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兒的沉默。

方淮心裡已經完全暢爽。

班長說話，實在太解氣了。

哎，還得是跟著班長啊！

曹毅隻覺得腦瓜子被郝成斌的聲音震得嗡嗡響，連帶著幾個一中隊衝樓上來的老兵都停下來，聽著郝成斌在頂樓發火。

其實在這兒說話，整個訓練塔都聽得見，郝成斌說話的空當，不少老兵都在往上面趕。

樓外的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樓內的已經開始往外傳了：二中隊脾氣最大那個指導員老曹好像被新調的三期士官郝成斌給罵了，因為一個新兵！

大家都想上來看看這個西洋鏡中景！

樓頂，幾個乾部你看我，我看你。

一中隊的聽完，驚奇之外，頓時覺得胡大心裡有鬼，這種情報居然藏著不說。

二中隊的也在心裡罵胡大，這種情報，你居然藏著，不早說？

大家跟胡大都有點不親熱了，退開了一點距離。

胡大心裡罵罵咧咧，罵曹毅是個傻B，毀老子公平名聲於一旦。

一中隊的乾部已經朝後面的幾個士官打眼色。

幾個已經上來的士官已經把全程聽得清清楚楚，立馬笑嘻嘻上來，拍著方淮肩膀，對著幾名乾部道。

“二中隊不要，我們要嘛！不對，換，換！人都確定分到我們特勤了，不是二中隊的，就是我們的！讓他們選一個換，行吧？

我們就喜歡有才藝的！”

曹毅很尷尬。

但是中隊的近況，讓他不得不安撫郝成斌幾句。

一則郝成斌來都來了，支隊還下了令，士官排長，他不能把關係搞得太僵。

以後相處的時間，還多得很。

二則，這個兵，要是這麼牛B，他得要啊！

必須得要！

“嗨！”

曹毅的第一反應，是甩鍋：

“郝班長！你已經是我們中隊的兵了，調動手續都下來了，怎麼還提老中隊呢？

剛才是他們幾個說，今年的新兵素質不太好，我才跟著附和幾句！誰說我們中隊不要？

我說了嗎？

我剛才說方淮很有才！你培養得好，好兵！之前…不說了！以後大家都是一個灶裡吃飯的人了！”

曹毅說著，本來想提兩句他調動的事，但人家既然知道去請領導發話，也自然應該清楚自己的難處。

支隊老劉管那一塊，自己這個指導員，逃不脫人家的管理。

一中隊的隊長一聽，腦子裡轉了一圈，立馬開始發話：

“誒？曹指導，不要賴賬嘛！你都說了不想要，那我們中隊的新兵給你們挑！

咱們換一個！

剛好，我們一中隊就缺一個拔尖的通訊員，我看這個小方很有靈性！

胡大，這件事，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今天晚上就給大隊長和何老教打電話，這事，我們必須好好爭一爭！”

曹毅剛才思想懵在半空中，隻覺得這是個好兵，一時隻想著爭，這會聽到人家連發展方向都想好了，心裡頓時被點醒，一陣懊悔。

對啊！

電腦技術好，還能總結精神，這整到通訊員崗位，以後災情報告，支隊日報，每月的刊登文章，不都有去處了？

體能還好，通訊員比武這塊空缺，有著落了吧？

要是還真能讓何誌軍都覺得潛能巨大…這真是個全能型人才啊！

不行不行，得打電話，立馬打電話。

在這裡爭，沒有意義，大隊何老教可是一言而決，他那裡，自己必須得到支持。

曹毅轉頭跟二中隊隊長使了個眼色，立馬就往樓下走。

出了眾人視線，變走為跑。

“誒，你去哪？”一中隊黃隊長匆匆問道。

“我上個廁所！”

聲音傳來，已經在8樓之下了。

“臥槽，他找何老教去了！”黃隊長反應過來，立馬也要下樓。

二中隊隊長葉加洪卻一把拉住了他，訕笑道：“人家曹指導上廁所，你慌啥子嘛。”

“你…我也要上廁所！”黃隊長立馬就要掙脫。

“去什麼去，一哈訓練完，老子請你吃烤魚！”葉加洪的四川口音說話，加上死皮賴臉抱著黃隊長不讓走的姿勢，尤為搞笑。

二中隊倆主官配合倒是挺默契。

方淮內心發笑，心也靜下來，回頭看了看，這才發現其他新兵也不敢叫他去搬水帶，隻能吭哧癟肚地上下跑。

趕緊道：“班長…首長！我該去送水帶了，他們都忙不過來了。”

