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白沙洞(三)(1 / 1)

北寒漠地。

昔年妖王暮幸為了躲避那些被他狠狠得罪過的人,率部下在北寒漠地這一帶四處打洞,那些被他挖出來的洞府自然全數歸在他名下,全名沙行洞——即使是後來機緣巧合挖出來的,充斥著詭異邪氣的白沙洞,也不例外。

如今北寒漠地歸屬忘憂城,暮幸更是被岑雙標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這沙行洞,包括洞中的小妖,當然也就全數被岑雙接手了。

既已歸他管轄,自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是以,在岑雙發現白沙洞的本質是一座用途不明的邪陣後,就將洞中的小妖全部趕了出去,又讓他們隱秘地輪守在外,不讓誤入北寒漠地的生靈靠近。

眼下,他與仙君再度踏足白沙洞,便是要弄清楚這座邪陣的用途。

“之前我將這裡的法陣呈報給陛下時,陛下說,這座邪陣中的部分陣文,與傳說中的乾坤混元陣有幾分相似之處……”

岑雙坐在他那不知打何處順來的石凳上,一手隨意搭上石桌,另一隻手撐著下巴,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嘴上卻沒閒著,詢問道:“不知清音可曾聽聞這個從古神時期遺留下來的法陣?”

清音正在研讀之前就被岑雙用法力逼出來的符文,是以沒有回頭,隻道:“不曾。”

沒有也正常,畢竟要不是他主動和天帝說起,連鳳泱太子都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古陣存在,而且,按照老頭的說法,此事本就極少人知曉,除卻掌握著乾坤混元陣殘卷的梅雪宮曆任帝君外,就隻有老頭、仙羽宮的老頭、以及龍神島的老頭見過了。

當然了,一群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占著高位不讓賢的老頭子,自然會比他們知道的多一些。不稀奇。

在心中十分大不敬地將所有認識不認識的帝君全部編排一遍後,岑雙換了個手撐下巴,之後將天帝對乾坤混元陣的解釋,原模原樣一字不差地跟清音解釋了一遍,隻是說著說著,他的腦袋越垂越下,不知不覺間已經枕上了手彎。

他目光懶懶地看向清音,見人已然在他的解釋聲中停下動作,像是陷入了沉思,便補充道:“不過,陛下也隻說像,沒說一定是,所以我們得先確定這座邪陣,是不是根據乾坤混元陣改造出的塑身法陣。

“說起來,之前陛下讓太子殿下去尋容悉帝君借乾坤混元陣的殘卷,直到今日才傳信過來,也沒說梅雪宮肯不肯借,隻說要過來找我,我就讓他自己來白沙洞了,也不知他幾時才會將東西帶過來……”

“沒有乾坤混元陣殘卷,應當也有辦法辨彆此陣是否為塑身法陣。”清音卻在此時道。

岑雙重新抬起頭。

“雖不知是否與乾坤混元陣有關,但要確定是否為塑身法陣,不難,”清音道,“這裡的法陣被黃沙掩埋的時間極為久遠,若是塑身法陣,必會留下痕跡,目下看不到這些痕跡,是因為我們仍處子陣外圍,若能穿過下方的白沙,進入陣眼,想必能有所收獲。”

“如此麼?這倒簡單了。”說著,岑雙便站了起來。

他一隻手搭在佩戴著竹葉青的那隻手腕上,緩步來到平台邊緣——之前白沙洞中的三座島嶼雖然都被白沙淹沒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岑雙後來用法力凝沙成石,打造了一座全新平台。

平台浮於洞中,隨岑雙心意而動。

岑雙俯視著腳下邪氣分明的白沙,緩緩拆解著腕上的手環。拆到一半時頓了一下,回頭道:“清音,你往後退一退。”

清音依言後退。

當一位仙人的法力高深到某種境界時,他的存在對其他生靈而言就是一種災難,比如喜愛人間卻不能下凡的天帝,又比如龍神島那位最接近神的存在——有關“隻要與其對視便會石化成灰”的傳說,絕非空穴來風,否則對方何至於避世不出?

哪怕同為仙人,境界相差過大,也會在無形之中,被縈繞在高境界仙人周身的仙氣擊傷,此乃雙方都無法控製之事。

便如此刻,哪怕清音已經退到了平台的另一邊,但在岑雙完全拆下手環的情況下,即使有一整個洞穴的邪氣壓製,他一身白衣還是被岑雙風刃一樣的法力割開了數個口子,原本白淨的面容也添了兩道紅痕。

再觀岑雙,在手環被徹底封入如意袋後,他的瞳孔隻一瞬便轉變成了深青豎瞳,從容之中甚至帶著些漫不經心地,向洞穴中的邪氣展露出他《涅槃》圓滿的境界,使得這些能夠壓製當世仙人的邪怨之氣,不僅無力壓製他,反被逼迫著匍匐在他腳下。

洞中邪氣之盛,何曾被人如此壓製?即使是作為邪陣養料一樣的存在,也不能容許一介仙人如此將它們搓圓捏扁!隻一刹那,白沙洞中狂風怒吼,沙海被卷起層層浪潮,像有無數張嘴在洞中狂叫,掀起的白沙更是如鎖鏈般,四面八方朝平台上的兩人包抄而去!

