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一吻(1 / 1)

待薛神醫退下後,慕容複臉上陰晴變幻,試圖將這段時間的一切串聯起來。

首先是無崖子對當年往事語焉不詳的介紹,似乎暗示他三十年前的意外事故並非與丁春秋一人有關,看他那個樣子,參與謀害無崖子的另外一方也不像是李秋水。那麼,無量山留書之人和當年謀害無崖子的人是否是同一人呢?

其二,馬大元中毒一事背後隱藏的真相是什麼?是丐幫內部的權力鬥爭還是外部力量的乾涉?丐幫雖然也善用毒物,可料想“寒雞”這種無跡可尋又能致命的毒藥是沒有的。畢竟四大長老這個級彆的也不過是用些蠍毒,蛇毒這種見效快的烈性毒藥,其精細程度那是差遠了,排除內部固有。這暫時與自己無關,畢竟自己雖說敬重喬峰為人,但也沒到那種上趕著給他當保姆的地步。甚至因為三十年前雁門關一事,未來二人還可能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自己在丐幫有朋友,但並不代表慕容複就得想儘千方百計去維護丐幫。甚至從慕容家的立場來講,丐幫瓦解了,自己還能坐收漁利,屆時無非是將一眾精銳丐幫弟子收歸己用罷了這種事情不是說沒可能,杏子林一事如果不是喬峰深明大義,再加上契丹人身份,丐幫完全有可能在那時候分崩離析。隻是以自己懶散的個性,就算發生了這種事情,估計也是慕容博忙活,自己一切順其自然。

其三,少林寺內究竟藏著什麼秘密?這次前往少林,他見到了一眾玄字輩高僧,唯獨沒有見到玄悲,問玄慈,對方說玄悲外出公乾了,具體沒有細說。玄悲之死,慕容複也一直沒有弄明白。按說慕容博裝死就裝死,玄悲上大理,你一個假死之人跟著乾嘛?擺明了有可能暴露行蹤還跟著,不純純的傻麼?再有就是為何當年的靈字輩高僧一夜間集體靜默,不問世事?

他從懷裡取出那一卷從少林藏經閣得來的《法華經,此前他一個人的時候,反複觀看過,包括但不限於用水泡,用各種藥草實驗,尤其是那一篇靈門方丈的手記,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要不,算了?真相不真相什麼的,對自己好像影響也不大。自己又沒有什麼複興大燕的誌向,眼下武功在明面上基本已經無敵,蕭遠山手裡自己都能討到便宜,隻要自己不作死。在姑蘇鄉下當個米蟲還是很容易的...吧。

近期來看,除了半年後帶王語嫣去一趟擂鼓山,一年內帶著葉二娘去少林,似乎根本沒有出門的必要。

與其出去打打殺殺,還不如研究一下怎麼討好舅媽王夫人,早日娶表妹過門,然後便是一日三餐的米蟲人生啦。

想到這裡,慕容複嘿嘿一笑,招呼了一聲:‘阿碧’。

早有清麗佳人俏生生地答應一句:“婢子在。”

隻見阿碧一身蔥綠宮裝,自屏風後出現,垂手侍立,菱角肉般嬌嫩潔白的臉上,一雙剪水眸子正含笑看著慕容複。

看著眼前的清秀佳人,慕容複頓覺面前似有清風撫過,陰鬱的心情為之一陣晴朗。如今的燕子塢,可謂是疑雲重重,誰都不能完全相信,因為沒準就是慕容博留下的暗手。唯有阿碧這個小妮子,稍可令慕容複放心,所以慕容複有事情下意識地更喜歡使喚阿碧。

有時候慕容複自己也很矛盾。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自己並不是阿碧喜歡的那個如鳳凰般驕傲的慕容複,也不是王語嫣心心念念的那個表哥。作為穿越者之恥,他不止一次地想過一走了之,尋一處無人知道的地方隱居起來,從此再不過問武林中的這些恩恩怨怨。可每次一看到阿碧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自己,俏生生地叫一聲“公子爺”,自己就又心軟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有點聰明卻沒什麼大智慧,做事龜毛又婆媽,說不上是個好人,和壞人也不沾邊。這樣的人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一抓一大把。

他時常懷念穿越前的日子。除了偶爾的囊中羞澀,一切平靜且心安,用不著整天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心情提防這個,提防那個。仗著幾分才氣,整天自視甚高,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喜樂平安。

現在他頗能理解原身最後為什麼瘋掉了,這大環境,他這懶散的性格都頗覺壓力,不用說執念深重的原主了。

“公子爺有何吩咐?”

