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見個律師(1 / 1)

方淮走出呂部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五點。

呂部親熱地拉著方淮的膀子。

“方淮,多來!有什麼想法,跟我交流!”

“是,老師!”

進去的時候叫“首長”,聊天的時候叫“呂部長”,後來,呂部讓他叫“呂老師”。

直至走出辦公室前,呂部說:“以後你就叫我老師!”

話不投機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

呂部也忘記了那個“1號”,方淮的形象,在他腦中變得具體,他覺得單單一個訓練場上的“1號”,完全不足以形容他。

天選之人。

有些人,真的不能以年齡論,年輕賦予他們的,隻是更加豐富的想象力。

這是方淮第一次跟上級領導進行這麼長時間的談話,也是第一次幾乎沒有保留的肺腑之談。

因為呂部長能和他無障礙交流,給了他一種知己的感受。

他是跨時代而來的人,要當他的知己,不僅得有知識,還要對未來十年的科技發展有一種篤定的前瞻性,當他說出一些構想,對方不是不斷的懷疑,而是進入思考,隨後說出一些關於此項技術發展的現狀,可能出現的發展方向。

方淮正常的語速加上停頓,約在一分鐘120字左右,一個下午,他們聊到了工業,網絡,手機,甚至航空航天。

相談甚歡,乃至互為擁躉。

除了在民用小型無人機的普及速度上,他們略有分歧,呂顯智認為不應該發展這麼快,都不是科技的問題,首先中國國情就限製了中低空領域的開放,更何況軍用無人機都尚未進入常規戰備領域,民用方面,更是軍用技術溢出到一定程度才能帶動。

方淮都不敢和他爭辯。

中國無人機本來就是個奇跡,想證明未發生的奇跡,比創造奇跡還難。

但單單是方淮的一些構想,已經讓興奮不已,到了後面,幾乎是方淮講,呂顯智聽。

隻是,關於那個問題,呂顯智問了一次,是不是參照戰略快速反應部隊,方淮簡單的回答了個“是”,便不再多講,呂顯智也便不再問。

不用講他也明白了,方淮這個想法,終點就在消防的另一個使命:現代化戰爭的保障協同部隊。

隻是他想不明白,方淮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消防已然是不拿槍的部隊,即使改革成功,也不太可能發槍吧?

不過,就算不考慮戰時屬性的實用性,也未必不是個強軍的新方向。

消防部隊和地方聯係太過緊密,導致軍紀始終是差了一些,如果能向著作戰協同部隊這個方向好好改造一下,或許整個部隊的精神面貌會有質的提升。

這個小子很會找到一些彆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去折騰,不論方法,隻要目的是好的就行,有機會,可以幫幫他。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方淮真的沒把這位呂老師當外人。

論文初稿,想法,一一給他過目,儼然就是面對研究生導師的做派。

因為他回了寢室才知道,呂老師,是多大一座理論大山。

如今他們所學的消防指揮教科書攏共六本,竟然有三本的作者名上有這位老師的名字。

另外,在建築消防設計上還有專業著作,身背三個學校校級科研項目。

呂顯智這個名字,在消防學術界如雷貫耳,他卻絲毫不知,隻能怪他前世沒上過軍校。

他要是用得好了,就是他方案理論上的黃金背書,再無人可以質疑。

彆人費勁腦汁想在他的方案上簽名而不得,他卻勾勾搭搭,不斷對著老呂碰瓷式的拋橄欖枝,搞得老呂哭笑不得。

方:“老師,我這個論文課題太大了,內容也多,你幫忙看看,這個裝備改進部分,我是單獨寫一個板塊,還是融入火警和搶險救援兩塊裡面?”

呂:“嗯…我看搶險救援可以單獨寫一篇論文,你那個綜合救援的改造方案不是已經在實施了嗎?這個部分,你應該把你們中隊的改革過程重點講講,做到言之有物……其實我不建議你把這些東西融合到一起,你是寫論文,不是出書。”

方:“嗯,那您簽字不?我這論文缺個指導老師呢。”

呂:“你來學校之前方案都落地了,我指導什麼了?”

方:“你提指導意見了啊。”

呂:“??什麼意見?”

方:“你讓我單獨寫啊!這意見多重要啊!”

呂:……

方:“對了老師,我國消防戰時起到重要作用的案例,你有沒有可提供的素材?”

