段略顯單薄,活脫脫的是個“美嬌娘”。
主院裡的人越來越多,見到這樣的他時,都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其他各房的嫡嫡庶庶們不由自主地看向四房的人,細細碎碎地小聲詫異著:
“你們四房的兄弟都是這樣的嗎?”
“真像個嬌滴滴的女子啊!一點不違和。”
“若不是我親眼看他進去裝扮,還當是真有哪個姐妹出嫁呢!”
四房的男男女女也來不及羞惱——他們也想不到啊!
雖然大家是同一個父親,但鐘采出生晚,大多數跟他年紀相差都很大,而和他年紀相近的又都在各自母親的膝下被照料,跟鐘采幾乎沒怎麼相處過,也壓根不知道他的性情。
現在一看……
他的態度真是過於自然了!
所有人的心裡,都感覺有那麼一點怪異。
·
鐘采什麼都看不見,隻覺得有一個頗有氣場的男子走近,塞給他一個匣子。
匣子裡傳來一種仿佛血脈相連般的親近感,他頓時明白,這就是要帶去鄔家的那顆固魂果。
送匣子的人無疑就是他的便宜爹了。
畢竟屬於鐘采的固魂果除了他自己以外,就隻有親爹能幫他采。
果然,鐘冠林和藹的聲音響起,帶著殷殷叮囑:“小六兒,把東西拿好了,好好過日子,得空了記得常回來看看你爹。”
鐘采捧緊匣子,彎了彎腰行禮,清脆地說道:“孩兒拜彆父親,請父親放心。”
鐘冠林輕輕拍了拍鐘采的肩,還是有點傷感的。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以後他就是鄔家的人了,無論過得是好是壞,也都是算在鄔家的。
·
鐘采倒是一點也不傷感,還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在眾多鐘家人的簇擁下,鐘采推開旁邊作勢要扶他的丫鬟,大剌剌地隨著人流朝外走。
動作真挺快的。
眾人:“……”
有送親的鐘家人趕緊追上去,給他快速說了說迎親人的事兒。
鐘冠林看著自己這迫不及待要出嫁的兒子,摸了摸下巴。
果然小六兒最像他,一旦做出什麼決定了,就是這麼果斷。
·
大堂外傳來丁丁當當的脆響,還有連串的腳步聲。
鄔少鞍放下茶盞,抬眼就看到一身嫁衣的少年風風火火地走進來,身旁身後都是一群人跟著,相當熱鬨的景象。
不過少年頂著蓋頭,他也看不見對方長什麼樣。
鄔少鞍頓了頓,站起身來,微笑說道:“這位就是未來‘弟妹’了吧,幸會。”
鐘采轉頭朝向鄔少鞍,態度一派坦然:“幸會幸會,不過現在事態緊急,我想快點去見我未來夫君,還請未來堂哥彆見怪。”這傻叉說話多少沾點陰陽怪氣,是對他哥們兒有意見?真是讓人不爽。
鄔少鞍的笑意微僵。
何管事一怔,眼神和緩了一些。
鄔少鞍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就走吧。早點回去,也早點為少乾療傷。”
話剛落,他就看到鐘采身體似乎微微有些向前傾的跡象,仿佛很期待似的……他乾脆不再開口,朝鄔家的其他人做出示意。
何管事稍作沉吟,對鐘家眾人說道:“此前不知道是一位公子,備下的是一抬花轎,現在吉時未到,可以去換一駕花車……”
先前剛知道把玄級頂尖的驕女換成了資質末品的少年時,何管事很是惱怒,當然也沒準備重新安排這男嫁女嫁的不同細節。但他現在對鐘采觀感不錯,也就有了這個提議。
鄔少鞍卻說道:“何管事,還是不要讓少乾等急了為好。”
何管事頓生怒火。
鐘采笑吟吟的,脆生生地說道:“多謝何管事好意,我也想快些見到少乾公子。”
何管事心下一鬆,眉頭也舒展開,覺得鐘采資質是差了點,但心性很好,坦蕩大度,送到現在的少乾公子身邊說不定還不錯。如果先前他說“玄品和末品沒什麼差彆”是想諷刺鐘家,那麼現在他反而覺得末品的鐘采,的的確確要好過鐘家那些所謂的玄品了。
鄔少鞍的心情就不怎麼好了。
何管事笑道:“那咱們事不宜遲,貴方送親的人便隨我去吧。”
鐘家主對鐘采的種種表現也很滿意,此刻含笑應道:“請。”
·
彆看進了鐘府的鄔家人不多,外面卻有很多隨從,守著一頂極為華麗的花轎靜靜等待。
稍遠處已經聚集了很多城民張望,但鐘家是城裡的二流家族,與之結親的還是頂級家族鄔家那個名聲極大的少乾公子,大家雖然都很好奇,卻不敢太放肆,議論聲是沒有的。尤其是現在的少乾公子出了事,就更讓人不敢造次了,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沒了命。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鐘府,城民們親眼瞧著新嫁娘絲滑上轎,被吹吹打打地一路抬向了鄔家,場面很是熱鬨。
他們沒敢再跟過去,隻等喜隊連影子都看不見時,才三三兩兩地散開,也互相竊竊私語起來。
“排場還是挺大的……”
“可憐了少乾公子,現在也不知道怎麼熬著呢。”
“好像連神魂都快散了吧?就因為這個到鐘家下聘的,隻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嫁過去。”
“總歸得是嫡女,不然沒用。”
“適齡的剛好是鐘家三嬌,她們都是玄品頂級的資質,嫁給現在的少乾公子,好像有點可……”那個“惜”字是不敢說出口的。
·
鄔少乾被廢掉著實是一件大事,雖然目前整體的輿論大致上都是同情他的,但也有一些人暗暗高興,特彆是某些家族,說不定全家上下都在幸災樂禍。
