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單雙杠考核。
“十七！”
“十八！”
“方淮加油！”
新兵們都在加油打氣，參謀長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王劍也在盯著那個給七連連續拿下不少榮譽的小夥，時不時開口提醒一句：“把杠抓緊！還有兩個，不要硬上！”
方淮今天是拉得最標準的一個。
從開始到現在，身子挺直，沒有一下擺動。
還好兩個多月的晚鍛煉，手上已經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繭，尚能穩穩抓住杠。
休息了兩秒，方淮猛的使勁，最後腳蹬了一下，又上去一個。
“十九！”
參謀長也開始大吼：“方淮，最後一個，你不給老子拉完，太對不起我在這看半天了！”
方淮這會也顧不得臉了，五官都擠在了一塊，腰部用力，跟青蛙似的往下狂蹬，最後一個，終於完成。
“二十！！”周圍響起一陣掌聲。
沒想到，參謀長傳統藝能終於來了：
“老子在這看半天，你不送老子一個？”
周圍哄笑。
“老子在這看半天”是個什麼吊理由？
這麼好用？
方淮咬牙切齒，手裡又彈了彈杠，抓穩了休息兩秒，下半身晃動起來。
擺浪的幅度越來越大，方淮趁機用力，猛地又夠過一個，到達高處時大吼：
“參謀長，你彆說了，這個是班長的！”
又擺一個：“這個是送連長的！”
又擺一個：“這個送你的！”
到最後一個，方淮使儘全身力氣，擺得高高的：“這個，團長的！”
方淮這才飄身下杠，引起旁邊一陣劇烈的掌聲。
方淮臉上也是誌得意滿。
你們的套路，我早就摸熟了！不用你提了，從下到上，我都得送一個！
正在得意之時。
參謀長垮了臉：“咋個就下來了？韓副團長的呢？政委的呢？都送完了，團部領導不送一遍？不講政治嗦！”
方淮愣了。
他低估了參謀長的無恥。
“這…參謀長，韓團長和政委我就開軍人大會見過一次啊！”方淮爭辯道。
“行行行，我去跟政委講，嘉獎給你取消嘍！”參謀長說著，就轉身要往辦公大樓那邊走。
方淮一下急了，就要上去阻攔。
沒想到，參謀長一轉身，背在背後的手上拿著的一張紙，暴露了。
王劍眼一眼看出了那是什麼，當即提醒道：“方淮，快把參謀長拉住，他嘉獎令都帶來了！”
方淮眼神大亮，一把抱住了參謀長。
老黑原來早就準備好了！今天無論做沒做到20個，都會給自己的！
參謀長回身掙開方淮，這才露出笑容，啪地一巴掌拍在方淮後腦門上：
“滾過去站好！”
隨後眼看杠上已經無人，嘹亮嗓音大喊一聲：“七連！全連集合！”
附近的新兵，和班長們立即跑到參謀長面前按連隊列的位置站好，操場上許多參加其他考核的連隊也望了過來。
參謀長神色莊嚴，拿著手裡那張紙，整理平整，隨後看向整個隊列，親自給七連整了一次隊：
“向右看齊！”
小碎步聲音。
“向前看！”
全場安靜。
“稍息！”
整齊地出腳聲。
參謀長這才滿意地拿起了手裡的紙，朗聲開口：
“命令！
三等功，嘉獎令！
GZ省，消防總隊新兵團方淮同誌，工作認真，按時完成上級領導交給的有關任務，思想上能夠始終與……積極地用黨的最新理論成果時時武裝自己的頭腦，認真學習八榮八恥重要講話，積極訓練，表現優異。
鑒於方淮同誌認真工作的優秀表現，新兵團團部機關決定授予方淮同誌三等功獎勵！
希望全體人員向方淮同誌學習，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中，為我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作出貢獻！”
三等功！
掌聲如潮。
七連的士兵們，無一人不佩服方淮。
這裡的士兵，當然包括了老兵。
這三個月，方淮做的每一件事情，無不出類拔萃。
如果七連新兵的記憶裡，有一個魔幻主義現實色彩的人物，一定是方淮。
他就像《大魚》裡的愛德華，當大家要問起自己當兵生涯見到過的奇跡人物時，這個人，一定要被提起一次，並且驕傲地說：“你們說那些人，都是聽說的！我認識一個人，那年，他做那些事時，就在我身邊，我親眼看見他…”
這個三等功，為方淮三個月的努力畫了一個完美句號，也為這段故事留下了一個有跡可查的印記。
方淮看著同年兵們略帶崇敬的眼神，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有了一次值得驕傲的三等功！
與前世那種工作五年，臨到退伍前一個月，乾部悄悄把他拉到辦公室，說“有了這個功，退伍費能多拿點，你是退伍士官，拿了就拿了，大家都理解，但一定要低調”的那種三等功完全不同。
這是他掙來的！
即使從中有舅舅的面子，但拿到這個三等功時，全場沒有一個人覺得這個功勞有水分。
參謀長也鼓起了掌，隨後看著隊列裡的方淮，嚴肅道：
“恭喜你，小夥！我們新兵團，三年沒有出過三等功了，你是三年以來，第一個！
也是我們團部總結你的工作表現，所有領導都認可的一個三等功！