呂:“建國以後沒有…建國以前倒是有個反面素材,39年,日機投彈引發大火,重慶城內大量房屋燒毀,火勢蔓延,當時的衛戍司令劉峙為了滅火,征召城外駐紮的六個國軍師挑水滅火,結果駐紮部隊滅火很不專業,數萬軍隊進火場,卻從起初的二十多處火頭,越滅越多,最後重慶城90%的房屋過火,當時國民黨已經遷都重慶,當地老百姓卻流離失所,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和國際輿論,這就是戰時消防力量薄弱帶來的巨大危害。”

方:“嗯…行,我去查查能不能引用,那這個快反部隊的部分,你也提供了素材,到時候你給我簽個字。”

呂:……

方:“還有這個火警理論…”

呂:“咳!行行行!你的論文什麼時候寫完?到時候拿來,我花點時間給你好好過一遍,捋一捋,整體修改完成以後,再給你簽字!行了吧?”

方:“嘿嘿,那敢情好!中隊改造還沒有完成呢!這段時間,我受益匪淺,打算下學期再來上一個月的課,明年六月畢業以前寫完就行!不急!

……那啥,您這種大專家,還有沒有專家朋友啥的,一起給我指正指正?也不能算是您的名字吧?”

呂:“我怎麼感覺你小子準備逮著我一個人薅?你們總隊,支隊的工程師呢?問不上?”

方:“那些總工都是黨委領導,我怎麼好問?”

呂:“我不是黨委領導?!”

方:“您可是我的老師啊!”

呂:“……我儘量幫你問問,你小子想乾什麼我知道,給你簽字,得擔風險。

不過,我有一個戰友最近要過來學校調研,你一定感興趣。”

“誰?”

“曹剛,遼寧消防法製處處長。”

“…您認識曹剛?!”

“你也認識他?”

“…不認識,聽說過,聽說過。”

……

10月7日。

萬裡無雲。

假期的日子很是枯燥,學校原定的一個晚會,因為主要嘉賓曾德洪有事沒來,取消了。

就是那個小曾。

隻要當過兵,他的歌,每個人至少唱過兩三首。

很難想象,《軍中綠花》,《老兵你要走》,《莪的老班長》,《當兵的那一天》,《離開部隊的那一天》,《杯中酒》,《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若有戰,招必回》…全是同一個人創作的。

汪皮褲是不是流行音樂的半壁江山不好說,但小曾在軍旅歌曲的領域,地位肯定比他高。

彆說現在的學員,就是一些教員,也是聽著他的歌入伍的。

這樣一個人物受邀參加晚會,大家的熱情都很高漲,據說吹拉彈唱有點特長的都報名了,就想跟他同台,學校不得不搞了個預選賽,結果名額訂了,小曾那邊卻收到通知,部隊準備明年征召他二次入伍,許多事要準備,隻能爽約了,說以後有機會,一定來。

窮得一匹的學校聽到這個消息,趕緊把搭台子的錢省了,假期活動改成了象棋,圍棋,球類比賽。

大家既失望,也為他高興。

那個80年代末入伍的老兵,能在即將邁入2010年之際重新入伍,回歸夢想之地,讓所有現役軍人都感到一種身在彆人夢想中的光榮感。

但,大家積攢的熱情,隻能揮灑在了操場和棋牌上。

今天下午的操場格外熱鬨,大家都在追趕休息日快結束的歡樂氣氛,一些女兵架著網在打羽毛球,男兵則在籃球框下,用一聲聲誇張的呐喊和時不時把籃球玩脫手的花哨動作試圖吸引網球那邊的目光。

七天的休息,讓這幫閒兵腦子裡全是荷爾蒙。

除了這些,操場上,還有一道風景。

兩個人在跑道上追風。

方淮的身影依然快得讓喬小樂絕望。

七天了。

他追方淮,追了整整七天了。

追張丹,他都沒用過這麼大的勁。

那個風一樣的男人,每天堅持來虐他一遍,每次剛好甩他一圈多一點就開始減速,隨後保持在他前面不遠處過終點,讓他覺得就差一點點,但隨他怎麼追,就是追不上。

腎上腺素是有保質期的,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其實他已經不太想追了,再堅持完剩下兩天,隻是為了臉面。

