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今晚沒頂著集訓隊的去查房，主要熄燈後還得晚鍛煉，他也懶得去承受那些白眼。

那些人又被搞了一波，晚上自己放的狂話，估計正在集訓隊分批傳播。

晚上起夜，那是曹毅的活兒，他一個新兵，應該踏踏實實睡覺，等著指導員起來，給他蓋被子。

嗯，新兵。

方淮睡前還在美美的想。

……

清晨，光風霽月。

早七點下過一場小雨的地面，深吸一口空氣，如洗澡時吃上一口冰橙似的讓人煥發。

而且是一口一口，快速的煥發。

因為新兵都在跑步。

郝成斌正領著方淮四人外出早操，奮勇衝上回中隊的最後一截上坡路時。

郝班長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

隨後大叫一聲：“出警了！跑快點！”

最前面的方淮一聽，立馬屁股著火，眼看還有100多米的中隊大門，恨不得能原地起飛。

這一刻，方淮跟剛才路過的路口，一個早上起晚了追公交車的年輕人達到了完全共情。

媽的，再晚點就趕不上上班了！

方淮先至，宋林後到。

消防車已經開到了中隊門口。

“班長！等等我！”方淮大嚎。

葉加洪帶頭車出警，一見方淮，伸出腦袋嫌棄地喊了一聲：

“你特麼戰鬥服都沒穿，去了能搓毛啊！”

方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體能短打下面光禿禿的毛腿，立馬抬頭舉手：

“隊長！我能警戒！”

尼瑪，這段時間警這麼少，蚊子腿兒再小也是肉啊！

葉加洪也沒什麼思考的時間，招了招手：

“來不及了，快上車！”

“誒！”方淮喜笑顏開。

沒想到，宋林也上來了。

一號車，原本是上滿了人的。

這一下上了倆，立馬開始擁擠。

“坐我邊上！”趙金成往邊上靠了靠，愣生生給方淮讓出了一個位置。

從之前的出警來看，方淮腦子機靈，人也老練，在出警不多的特勤隊裡，把方淮帶上，趙金成還是比較滿意的。

但宋林就沒這個待遇了。

此刻在旁邊兩個班長的腿上坐著，就有點扭捏之勢。

一個大男人，身上的體能作訓服也就薄薄一層，坐在身著具備諸多鐵器小零件地戰鬥服的班長們身上，老感覺菊花很危險。

“你擱這兒坐搖搖車呢？”來自東北的孔祥忠被他晃得都有點暈車了，立馬開口吼了一聲：

“要不然你投個幣，我給你唱首媽媽的媽媽叫外婆？”

宋林立馬尷尬定在原地。

方淮憋笑，問道：“隊長，啥警啊？”

葉加洪聽到是方淮的聲音，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派警單。

“油炸粑店，著火了。”

“哦…”方淮心裡有了數。

早餐店，而且還是賣快銷的，不會很大，一般也就半個門面，主要還是裡面的煤氣罐危險。

不過貴州的油炸粑可是香得一匹，韓勇沒來，可惜了。

…

一到地方。

謔。

起碼大幾十號人。

這絕對是規模最小，圍觀群眾最多的一次出警。

咱們的老百姓，哪哪都好，偏偏就有一個毛病——愛看熱鬨。

這個無關熱鬨大小，就是大街上有個人眼睛進東西了，仰著頭撅眼睛，也能聚起一大堆人圍觀，看看天上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早上本就熱鬨的早餐店門口，再來幾個能說會道的大爺大媽分析局面，能從早餐店著火聊到AFH戰火。

還有人能在人堆兒中趁機發泄不滿，指著旁邊的水果店，說最近在他家買了幾次水果，媽的又貴又不好吃，還不給退錢，發動大家聯合抵製他們家。

相比之下，“王二孃油炸粑”店裡冒出的濃煙都顯得不這麼壯觀了。

店不大，但裡面還挺深，火就是在裡面燒起來了。

門口一個二十郎當的年輕警察已經在努力地維持秩序，回頭叫大家彆吵。

消防車一停，大家立馬回頭觀望。

“喲，消防車終於來哦咯！”

“支（這）些年輕小娃娃些滅火，年年都要死好多，可惜喲～”

“是嘞！我家老三就克（去）消防噢，拉（他）回來跟我講…”

一堆老貴陽口音又開始紛嚷。

葉加洪趁著還沒下車，皺著眉對著後面的方淮宋林道：“你們兩個，想辦法給我把人趕走！”

“是，隊長！”

宋林興衝衝就率先下了車，從車上拿警戒帶，並且細想上次被罵的教訓，開始規劃怎麼鋪。

方淮下車，倒沒急著動，看著蔚為壯觀的人群，第一時間想到了《狂飆》。

警察安欣霸氣拉著警戒帶把人往外逼。

隨機腦子一晃，否決了這個想法。

算了算了，這幫大爺大媽不吃這套。

他們可不要面子，警戒帶一過去，要麼集體一彎腰，從警戒帶下面鑽過去。

警戒帶放低了，更輕鬆，誒，人家直接一抬腳。

愛特麼誰誰。

果然，宋林在門口高喝：“麻煩大家讓讓！讓讓！”

