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本來是挺想讓新兵見識見識消防爬繩的。
自己中隊這些小夥子也是剛下隊沒多久。
新兵集訓時，老兵們也沒怎麼跟他們做過心理建設，爬繩這個科目，老是東怕西怕的，不少人說自己恐高，不願意上去。
武警沒有消防那個條件，專門搞個訓練塔，說實話，爬到半空，空蕩蕩的，還真挺嚇人，心理那一關，不好過去。
而且他們新兵人還多，像消防這麼花功夫疏導，不現實。
他想用膽大的消防新兵，刺激刺激他們。
結果這個特勤的“新兵王”，上來就跟他放狂話。
“你要怎麼賭？賭什麼？”上尉口氣已經有點認真了。
方淮立馬大聲道：
“報告領導！我可以先訓練，後上擂台！
如果我贏了你們中隊的所有新兵，再贏了擂台，能不能讓我們來的幾個人，打個靶？”
臥槽。
這聲臥槽，產生在三個消防新兵心中。
尼瑪，來值了。
摸槍啊！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三人心中瘋狂默念。
上尉卻忽然哈哈大笑：
“小兄弟，你真是沒見識啊！你們也是武警序列，想到友軍打靶訓練，讓你們上面的領導跟咱支隊提，那還不是輕輕鬆鬆？”
方淮聽這話，嘴都開始抽抽了。
您才是個關係戶吧？
我特麼一個新兵，跟上面的領導提？
您知道“滾”字怎麼寫嗎？
整出事怎麼辦？領導誰不怕擔責任？
說得輕鬆，反正方淮前世五年就沒摸過一次槍。
不過看這上尉挺年輕，搞不好還真是個有關係的。
他這話，沒錢何不出租房，跑滴滴吧屬於是。
“領導，你就說能不能賭吧，我們就想今天摸摸槍。”
方淮這個“貧窮人”滿心的無語，感覺在跟一個土地主要飯。
武警內衛的執勤中隊雖然實彈射擊比機動師和解放軍少，但人多啊。
就他們這幾個，一人打五顆子彈，完全沒壓力。
上尉隻是眯了眯眼，就做出了決定：
“行，狂話可是你說的！一會兒要是搞完訓練說上不了擂台了，不挨個輪番踹，今天你可走不了！”
方淮嗬嗬一笑：“走不了就走不了，你管飯就行！
每輪訓練，我休息十分鐘！”
“哈哈哈…爽快！我就喜歡你這種主動加練的新兵！一排長，給他上保護，計成績！”
武警的保護裝備不是純粹的腰帶，而是吊帶保護套，托臀的，說實話，比消防那個硬紮紮的腰帶要舒服許多。
平時消防保護的戰友要是手裡一緊，腰帶就容易往上勒著自己。
宋林見方淮都要上了，也沒安排他們，立馬舉起了手，大聲道：
“領導，我們也想訓練！”
“好！”上尉大吼一聲，雙手叉著腰，回身對著一乾自己中隊的新兵：
“看到沒有！人家消防的新同誌，個個如狼似虎，一到訓練，沒一個想落下的！
咱單位多好？周末還能讓你們睡個午覺！還不知足？
我告訴你們，消防可比咱苦多了！
多看看人家，多學學！
再讓我逮到有人私藏手機，偷偷抽煙，私底下磨磨唧唧不聽班長招呼，老子就給你們報個消防培訓班，讓你們好好去吃苦！”
我焯。
方淮感覺吐槽之魂都快覺醒了。
領導的PUA，真是無孔不入啊！
你說的這跟訓練有個毛關係？而且這些毛病，我們消防都有啊！
真特麼來了消防，他們隻會更爽好吧？
上尉說完話，竟然還遞過來一個鼓勵的眼神：“來，爬一把，給他們看看！我就不知道，爬個繩，有什麼難的！人家都行，咱們咋就不行了！”
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配合。
方淮歎了口氣，抬手喊好。
“上！”
方淮一躍而起，雙手抓住主繩，迅速換手，向上攀爬。
一樣的觸感，一樣的爬繩方法。
唯一不同的，就是風景。
方淮的速度飛快，沒有了準備躍窗的動作，他心無旁騖，約14秒就到了12米高度。
再往上的6米，對一般新兵來說，絕不僅是加6米這麼簡單。
那是力竭之後的6米。
但方淮真不是常人，甚至越爬越快。
因為他看了一眼周圍的風景，真特麼有點瘮人了。
四周空蕩蕩無一物，沒有訓練塔的遮擋，甚至能感受到三月的那一抹小涼風。
越往上，連下面的聲音都安靜了。
身體有一種躲避危險的本能，讓他儘快逃離這裡。
下面保護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戰友，不熟悉身上保護裝備的性能，一旦鬆落，沒有窗口可以抓住緊急逃生…
一顆每天都想得挺多的腦子，忍不住在分析這些可能產生危險的情況。
方淮第一次清晰意識到，自己很怕死。
以前他太自信了，覺得消防的領域，自己門清，其實就這麼一顆簡簡單單的大繩加上保護繩，就能要他的命。
手腳並用。
“好！”
一到頂，方淮立馬舉起手。
下面沒聲音。
耳邊全是風聲。
低頭一看，那個上尉隻是揮手，讓他下來。
方淮也沒感覺到多少保護繩的力量。
大爺的，這武警，果然玩的是肉身，繩長就算了，爬上去了，還得自己爬下來。
怪不得這麼多人搞不起這個科目，同來的，大概也隻有宋林能爬完兩趟。
方淮換著手，腳上鬆了點繩慢慢往下降。
到地，才聽到那個上尉激動大喊：
“鼓掌！”