但這樣的尖嘯狂風,卻連岑雙一根發絲都不曾驚動,隻一雙眸色越發深邃,在白沙鎖鏈即將觸碰到平台時,他緩緩抬眼,深青豎瞳直直落到灰霧纏繞的白沙鎖鏈上!

霎時,無數分裂成細絲的青焰自岑雙周身炸開,絲絲縷縷交織成網,一瞬便盤踞了整個洞穴,將白沙鎖鏈與狂風強製靜止,又隨著岑雙抬眼的動作,被鎖鏈牽動的白沙如一條倒飛的瀑布一樣急速飛向洞頂!

洞頂被白沙填滿,一道無形的屏障橫於上方,將部分白沙與邪氣困在其中。

岑雙重新扣上手環。

白沙被抽走一部分後,一時半會兒無法維持原本的沙海面貌,洞穴中間的位置空下一個黑而深的大洞,儘管沙海受法陣牽引,正在緩慢均勻地抽出部分白沙去填補那個空洞,但在它自我修補完整前,岑雙便閃身來到清音身邊,以最快的速度,帶著人跳了下去!

所以探索白沙之下這件事,對岑雙而言的確不算太難,他之前不這樣做,一是不確定這下面究竟藏著什麼怪物——他並不精通陣術,不能篤定自己一定會全身而退;二麼,自然是為了隱藏他修煉了禁術的事。

不過現在這兩件事都不需要再擔心了,前者有清音的陣術和他的法力相配合,就算下面遍布殺機,活著出來還是能做到

的,後者……反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彼此都心知肚明了,他也沒有必要繼續隱瞞下去。

便一路暢通無阻,直達白沙之下,隻是落地之時,兩人一並蹙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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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雙將四周簡單打量了一番,有些凝重地道:“我原本以為白沙洞已經足夠大了,大到不用上法力都看不到儘頭,沒想到那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白沙洞,哪裡是算在沙行洞裡面,恐怕整個沙行洞,半個北寒漠地,都是這座邪陣的一部分!”

而這座四通八達一眼望不到頭的地下邪陣,也隻是一座子陣罷了,子陣便如此恢弘,那母陣,該是何等規模?

想到這裡,岑雙面色更凝重了些,有心想要探一探這座子陣的究竟,便順勢撒開了仙君的手。隻是他步子還沒邁開,就被清音反扣住左手,重新拉了回去。

岑雙略帶疑惑地回頭看向對方。

清音道:“即使是子陣,也是一大凶陣,危機四伏,不可輕舉妄動——我帶著你走罷。”

有理,這方面他確實不如仙君,說不定本來沒什麼大危機,被他胡走一通給踩出來了,他倒是不打緊,可仙君眼下用不出法力,豈不是害了人家麼?

便沒有拒絕仙君的好意,原地不動等仙君走到他前面去,被拉著一隻手,一步一步地跟在對方身後。

亦步亦趨的。

大約是察覺到自己走一步,岑雙就踩著他的腳印跟一步,清音的腳步停了一瞬,才繼續往前走,又走了好幾步,莞爾道:“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岑雙堅定踩他腳印,頭也不抬地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隱約聽到了仙君的笑聲,岑雙才抬起腦袋,幽幽盯著前面的人。

奈何被死亡視線盯著的人好似什麼都沒察覺到一樣,仍專注地尋找著陣眼,岑雙瞧著瞧著又覺得沒趣了,索性尋人說話:“清音方才說,若是塑身法陣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是指什麼痕跡?”

清音道:“塑靈、塑識、或者塑骨的痕跡。”

岑雙道:“這又是什麼?”

清音便一邊尋找陣眼,一邊耐心為他解答:“所謂塑身法陣,其實是凝聚各類與元神相契合的‘氣’,再將之煉化成可以保護元神的肉身,而這樣的肉身,所追求的不隻有皮肉的完整,內在的靈、識、骨同樣缺一不可,這幾個部位越是淬煉得精純完整,最後合一的肉身便越是強大。

“為了追求這樣強大的肉身,今世許多陣仙大能,都曾設想並嘗試過將皮肉與靈識骨三者分離,打造出一主三從的塑身子母陣——即塑身母陣,塑靈子陣、塑識子陣與塑骨子陣——但無一人成功,是以直到現在,各類塑身方式仍是以‘行善修仙’以及‘聚邪墮妖’為主。”

岑雙聽到這裡,順著仙君的話往後推測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腳下的邪陣,當真是塑身子母陣中的從陣,且陣文與乾坤混元陣這一古陣極其相似,便坐實了它的出處,畢竟再怎麼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這份上。”

清音點頭道:“想要確定這座

邪陣是否為三大塑身從陣之一,隻要尋到陣眼,便能一目了然。”

塑身塑身,隻要它是塑身法陣,就一定存在與靈、識、骨相關聯的某一部分。

這也難怪天帝什麼線索都沒給他,就篤定他一定能查出這座邪陣是否與乾坤混元陣有關,原來還有這些內情,想必天帝也是知道這些內情的,隻是沒告訴他罷了。

所以老頭為什麼不直接把內情告訴他?