沒有一點作用。

還有個阿姨大喊：“小夥子，你管我們搞乃（哪）樣嘛！快點克（去）滅火！”

宋林一個新兵，也不敢吼，手足無措的動作，頓時成了顯眼包。

葉加洪倒是接地氣，對著店門口穿著白圍裙的老板娘喊道：

“老板娘，啥子東西燒起來了？”

“衛生紙！包裝紙！還有些雜七雜八勒東西！塑料袋，面粉！還有個冰櫃！”

“電閘拉了沒得？”葉加洪接著道。

“拉了，拉了！這一片商鋪都沒電了！”老板娘看裡面都要燒出來了，立馬準備收拾門口的油炸粑攤子往店外面推。

奈何門口有個小階梯，鍋裡還有滾油，也推不了。

幾個戰士立馬去幫她抬了下來。

這一下，露出了旁邊的一個煤氣罐。

方淮一見，立馬上去把煤氣罐擋住了，提著往裡走了一些。

挺輕的，應該沒啥氣了。

裡面有個隔間，裡面有面粉，這玩意兒水一衝，篷開了，還是挺危險的，一定條件下，遇火可能會炸。

葉加洪那邊已經果斷喊了一聲出水，戰鬥班的人開始下水帶。

但門口的人也就退了半米。

方淮左右看看，還是走到門口，招呼了一下門口那個民警。

民警膽子挺大，迎著濃煙和明火走近店裡，方淮和他一陣悄聲嘀咕。

沒一會兒，民警抱著個煤氣罐出來了，氣罐還在倔強地噴出一點小火苗。

“讓開讓開！煤氣罐漏氣！”

民警說著，還往人群走。

“我日！”

“尼瑪！”

一陣國罵。

人群立馬炸開四散。

這一下，以煤氣罐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警戒區。

老百姓們還在周圍謾罵，罵那個警察不懂，還亂處理，把煤氣罐往人堆裡放。

方淮看門口清靜了，這才出來，火警班同時戴著氧氣面罩，抱著連接好的水帶衝了進去。

民警迎上來，一臉欣喜：“兄弟，還是你有辦法！我還是第一次參與滅火呢！”

方淮笑了笑：“應該的，應該的，不過我們消防的要是沒在，可不敢這麼玩。”

說著，一把擰關了那個煤氣罐。

那火，是他借民警的打火機點燃的。

是真沒氣了，點了兩三下才點著。

煤氣罐，也是他讓民警抱出去的。

裡面的火很快滅掉了，面粉沒看著在哪，可能是燒成炭了，主要是裡面有大量塑料袋和塑料飯盒燃燒產生的有毒氣體，剛才冒出的黑煙，還真有害。

有種說法，製作塑膠袋的聚氯乙烯燃燒會產生“二惡英”，吸多了人體排不出去，致癌。

前後忙活了20多分鐘，主要的功夫，也就是打打開花，給店面的頂板和內部環境降降溫。

大家忙完出來收拾東西時，老板娘提著一大袋塑封保溫的油炸粑和炸肉餅塞給了葉加洪。

“來，這是我提前炸好的，熱和得很，你們辛苦了，拿去吃！”

“哎呀，不要，滅火是我們應該做的。”

“拿到嘛！我都準備關門噢，賣給哪個嘛！涼了就不好吃了！”

門口上演了一碼拜年給紅包般的半推半就。

“不要不要！”

“給那些娃娃的，快拿著！”

通訊員找老板娘填完出警單，葉加洪終於拿著一大袋噴香的油炸粑給大家分。

方淮笑嘻嘻搶了兩個大肉餅，衝著準備離開的民警追了過去，硬塞了一個給他。

民警感謝了方淮一番，滿足地吃著肉餅離去。

……

回程的路上，葉加洪開始誇方淮：

“你娃可以嘛！拿煤氣罐搞警戒！還給人家民警分餅吃，出警和人情世故，你娃轉著圈懂！”

宋林有些不甘示弱：“隊長，剛才煤氣罐是人家提出來的，肯定得分人家個餅嘛！是我，我也分！”

“啥？”

葉加洪回頭看著方淮。

剛才人圍了一大堆，他在消防車邊安排人帶氧氣面罩，也沒看清，一聽這話，立馬訓斥道：

“提煤氣罐是我們的工作，你咋讓人家民警去？”

方淮嘿嘿一笑：“隊長，那個煤氣罐都是我點的，都沒氣了，壓根不危險！

你沒看剛才一堆叫罵的？罵的全是人家！

咱可是救人民於危難的消防員，咋能乾那嚇人的缺德事？

這麼大口黑鍋，於我消防隊伍的光輝形象不利嘛！

我給人家的那個大肉餅，不是辛苦費，那是人家的背鍋費！”

今天的事情，要是在自媒體蜂擁的時代，一個視頻發網上，恐怕帽子叔叔又要挨上一頓懟。

方淮話落，大家都愣了。

這娃，太特麼能整活兒了。

隨後，車上爆發出一陣大笑。

葉加洪忍不住回頭，猛拍了一下方淮的腦袋，笑道：

“我操，你這個心都黑爛了！鬼精鬼精的啊！

不過，有前途！

大家都聽到沒有？以後彆惹他，要不然哪天怎麼被他陰死的都不曉得！”

“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