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部。
中隊乾部，郝成斌，方淮一家。
一場長談。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前幾天，就在這，被他救下的老伯還送來了錦旗感謝他呢。”
曹毅指著牆上的一面寫著“危險時刻顯身手，救命恩情重如山”的錦旗道。
方開揚和張梅細細聽著方淮救人的過程，張梅緊張得時不時的就得在方開揚手腕上掐一把。
方開揚被掐得呲牙咧嘴，但也隻能狠狠地指著自己兒子，讓他以後彆這麼傻冒險。
驚心動魄啊。
看這中隊環境，雖然比不上他們當年開墾兵團的苦，但細細想來才發現，和平年代，當個消防兵，危險卻比他們當年多多了。
他當兵的時候，中美，中日邦交已經正常化，他們團，也隻是前身為“開墾兵團”而已，早已剝離到戍邊區，再往前講，叫第一野戰軍，自稱為開墾兵團，是視其為榮譽。
那時最危險的事，就是被一場大風沙席卷，差點被埋。
連旁邊見慣風浪的張中庭，也沒想到特勤報上來的這個救人立功事跡，過程竟然如此驚險。
是很驚險。
他乾了十多年的中隊和大隊指揮員，怎會不知道。
下面全是水草的水庫，大冷的天，能淹得了一個，就能淹得了第二個。
身邊竟然是無人能支援，也無繩索保護的情況下，這個臭小子也敢下水。
但他開會時常講的一句“救人為先”，也讓他無法反駁。
當時那種情況，遇險的人生死未卜，換作是他，也不敢耽誤。
彆說等後車到達了，就算是拴個安全繩的功夫，在岸上多耽誤半分鐘，很可能一條命就沒了。
郝成斌心裡半坦然，半忐忑，坦然的是救人本就是消防兵的天職，忐忑的是張支可不是個完全講原則的人，而且是囑咐過他，好好帶著方淮的。
辦公室裡唯一比較悠哉的，就是方淮。
嗬嗬，還舅舅給我安排三等功？聽明白了吧？他耽誤我進步了！
“你看我乾什麼？”
身為領導的張中庭，跟何老教同樣敏感，看到方淮埋怨的眼神，也同樣以高聲掩蓋自己的理不直氣不壯：
“你以為部隊是你家開的？三等功是多少人追求不來的榮譽，能一個接一個的發？”
郝成斌也上來，拍著方淮的肩膀道：
“可以了，班長我服役第十年了，才一個二等功，兩個三等功呢！”
方淮卻笑嗬嗬道：“我隻要能比我舅舅立功多就行！”
“謔！”張中庭直接站了起來：“小子，你想跟我比？”
郝成斌有些悻悻，低聲道：“張支，可是一等功臣！”
張中庭也有些豪氣地笑道：
“全省乾部，比我立功多的，還真沒幾個！
一個一等功，一個二等功，八個三等功！也就是二等功少了點！
你想追我？等你追上我，至少也當團長了！”
方淮撇了撇嘴。
你二十幾年警齡，我現在和你有啥好比的？
不過，舅舅的第二個二等功，也快來了。
想到這個，方淮心裡有了些緊迫感，不想再耽擱了。
“老漢，媽，要不我陪你去買幾套衣服？買完我們吃個飯。”
老兩口其實到現在都還有點不習慣。
方淮在家多皮啊！給他們買衣服？
方淮五歲的時候用零花錢給方開揚買了一袋他愛吃的牛皮糖，方開揚提到了方淮十幾歲！
逢年過節一幫親戚朋友誇自家孩子懂事，這就是他誇得出口的唯一事跡。
張梅此刻也覺得，孩子真是長大了，長大了。
方淮雖然一直跟她比較貼心，但也隻是跟她說話比較多而已。
張梅就怕方淮出去惹了事，回來怕挨打，誰也不講，所以從來不打他，一直保持著慈母的心態，希望方淮有什麼事，多跟她溝通。
但要說誰最希望方淮成長，莫過於她了。
方淮會跟張梅聊，張梅自然也是清楚方淮有個女朋友的。
那才是方淮的心頭肉，過什麼節日之類的，方淮從來不在家裡待，就要去找那個黃嬌嬌。
所以即使楊少傾說是方淮的朋友，提著大包小包的來看過他們老兩口好幾次，她也不相信方淮會變心。
楊少傾那個女娃子，好啊，真好，又乖巧，嘴還甜，會關心人，還是陳爽的妹妹，知根知底。
黃嬌嬌…就彆提了。
以前偶爾遇到過方淮和她一起，那個女娃子，連聲阿姨都沒喊過。
但為了方淮，她也忍了。
“淮淮，你那個女朋友…要不要給她也買一套衣服，你把地址給我，我們給她帶回去？”
張梅怕方淮在部隊待得不安心，想讓他知道，她會幫忙照看著的。
方淮卻是一愣：“我哪來的女朋友？”
曹毅也是一愣：“你咋沒有？還給你寄東西呢！牛肉乾吃完了嗎？”
你不僅有，還把老子氣得不行！
郝成斌看著曹毅那樣兒，也知道他說的誰了，笑著幫方淮解釋道：“人家那是女同學！”
新兵團時，方淮解釋，他可是記得的。