當然了,這股風氣很快就會消失,起碼明面上不敢多聊。
畢竟震驚歸震驚,鄔家卻不是什麼好惹的人家,可彆太揭他們的短了。
·
花轎既寬大又舒適,鐘采卻沒心情感受這些,隻默默地數著往還得多久才能到。
鄔家在幾條街外的武陽大街上,路程不算太遠,但街道寬闊且長,饒是抬轎子的人都有境界在身,腳程還快,也仍舊花了半個多時辰。
到了鄔府後,門前也有一些鄔家人迎著,不過也就是看著還算熱鬨,實際上沒幾分真情實意,也遠不如鐘家那邊重視。
鄔少鞍把人接回來後就仿佛完成了任務,轉頭回了自家。迎親的幾個管事也都是來自各房,此去弄清楚消息,就該去各自的主子那裡稟報了,同樣散開。
隻有何管事,引著花轎一路來到衝霄園。
前堂裡張燈結彩,已經布置好了喜堂。
·
花轎落地,鐘采被丫鬟扶著走進喜堂,側耳聽了聽。
周圍寂然無聲,也感知不到什麼人氣,似乎是沒有賓客的。
鐘采很快站定。
何管事高聲道:“拜高堂——”
鐘采就拜了拜。
何管事又說:“拜天地——”
鐘采被扶著轉身,往堂外也拜了拜。
何管事再道:“錄入族譜——”
鐘采靜靜等著。
不多時,有一頁銀箔送到了蓋頭下,上面是九房的家譜,他匆匆看一眼,自己的名字被記在鄔少乾的正妻位。
此刻,一道威嚴的男聲說道:“何管事,把人送過去吧。”
何管事恭敬地應道:“是,家主。”
接著,仿佛有一陣微風吹過,周圍就再沒有動靜。
成親儀式潦草地結束,兩位高堂毫不停留地走了。
何管事低聲對鐘采說道:“鐘采公子,隨老夫去見少乾公子吧。”
鐘采低低答應一聲,仍舊被丫鬟扶著走。
蓋頭下,鐘采冷著臉,在心裡把所謂的“高堂”拉黑。
這也太現實了吧,他哥們兒剛被廢,做父母的就這麼敷衍?居然連叮囑他兩句好好照顧他們兒子之類的話都沒有。
嗬,放棄得可真夠快準狠。
仿佛不是親生的。
·
鐘采被丫鬟送入新房後,丫鬟迅速走了,他則乖巧地坐在新床上。
何管事溫和地開口:“少乾公子,這位就是……”
但還沒等他介紹,一道嗓音虛弱地打斷了他。
“何叔,你先離開吧,我心裡有數。”
何管事似乎頓了頓,還是輕歎一聲,輕手輕腳地走出去,關上門。
這時候,新房裡更安靜了,近乎死寂。
有人慢吞吞地挪近幾步,站在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緩緩說道:“我無意拖累於你,隻要……”
·
鐘采早就聽出了這熟悉的聲音,又察覺四周再沒其他人,是半點也按捺不住的了,猛地一掀蓋頭,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頓時綻放開來。
“老鄔!你要老婆不要~~”語氣超爽朗,尾音還帶拐彎兒的。
鄔少乾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張熟到不能再熟的臉,原本滿是倦怠的面容上,陡然露出一抹堪稱驚悚的神情。
鐘……阿菜?!
·
鐘采給鄔少乾取了個外號“不少錢”,經常嘲笑他隨手撒錢大凱子,鄔少乾在跟鐘采的相處中也潛移默化地受到了些許影響。
就比如鐘采很菜。
昵稱就叫阿菜。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說一下哦,目前除了下午6點這個時間以外,所有的“更新”都不是真更新,而是修改bug之類的。大家不用理會哦。
--
謝謝大家的支持,群麼麼噠!
夜滄溟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6-17 23:48:05
一米陽光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23-06-17 22:50:02
不要炒股不要傻白甜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6-17 21:49:26
demeter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6-17 20:50:50
徘水刀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23-06-17 20:30:47
徘水刀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6-17 20:20:58
願健康平安-月玉緹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23-06-17 18:32:39
V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23-06-17 18:30:22
我真的不會撒嬌啊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6-17 13:10:38
涼霧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23-06-17 12:3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