消防，是時時備戰，立功的機會很多！
我相信你，以後胸前會掛上越來越多的軍功章。
但是這個軍功章，我希望你能掛在所有三等功的第一個！”
又是一陣雷霆般的掌聲。
方淮忽然覺得嗓子有些哽咽，啪地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是！參謀長！”
……
方淮在九班新兵們的簇擁下走進班上，郝成斌背著手笑著走在後面。
“也，可以嘛，啊？老郝，整出個三等功新兵來哦！”
潘兆輝從後面追上來，拍了拍郝成斌的肩膀。
郝成斌側目，勾嘴一笑：“怎麼樣嘛，調動的事。”
“快了！支隊錢副參謀長打過電話給我了，應該要調到省城支隊去。”潘兆輝不無得意地道。
“支隊？支隊機關？！”郝成斌瞪大了眼睛。
“廢話！你以為我廢這麼大的力，就是為了調到基層中隊？”
郝成斌聽罷，左右看了看，小聲道：
“薑鵬那個姑爹…有這個本事？”
“操。”潘兆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我他媽不至於吧？去找那個…吊劉副主任？我以前在支隊開車的那個領導…調了！到總隊了！幫了我一把！”
“我日…”郝成斌從左兜裡掏出一根黑腳杆，遞給潘兆輝：
“你是命好！跟上個好領導！三期也轉了，支隊開四年車，享福去嘍！
以後支隊有什麼風向，照顧照顧兄弟我哈！”
潘兆輝接過煙，意味深長道：“你都跟上張支的腳步了，還用羨慕我？”
郝成斌卻搖頭笑道：“張支的腳步我是追不上的，再過兩年，方淮那個小子可能都要闖出大名堂了，有背景，有天賦，還肯拚命，能把這顆新星培養起來，我就滿足嘍！
老子的名號，起碼還能在消防部隊傳上20年！其他都不圖了，當兵一趟，莪就圖個名！”
潘兆輝哈哈一笑：“人各有誌！”
…
屋外兩位班長聊著，屋內的方淮，已經陷入沉靜。
剛才參謀長宣布命令的那一刻，雖然還沒得到軍功章，但軍功商店，多了一枚閃閃發光的三等功勳章。
現在他可以選擇一次C級的“免疫力強化”或者“核心力量強化”！
沒什麼好猶豫的。
坐在板凳上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選擇了核心力量強化。
這次強化，方淮終於有了不同以往力量強化的一些麻酥感，但很快消失。
軍功商店的那枚三等功勳章印記還在，但是已經不再發光，變成銅色金屬質感了。
方淮有點悵然若失。
就這？
就這？！
他緊趕慢趕上樓，坐下才敢開啟強化，就怕強化時反應過度，結果真正來臨時，僅僅兩三秒，就進入了賢者模式的空蕩。
好像啥感覺都沒有誒。
方淮舒展了一下身體，又抬了抬腿。
剛才帶來的手部酸脹消失了一些，但他沒法判斷是休息了一陣的效果，還是強化的效果。
他很想上訓練場試試，但這會已經快吃下午飯，隻能等晚上了。
正想著，郝成斌推門而入，開門就是一句讓方淮無語，令新兵們欣喜的話。
“已經確定了，周五會操，周六下隊！今天晚上開始，連裡隊列會操加訓！大家都努把力，拿出最好的狀態給總隊首長看看！”
“耶！！”新兵們歡欣鼓舞。
三個月的新兵團，終於要解放了！
……
“同誌們好！”
總隊鄒政委步行經過9個方陣，依次高喊，新兵們的回答如山呼海嘯。
“首長好！”
“同誌們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
很快，經過請示，進行到了分列式會操的正式流程。
“分列式，開始！標兵就位！”
隨著主席台下參謀長的一聲大喝，九名標兵班長跑到指定位置，整個操場上新兵們都開始緊張。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分列式訓練，今天終於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分列式，是部隊閱兵的專屬儀式。
今天之後，新兵們將不會再有機會參加如此大規模的會操，此刻，雄師列列，榮光加身。
“齊步！走！”
一連聞令而動，鏗鏘入場，新兵們的步伐尚顯稚嫩，但都努力拿出了自己最嚴肅的姿態。
“向右，看！”
“聽黨指揮，作風優良！一，二！”
齊刷刷的正步邁開，所有人半面向右敬禮。
口號震林木，步履踏山河。
經過主席台後，前面的連指揮員再次大喝。
“向前，看！”
“紀律嚴明，保障有力！一，二！”
正步換齊步，整齊劃一。
台上的領導紛紛鼓掌，誇讚今年的新兵隊列素質非常好。
一個又一個連隊的方陣爭先恐後地展現自己的軍人姿態，贏得全場的掌聲。
今天的操場上，沒有方淮，沒有九班，沒有郝成斌，沒有……
一切都沒有。
所有人，都融入了這個“消防部隊”的榮耀集體，成為某一顆螺絲釘。
隻有身處洪流中，才知個人力量的渺小。
會操結束，鄒政委再次操著地方口音發了一通言。
說了什麼，很漫長，沒人記得，隻記得一句“祝各位新同誌奔赴各自新崗位的途中，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