張中庭情報最多，自信地擺了擺手道：“那丫頭是他同校的，也不算同學，校友吧，比他小將近一歲，人家還沒跟方淮談朋友呢！”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都覺得自己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反而把張梅說懵了。
方開揚也懵了。
人人都知道，就老子不知道自家兒子有女朋友！
方淮前世也是退伍了，才告訴方開揚有個女朋友，叫黃嬌嬌的。
那一世，倆父子在張梅走之前，交流不多。
張梅大愣：“那個…黃嬌嬌，給你寄過牛肉乾？很貴吧？”
那個女娃子，看著真不像會關心人的，但很出乎她的意料啊！
這一下，又說懵好幾個。
“什麼黃嬌嬌哦！小楊！叫楊少傾！”張中庭忍不住糾正道。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方淮，尤其是郝成斌和曹毅，都帶了點莫名深意。
擦，兄弟，玩得花啊！
方淮被看得嘴都有點抽抽。
今天這一課，叫《信息差》。
他是真的忽略了黃嬌嬌的事，家裡還有個知情者。
而且前世老媽明顯不喜歡她，卻還會逢年過節，拿點吃的喝的東西給自己，讓自己給她家帶過去。
方淮根本沒送過，因為他知道，黃嬌嬌看不起。
她要的，是紅包轉賬。
而後來老媽走了，明著不感冒黃嬌嬌的老爹似乎也繼承了老媽的身份，成了包容黃嬌嬌的那個人。
他們為自己，操心太多了。
方淮有些感慨的擺擺手：
“那個黃嬌嬌，人品不行，老媽對她這麼和氣，她還對老媽的態度特彆不好，早被我甩了，管她乾什麼？
放心，以後我指定給你們找個特彆好的兒媳婦！”
張梅聽見，立馬鬆了口氣，這下，才真的覺得兒子長大了，眼淚都在眼眶打轉：
“好…好，也好。”
“喲！還有這段故事嗦？”張中庭忍不住站了起來，笑看著方淮：
“小夥，我看你不僅懂事了，眼界也提高了！小楊就特彆好！
這姑娘，我和她聊過不少次了，人單純，心也好，外形，更是沒得挑！”
張梅一聽，再次燃起了希望：“淮淮，給你寄牛肉乾的，是楊少傾？”
方淮點了點頭。
“哎呀，好好好！”這次張梅可沒有剛才的猶豫了，語速都快了許多：
“你和楊少傾什麼時候開始來往的？到什麼程度了？”
方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前世老爹老媽從來沒催過他結婚的事，他還以為是爹媽思想進步，現在看來，是對象不對啊！
家家父母，看來都是一樣的！
“出去說行不？”方淮無奈道。
張中庭一拍手：“好，出去說！”
…
五分鐘後，辦公室留下了一張四小時的請假條。
出中隊部門，許多人都看見了身穿便裝的張支，有認識的，立馬敬禮，大聲打招呼。
下樓時，乾部士官，人已一大幫。
大家得知了方淮家裡竟有這種關係，紛紛感歎：不得了，這個方淮，有形的力量，無形的力量，都有了，遲早要一飛衝天啊！
一行人，把方淮和他家人熱情送到了門外，張中庭則站在中隊門口，跟郝成斌單獨聊了兩分鐘，倆人互敬軍禮，握了握手，才離開。
大家看在眼裡，但都感覺有些嫉妒不來。
……
南國花錦（國貿）商場。
張中庭跟老兩口講述著楊丫頭如何來貴陽，和他和楊少傾的接觸感官。
前因後果，逐漸在老兩口心中對上了。
有搞頭，肯定有搞頭。
這姑娘，竟然對方淮有意思！
方開揚講話簡單直接：“幺兒，我看你有八成勝算！把握機會，一舉拿下！”
“你以為是打仗嗦…”方淮無語道。
張梅是個實際派，心念一轉，道：“少傾在哪上學？你給我個地址，莪給她做點自己做的油辣椒寄過去！我們家的油辣椒特彆好吃，外面吃不到！到時候…我再寫封信，問候問候她！”
方淮更無語了：“媽…油辣椒，你還能做得過老乾媽？也太土了吧？更何況，現在追女生，哪有送這麼便宜的東西的？”
“那是自己家做的，更是個態度！”張梅的眼神，難得有了幾分深沉：
“女孩子喜歡什麼，我也是女人，能不知道？
你能買得起一次兩次，三次五次，但你能買得起一輩子？
我們家經濟條件就這樣，你當兵，也不可能有太大改善了。
我主動把我親手的做的東西送過去，寫信問候她，是想告訴她，我們家會善待她。
如果少傾不是物質的女孩子，能接受這瓶油辣椒，才能接受你，你懂不懂？”
方淮心中梗塞。
原來以前老媽是這個意思。
半晌，方淮想到這一世，不由得又心曠神怡，仿佛烏雲打開，淡笑道：
“行，媽！就按你說的，送油辣椒！
你說你生的兒子是油辣椒，我也認了！
但你說我經濟情況不會有太大改善，也太絕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