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強，什麼警！”樓內傳來曹毅的大喝。

“小區高層火災！報警人說三個房間著火，無人員被困！”

“火警一班，特勤班，出一二號車！登高車！”

整個中隊在曹毅的命令下忙了起來。

“等我。”

方淮聽清了命令，輕輕握了握楊少傾的手，給了她一個輕鬆的笑臉。

因為他感覺楊少傾的手握得有些緊，手心有了一點點細密的濕潤。

蹙起的眉黛把那雙好看大眼睛都勾出焦慮了。

“放心，最近基本都是假警，到場就滅了，一會就回來了，哈。”

方淮說著，摸了摸楊少傾的秀發，跟後面的爸媽揮了揮手。

“孔班長，幫我接待一下！”

方淮對著崗亭裡的孔祥忠吼了一聲。

孔祥忠走出崗亭，比了個“OK”。

方淮這才奔向車庫，因為耽擱了一小會，遂直接提著自己的戰鬥服上了一號車。

遇上高層火警，曹毅也終於不背人偷偷“療傷”了，一瘸一拐地衝下樓，同樣提著戰鬥服，上了一號車的副駕駛。

這也是小黑的事，大家很快能原諒理解曹毅的原因之一，他幾乎不會放心讓性格較為衝動的葉加洪一個人帶隊出動三輛車以上的大警，即使是葉加洪值班，他也會跟車。

車輛在幾秒鐘後駛出中隊，靠窗邊的方淮目視前方，沒聲張，隻是用餘光掃著門邊。

但曹毅一開窗，正好看到了方淮的父母，還有那個讓人驚歎的小楊。

“方淮，你家裡人來了？停車停車！”曹毅大喊了一聲。

車裡一個急刹，後排四個人統一前仰。

曹毅轉頭：“方淮，下去！”

方淮早知被曹毅看到肯定有此一遭，嘖了一聲，不耐煩地向前擺了擺手，道：

“走走走！我是特勤班班長，還是值班班長，我不去，扯什麼呢？方班長，快！彆堵著耽誤時間！”

也就這一句話的功夫，開車的方洪亮也沒空再給他第二次下車的機會，直接鬆開刹車，飛快加速，抬檔。

門口的方開揚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自豪地背起手，道：

“到底是我的崽……這麼多年了，基因總算是歸正了啊，當兵，就是要以公事為先！”

張梅神色擔憂地狠狠掐了方開揚一把，想凶他兩句，但看到一旁緊緊盯著方淮那輛消防車的楊少傾，又停住了。

上行下效，不能凶，不能凶。

方開揚卻被掐得大呼小叫起來，回頭，瞪著眼睛道：“你掐我作什麼？”

張梅趕緊手上用力，又掐了他一下。

“我哪掐你了？”

方開揚呲牙咧嘴：“噝…沒沒沒，沒掐！”

楊少傾看著老兩口，眉間的擔心化開，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方叔叔很可愛啊。

方淮也是這麼可愛的，嘴硬心軟，這才是基因吧。

……

十五分鐘後。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高層與洋房混合的高檔小區。

小區門口兩條道，左邊往下是車庫，右邊往上是小區，人車分離。

且喇叭“叭”了一聲，崗亭就出來一個保安，打開了大鐵門，讓他們進去。

這一幕，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至少沒有耽誤出警的時間，而且這種小區，登高平台什麼的，應該都比較完善，方便車輛展開。

車往裡面走，經過洋房區，寬闊的瀝青道路，路上也沒有車堵著，隻有幾個穿著高檔健身服出來遛食的年輕男女路過，也紛紛禮貌讓行，讓大家心情都有些舒暢。

“嘖嘖，媽…在這種小區住著，我能多活好幾年。”

前排與曹毅並坐的郝成斌，發出一聲感歎。

在這安謐環境下，連出口一半的臟話都收斂了回去。

曹毅卻帶著三分嘲諷笑了：“這兒的房價少說六千起，後面的高層都得五千多，你算算你一個月存下來的錢，夠買半個平方不。”

“臥槽。”郝成斌聽到這房價，頓覺這裡和自己沒啥關係，融入不了，國罵也脫口而出。

隨後咂咂嘴兒：“這房子，一平方，都特麼夠埋個人的價錢了，算了，老子還是少活幾年吧。”

方淮卻笑道：“班長，你可彆鬨了，再過幾年，埋個人都得好幾萬，活人的房子漲起來了，死人的也快了。”

這次，郝成斌卻沒被嚇到，瀟灑地擺擺手：“那沒事，部隊裡死了，有國家管埋，要是退伍死了，實在不行，找個山把老子骨灰揚了，連盒子錢都省了。”

一車人哈哈大笑。

大家對死活這事，都特彆下得去嘴，平時的這些陰間玩笑，也真練就了不少人的膽。

車行了一段，進入高樓區裡面，終於看到了一些混亂。

但著火樓下面站了一大堆人，也沒有一個熱心人來領他們，找了個就近處停了車，才來了個保安。

這一點，還是比低樓矮牆裡的居民要差了許多。

“砰，砰，砰。”

三個車的人下車關門，跟隨曹毅走向圍觀的人群。

沒有被困人員，著火的地方確實挺高，起碼在二十層左右，要展開也得想個方案，大家也不怎麼著急。

“屋主在不在？”曹毅衝著人群喊了一聲。

“消防的同誌來了！”

“在在在！我是！你們可來了！”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年輕男人，帶著個穿著挺精致的女人跑了過來。

曹毅點了點頭：“你報的警？家裡什麼情況？”

男人皺著眉頭，又抬頭看了看自己家，搖頭道：“我在上班，接到物業的電話才趕回來，我剛才上去開門看了一眼，滿屋的黑煙，一開門溫度特彆高，裡面火光很大，還特彆臭！我也不敢進去看！關了門我就下來了！”