他那日確實走得急了些,可天帝想要告訴一個人什麼事,有的是無需面談的法子,不告訴他,總不能是覺得清音早晚會告訴他罷?他怎麼就確定清音一定會知道這些事?

天帝在打什麼算盤,短時間內是猜不到了,但有關這座地下邪陣,卻實實在在對上了他們的猜測。

當他們兜兜轉轉,終於進入陣眼,破開迷障,隻一眼,便看到了被灰霧包裹著的塑靈珠。

“竟真是乾坤混元陣改造出來的塑身子母陣,隻是布下法陣之人,將乾坤混元陣要吸納的天地元氣,改成了死靈怨氣……”岑雙的目光落在被灰霧輔助著吐納邪怨氣息的赤色血珠上,沉思道,“用這種東西來塑造靈台,是要給什麼妖魔鬼怪當肉身?”

清音道:“即使沒有契合的元神進入,隻這具肉身,也能變成禍亂人間的妖魔。”

所以這顆塑靈珠,絕對不能留。

岑雙明白清音言下之意,也相當配合,在清音的指點下,讓那灰霧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便將它的寶貝血珠子奪走了!

灰霧懵在原地,隨後勃然大怒,直逼二人面門!整座地下邪陣於此刻全然蘇醒,勢要將二人絞殺在內!

傳承自古神時期的乾坤混元陣,就如古神遺留的功法一樣變態,且這裡邪氣過盛,或多或少還是能對岑雙造成影響,是以岑雙不想與之正面對上,便顧不得立即銷毀塑靈珠,眨眼間將手環卸了一半,再度拉起清音的手,化一道白煙朝上方飛去。

在灰霧追上來之前,他強行用蠻力將頭頂白沙撕出一個巨大裂口,又在逃出白沙洞後,撤掉了之前用來困住洞頂的那部分白沙,霎時間,白沙鋪天蓋地向下墜去,將追了他們一路的灰霧重重拍了回去!

白沙洞中由邪陣生出的灰霧被“自己人”打得暈頭轉向,出了白沙洞的岑雙二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被這樣一座完全蘇醒的凶陣盯上,能闖出來全虧岑雙跑得夠快,但想要身上乾乾淨淨連頭發絲都不亂,就實在有些妄想了。

除此之外,以往出了白沙洞就能恢複法力的情況,眼下也行不通了。複蘇的邪陣,正操控著洞穴裡的邪氣向外擴散,外面如何尚不好說,至少他們身處的沙行洞,已然被邪氣壓製住了。

邪陣想用這樣的方式留住他們。

雖然真想走的話,這等邪氣不足以留下岑雙,可手中的血珠邪氣之重,讓岑雙一時也無法確定,若是將之帶出去,算不算另類的助其出世?會否對人間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影響?

既不想被“給人間帶來災難”這種莫名其妙的帽子扣

一腦袋,也不太想繼續留在這裡,左右為難的岑雙側過頭,想要詢問一下仙君的想法,隻是話沒出口,就被仙君用力拉了一下,慣性往仙君所在的方向摔去的同時,他聽到仙君輕而急的聲音:“小心!”

仙君一身怪力,力道大得岑雙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拉著撞到了他身上,之後又與對方直直摔了下去,就地滾了兩圈,識海都有些蒙圈。

岑雙懵了一陣,才發現他原先站著的地方砸下了一塊巨大沙石,此刻仙君伏在他身上,也是要用身子替他擋下淅淅瀝瀝的沙石雨——沙行洞,塌陷了。

大抵是因為事出突然,情況危急,仙君來不及細想,一時忘了他還能使用法力,所以才會這樣壓著他。岑雙一邊為兩人施下一道防護法訣,一邊暗自想著。

但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每次他與仙君離得太近,就會產生類似的不自在情緒。他的識海,會不受控製地翻出某些本該被埋得極深的畫面。

就像此刻,仙君的明目綾與滿頭銀絲一同垂落,不僅遮住了仙君的表情,還有好幾縷落在他臉上,陷入他脖頸,其中一隻手雖然可能是無意的,但確確實實將岑雙的左手按在了頭頂,而仙君的另一隻就撐在他耳邊。

這一切都和那時太像了。

若不是他們還穿著衣服,穿得好端端的,他甚至能錯覺到以為仙君馬上就要問出那句,那句對方在那時問過他無數次的——

“你叫什麼名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岑雙瞳孔驟縮。

不是來自過去的錯覺,問出那句話的,當真是壓在他身上的清音!

——可清音怎麼會問他?!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個什麼樣子,但他看見仙君緩緩抬起了臉。

他看見對方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分明是平靜的語氣,卻如驚雷一樣劈進岑雙的耳朵裡:“方才那句話,我似乎對你說過,但我記不太清了,你似乎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