阿碧雙目含情,笑看慕容複。

本來慕容複是想說讓阿碧吩咐人備船,前往曼陀山莊一趟的,可是在阿碧這雙剪水眸子的注視下,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豈不知阿碧對慕容複本人的一往情深,可問題是自己不是本人啊,隻是一個有著慕容複記憶和皮囊的不知道什麼樣的存在而已。所以他一直都在刻意地回避阿碧,隻因實在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在記憶裡十幾年朝夕相對的小妮子。王語嫣會因為慕容複突然的熱情而幸福到不知所措,阿碧又當如何呢?

畢竟對於阿碧,自己什麼都給不了。

王語嫣成婚之後自然而然地會是燕子塢的主母,阿碧則至多是個《紅樓夢中趙姨娘的身份,這是這個時代注定了的,不是窮酸書生話本裡面寫的三妻四妾,姐姐妹妹鶯鶯燕燕一團和氣。偏偏阿碧這個傻妮子對原主用情之深,方眼金書十四部,可能也就一個程靈素可以相比了,自己實在是接受不了將其作為一件沒有感情的物品納入房中的做法。所以,儘管知道冷漠的態度會讓對方傷心,但又希望這樣做能讓阿碧死心。效果自然是沒有的,顯然自己低估了阿碧對原主的感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他張了張嘴,“備船”兩個字怎麼都說不出口。倒是阿碧一直用她碧水般的眸子含笑看著慕容複,溫順極了。

慕容複眨了眨眼,避開了阿碧的目光。在那雙純淨的眸子的注視下,他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最後,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沒什麼,許久未曾這般靜心地呆在燕子塢了,想叫你過來陪本公子說會話,可願意?”話一出口,慕容複心裡便輕歎一聲,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貴公子這個人設端起來真的好累。

慕容複突如其來的溫柔令阿碧芳心亂跳,玉頰飛起紅雲兩片,磕巴道:‘婢子,願......願意。”她羞得低下了頭,偶爾偷眼向慕容複看上一眼,正對上對方的目光,又如受驚的小鹿連忙低下頭。

越是這樣,慕容複就越是愧疚,他咬咬牙,總算下定了決心,與其一直這麼彆扭,還不如將話說開了。

“阿碧,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也有二十三歲了吧?”

阿碧臉上的紅雲蔓延到了耳根子,一時間她隻覺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一顆心在劇烈的跳動。這個時代,詢問女子年齡可不是一件隨便的事情,一般說來,隻有提親的時候夫家才會拜托媒人詢問。自己雖說是服侍少爺的婢女,可是......

她隻覺自己此刻就像喝醉了酒,頭腦都是暈乎乎的,隻能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輕答應了一聲:“是......”

看著阿碧羞澀的神情,慕容複隻覺得每說一個字都比跟蕭遠山打一架都來得艱難。

“假如說,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本公子性情大變,幾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不再是一心為了慕容家大業奔走的慕容公子,而是隻想呆在姑蘇或者遠赴大理,尋一處僻靜之地住下。你可還願跟在我身邊?”

臨了,不等阿碧回答,慕容複又急忙補充道:“你彆多心,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慕容家會給予你一份體面的補償,報答你這些年儘心服侍的付出。你也可以從脫出婢籍,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今後你若有事,慕容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

慕容複說不下去了。

一滴淚珠劃過阿碧清麗的臉頰,接著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又一滴地滾落,砸在地面上,也砸在慕容複的心頭。

“公子,是要趕阿碧出去嗎?阿碧做錯什麼惹公子不開心了嗎?”

佳人一字一泣,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慕容複在內心給了自己倆大耳貼子。

可他終究還是狠下心來繼續說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說,也許你應該試著去追求不一樣的人生,而不是一輩子做我慕容複的婢女。以後,你也會遇上喜歡的人,和他成親,有了兒女,兒孫滿堂......”

說到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但一想到,每次小丫頭被自己刻意忽視又強自歡笑的表情,自己就難受,說一千道一萬,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他受之有愧。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兩瓣香唇封住了他的嘴,將他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慕容複的腦子一下子停止了思考。

什麼情況,自己被強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