剛說完，旁邊的女人有些著急了，道：

“我女兒還在裡面呢！你們快幫忙救救呀！”

大家聞言，頓時大驚。

後面的葉加洪也拿著派警單，再次看了看，道：“尾號2888的電話，是你們的吧？不是說沒有被困人員嗎？”

女人立馬焦急拉著男人道：“那是我老公的電話！他平時根本不管孩子，今天孩子在家，他不知道！”

男人也趕緊點頭：“對對對！我老婆也沒跟我說，所以剛才報警的時候，我還以為沒人呢！她來了我才知道！”

這一下，大家有些麻爪了。

層高超過15層的高樓，救援和撲滅難度都很大。

因為現在的登高車，普遍隻有三十幾米，即使是雲梯，也僅53米，而且在高層之間，展開難度非常大，需要大於4米的消防通道，展開寬度要有6米，就算條件達到，頂多也就能到15層附近。

就算在後世，101米的博浪濤，也不是哪個城市都有的。

且沿樓梯鋪設水帶滅火，隻能緩慢加壓，而且要保證水帶鋪設非常筆直，否則一旦水帶絞住，這麼長的供水線，需要的水壓，很容易把水帶撐到爆管，耽誤撲滅時間。

彆說這個，一旦有大火災，逃生難度也較大。

45米以上，不確定性非常多。

現在這個高度，垂直鋪設已經不可能，太高了。隻能試試沿樓梯鋪設水帶上樓，然後把物業找來，問問這層樓裡室內消火栓的情況。

但萬一遇上個沒有按照規定在蓄水池蓄水的物業，或者消防管道有問題，水帶再上不去水，怕是隻有考慮提水桶上去澆了。

（買房時要注意這些問題。）

但這些，都不是方淮此時考慮的問題。

屋內要有個小孩子，肯定等不到水慢慢上去。

抬頭看了看。

窗口的火勢不小哇。

“你們這房子，裡面具體有多大？”方淮抓緊時間問道。

就窗口這火勢，如果房子不大，裡面的溫度可想而知。

“啊？”男人猶豫了一下，道：“…146平！四室一廳！”

旁邊的人卻大聲道：“哪有146平？實得面積也就123，剩下的全是公攤！”

嘖。

方淮揚了揚眉。

在場都是鄰裡鄰居的，這男人還挺要面子。

公攤在貴陽還沒流行多久，這小區的居民，應該也是本市第一批接受遠在HK的李老板福報的人吧。

“你女兒多大？”方淮接著問了一句。

“五歲！”女人回道。

情況問明，旁邊的大家，都在等待曹老板的指示。

出水這麼高的樓層，登高車肯定夠不上了，出水展開，沒有十幾分鐘，也根本不可能。

沒有水槍配合，隻能硬頂進火場救人。

“我去內攻救人！”郝成斌第一個道。

曹毅回頭看了看。

趙金成，郝成斌，張洋，黃永，劉劍鋒。

何誌軍，方淮。

適合內攻的人，在他心裡一一排列。

方淮永遠在這個適合的隊列裡，但永遠排最後一個。

但方淮敏銳地察覺了他的眼神。

趕緊上前拍了拍他，低聲道：“你要把我師父送進去，我跟你沒完。”

曹毅轉頭，惡狠狠看了方淮一眼：“這是火場，彆跟我囉嗦。”

方淮眼神沒有退縮：“莪去，我保證不冒險，人能救就救，不能救，咱另想辦法，一個小破房子，攔不住我。”

曹毅猶豫了一下。

方淮趕緊低聲出言，擾亂他的思維：“快下命令，沒時間了！”

“……方淮去吧。”

這次，曹毅想起了小黑，終於服軟了。

“搞什麼？老曹，我去！”郝成斌立馬就要上來，拉方淮。

方淮卻敏捷地閃開了，徑直走到不遠處的房主男人面前道：“鑰匙給我，幾樓幾號？”

“1902，出電梯右邊那家！謝謝了！謝謝了！”男人說著，趕緊遞了把鑰匙給他。

“在大臥室！最大的那個房間！”女人趕緊提醒道。

方淮一聽這話，眯了眯眼睛，兀地瞪了她一眼：

“你確定？！”

一個五歲的姑娘，遇著火了，她不會跑？

搜救搜救，為啥要到處搜？

因為人遇到災害，會躲。有時候，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人。

所以方淮壓根沒問過他們，孩子到底在哪個房間。

正常情況下，哪個房間，都是有可能的。

除非是沒有行動能力的人，或者在睡覺時吸入一氧化碳暈厥，才會待在一個地方不動。

女人卻連忙道：“確定！確定！”

方淮長呼了一口氣，再次深深看了女人一眼。

但消防救人第一的鐵律在前，也沒有時間懷疑了。

“曹指導，你確定一下，讓物業把那家電斷了！”

方淮喊了一聲，提了提空呼背帶，直接小跑，進了樓層大廳。

郝成斌看著方淮的背影，想大聲提醒兩句，曹毅卻拉了拉他，歎了一句：

“行了，你徒弟早出師了，人手不夠，一起把水帶鋪上樓吧。”

“那我不管，我得上去看著！”

郝成斌說罷，立馬轉身往車上跑，要去換空呼上樓，接應方淮。

曹毅看了看周圍，也就八九個戰鬥員，小二十層的樓梯，有些無奈了。

這郝成斌。

就這麼點人，他還要往樓上跑，這水帶，咋鋪？

看著郝成斌已經拿上空呼，關了車門，曹毅沒好氣地大吼：

“你好歹幫忙帶點什麼上去吧？”

郝成斌這才罵罵咧咧，又回身，從車上拿了兩盤水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