方淮笑了笑，跟著大家一起鼓起來。
“牛啊，兄弟！我們支隊19秒的記錄都差點讓你破了！20秒53！！”上尉一邊鼓掌，一邊興奮道。
方淮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尼瑪，差1秒53，叫差點？
不過，爬繩，成績差距確實挺大，18米繩他不清楚，就說12米繩，頂尖的能到十多秒，慢的能到四五十秒。
等臂力到了能輕鬆掌握身體的程度，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12米繩能到十四五秒的，臂力絕對足夠了，剩下的，就得靠身法了。
十八米繩的話…
剛才自己上到高空，猶豫了一下。
要不離他們的支隊記錄，還能接近一些。
上尉此刻又開始瘋狂CPU了：
“看看，看看！什麼水平？啊？平時就那點破成績，還比來比去的，有什麼好比的？
不練出這成績，你們好意思說話嗎？”
說得下面的新兵們都有些羞愧。
那個黑瘦的周全根帶頭大聲道：“是，中隊長！我們一定好好訓練！”
方淮都忍不住了，找補了一句：“領導…我這水平在我們支隊也是前列了…下半年我還要參加總隊比武呢！彆說新兵了，好些特勤老兵也搞不過我啊。”
上尉愣了一秒。
隨後又起勁了：“看看，人家新兵，參加總隊大比武！！你們行嗎？！”
“咳。”方淮嗆了一聲，他都不敢接話了。
你很會啊，領導。
老子要是來了你這兒，恐怕到現在都發現不了自己很牛B，不得被你PUA到滿級才能走出新手村。
方淮默默走進自家隊列，讓宋林上去。
宋林上去的時候，也興衝衝的。
爬繩，可是他的強項。
這不得好好給人家來一把教科書式的表演？
結果，卡的一上去，到了12米，跟方淮一樣，卡殼了。
而且方淮就是卡了半秒，這貨，足足卡了一兩秒。
下來的時候，上尉大聲念出成績：30秒05。
又是一大堆“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你們的極限之類的話。
宋林回到隊列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些悻悻了，小聲念叨著：
“媽的…跟爬訓練塔真不一樣…上去四周光禿禿的，尿都給老子嚇出來了。”
方淮內心猛笑。
隻要不是老子一個人嚇尿了就好。
肖海山，38秒，差距一下出來了，上尉少有的沒說話。
韓勇居然也爬到頂了。
花了足足50秒。
但方淮萬萬沒想到，上尉居然又起勁了，指著有些胖的兩個新兵大吼：
“人家一樣的胖能上去，還能到頂！你們為什麼爬都不敢爬？
什麼原因？是吃的米不一樣，還是咱武警的菜裡沒給你放油？爬！今天必須給老子爬！
你們今天彆跟我扯什麼恐高，就是在上面被嚇死了，老子也有訓練傷亡指標！二排長，這是你的兵，給我盯著他們爬！”
一頓嚇唬。
其實韓勇現在也不算胖了，臉上都能看見顴骨了，隻是有點下巴柔而已。
人家小胖子，濃眉大眼的，還是挺帥的。
…
單杠，武警的自信科目。
但方淮休息了一會兒，一上杠，48個。
標標準準。
上尉也不說“看看”了。
爬繩他們不常練，但單雙杠可是武警的家。
那單杠成績，可是每個老兵的標簽，每天必搞，訓練次數兩倍於消防。
48個，都已經要挑戰中隊絕大部分老兵了。
還剛爬完繩。
也就10分鐘休息，48個，這他媽是人？
當然，嚴格來說，方淮的恢複能力已經不算人了，要是再給他20分鐘，他能來一次巔峰成績。
“兄弟，你以前真沒練過？”上尉湊近，有些不可置信。
方淮沒說話，抬起手，翻手，露出滿手從未停止生長的血痂。
很厚，幾十次的重複生長這麼厚。
56個的成績裡，有係統的一半，未嘗沒有他自己的一半。
腳上的血泡，他不想脫襪子了，更是瘮人。
係統給他提供的恢複能力，讓他的訓練時間也比其他幾人更漫長，更拚命。
“好兵。”
上尉讚歎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過你敢來咱中隊踢館子，這頓揍，你必須得挨。”
方淮勾嘴一笑：“未必，領導。”
……
五點整。
一個條件簡陋的大棚裡。
“加油！吳班長，加油！”
整個中隊的呼號聲，卻如同世界杯體育場，大家都在節奏整齊地給自己中隊的班長加油。
孫敬五也是目光驚詫地看著方淮，時不時帶著三個新兵在人家聲音歇息的空當，喊一聲“方淮加油”。
聲音的氣場之微弱，都感覺有點漏風。
方淮和對面身材精壯的二期老兵都一個不算大空間裡，佩戴拳擊手套。
連台子都沒有，就地上一塊大大的方地毯，四周用繩子做了個簡易圍擋。
窮啊，窮武警。
方淮心裡暗罵一聲。
一會老子萬一摔了，連個緩衝都沒有。
看著眼前的老兵帶好手套揮了幾個快拳，踢了幾腳熱身，還有周圍的有限空間，方淮都有點不太自信了。
萬一地方有限躲不開，被人家揮到一拳。
主動上門挑戰，算不算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