天天被虐一遍,誰特麼挨得住?好好的國慶假期,人家都在研究著請假,休息,隻有他,每天打卡五公裡,而且是拚儘全力那種。

那個秦婷,每天沒事還來給他們倆送水,看熱鬨,就是幫張丹看看方淮的勝利姿態,對他的精神進行二次打擊。

累了。

五公裡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包括愛情。

這麼多天,他已經認清了差距,這個男人比他強得太多,從答應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輸了。

他每天流著大汗,喘著粗氣,到了終點時精疲力竭,但又盯著那個背影不讓自己倒下,那個背影,慢慢成了他做夢都想超越的高山。

是真做夢,噩夢,每次那個背影在夢裡一轉過頭來對他露出笑容,他就要被驚醒。

他爹給他取名“樂”,就是希望他快樂,他也一直是個外向的性子,但這幾天,他徹底被這個變態給整emo了。

但此時,接近最後一次比賽的終點,前面那個讓他咬牙切齒的1號,忽然慢了下來,雙手叉腰,竟然有些力竭的架勢。

喬小樂感覺自己正在接近他,腦子都有點發懵。

自己每天越跑狀態越好,這個變態,怎麼可能跑不動了?

難道真不是人,燒機油的,裡程數到了該保養了?

但近在咫尺的機會,讓他無暇多想,不顧肺部快要爆炸的感受,衝了上去,在距離終點還有幾十米處,超過了方淮,並且報複式地對他笑了笑。

率先衝過終點的那一刻,他大吼了一聲,隻覺得暢快。

不遠處,照例來送水的秦婷身影頓了一下,又擦了擦眼,有些不可思議。

“恭喜,你贏了。”

方淮的聲音並不像是太難受,喬小樂轉過頭去,看到的還是那個讓他咬牙切齒的笑容。

喬小樂瞪著眼:“幾個意思?你故意讓我?”

方淮擺擺手:“沒有,剛才真岔氣了,你不錯,能讓我跑岔氣,夠你驕傲一輩子了。”

說罷,方淮走到喬小樂旁邊,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行了,我退出。”

喬小樂又不是傻子,看到方淮輕鬆的姿態,頓時心中大感失望。

剛才自己白高興了。

“我不用你讓我!”喬小樂怒吼一聲。

他拚了命跑,就算贏不了,起碼得換來個尊重吧?

方淮笑了笑:“其實我也不喜歡張丹,就是假期太無聊了,找個人陪我鍛煉鍛煉身體,你不錯,挺有勁兒,兄弟,好好追吧,我祝福你。”

喬小樂愣在原地。

“臥槽?你幾個意思?”

方淮沒回答,抬手,把住他的肩膀,對著不遠處的秦婷努了努嘴。

“不過,你可想好,現成的你不要,非要跑去受虐,人生雖然處處是風景,但錯過了的,可能就變成遺憾了,你倆…都是大三的吧?我看她不錯,這麼喜歡你,天天跑來給你送水,可惜了。”

喬小樂一時錯愕,看了看秦婷,忽然大怒。

“你放屁!她就是來看我熱鬨的!張丹讓她來給你送水才對吧?你在這瞎扯,就是想讓我主動退出是吧?”

方淮笑著擺手:“我問她了,張丹壓根就不知道我倆打賭。”

說完,便有些悠閒地望著天,往操場外慢悠悠走去。

喬小樂呆呆地看著方淮,還有越走越近的秦婷。

“你…贏了?”

秦婷臉上有些悵然若失,但還是把手裡的一瓶水遞給了他。

喬小樂這才發現,秦婷剛才沒有把水給方淮。

“…你不是幫張丹給方淮買的嗎?”

秦婷語塞。

此時,悠悠一聲從遠處傳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秦婷好像被雷擊了一下,隨後,心裡一橫,大著膽子道:

“誰說給他買的?給你買的啊!喝不喝…不喝給我!”

喬小樂忽然感覺很是尷尬。

自己好像臉紅了。

目光四處遊移,隨後找到了沒走遠的方淮,匆忙答了一句:

“喝!…我找他有事,先走了!”

隨後,趕緊挪開眼神,對著方淮喊道:

“方淮,等會!去哪?我請你吃飯!”

方淮揚手:“你倆吃吧,我有事!”

喬小樂看著面前有些期期艾艾的秦婷,一時不適應,急了,忽然覺得方淮的身影讓他更自在,趕緊衝著方淮激惱道:

“什麼屁事?”

方淮笑聲傳來:“今天真沒空!要去見個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