胡副大隊長一臉發黑，終於聽到此地有人說了句人話，心裡略感安慰，擺手道：

“去吧去吧。”

說罷，轉頭盯著兩個拉扯的乾部，一臉恨恨：“人家新兵都比你們懂事！”

……

曹毅一邊下樓，一邊打通了教導員的電話。

教導員叫何永軍，四川的。

因為在教導員的崗位上輪了四個大隊，資曆豐富，被尊稱“何老教”。

他是支隊資格最老的副團長，所以他當教導員的單位，大隊長都很尊重他，又是書記，而且脾氣相當大，連參謀都被他追著踢過屁股，所以特勤大隊基本他發話，就是最終決定。

因為有他在，胡副大這些大隊領導都溫和了許多，參謀們就更彆說了。

也就大隊長，能跟他商量兩句。

曹毅的脾氣大，和何老教比起來，就是小兒科。

何誌軍因為名字和何老教很像，還被戲稱為“小何老教”，而且因為這個外號和他個人的能力，在特勤獲得了一份特彆的尊重。

“喂，教導員！”曹毅聽到電話接通，趕緊喊了一聲。

“爪子（做啥子，咋了）！大晚上的，這麼大聲爪子！”

曹毅聽到老教發火，又聽到那邊的麻將聲，一下停了下來，聲音也小了一些。

“不好意思，教導員，我是講那個新兵的事…”

曹毅說著腦子裡在迅速整理思路。

何老教的訓斥聲已經傳來：

“你們一件事要問我好多次？大隊就十個新兵！一中隊六個，你們四個！明年新兵下來，再給你們補！聽不懂話？”

“不是不是！教導員，我是說原來分到我們中隊的新兵，就不用變了吧？”曹毅說著，心裡都有點後悔了。

特麼正趕上老教打麻將！觸了人家黴頭，明天又得挨一頓剋。

何老教似乎沒太聽懂，聲音冷靜下來：

“你到底想說啥子？”

“莪說那個…那個叫方淮的新兵，一中隊想換走，教導員你要是有事，我明天來當面彙報。”

曹毅心裡也在盤算，是一個新兵重要，還是彆惹教導員重要？

沒曾想，何老教那邊傳來談話聲。

聲音很小，那邊應該捂住了聲筒，可他還是聽見了。

“張支…你那個侄兒子…是不是叫方淮？”

“嗯……外甥，方淮，淮河的淮。”

何老教那邊聲音清晰了，也篤定了許多：

“你打電話就是這事？放心！調不走！人家點名就是到二中隊！

你把人給我帶好哈！領導可是專門為他來找過我！

你跟黃義講！不要再打電話騷擾我了！

老子就晚上這點時間打哈麻將，淨接你們兩個電話了！以後晚上除了出警，不要打電話給我！”

“誒，誒…”何老教威勢太盛，曹毅被訓得頭都點起來了。

一頓罵完，電話也掛了。

曹毅心裡百感交集，還帶了點震撼。

那個方淮…不是秦副參謀長的關係嗎？怎麼又是張支的外甥？

哪有領導的親戚，還這麼有能力的？

莫不是吹牛B吧？

曹毅想著，又打給了何誌軍。

…

方淮第二次提著兩盤水帶下樓的時候，正遇上打完電話回來的曹毅。

曹毅看到他，臉色起碼變了兩番，似乎在思考怎麼跟他說話。

走到方淮身邊時，才露出個燦爛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夥！好好乾！前途無量！”

“是，首長。”

方淮看他變臉變得毫無心理壓力，心裡也是一聲暗歎。

尼瑪，特勤個個是人才。

方淮放好水帶正準備轉身上樓時，郝成斌也下來了，一把拽著他的肩頭，就往遠處走，邊走邊道。

“牛B我吹出去了，你可彆丟了班長的臉！

下了隊，就跟新兵團不一樣了，做人是要謙虛，但是該表現，就一點謙虛都不要有！

有能力，不要藏著掖著，就得表現出來，讓大家看見！

你不表現，班長也沒面子！

從今天開始，你和韓勇的表現，可就跟我的臉綁在一起了！”

方淮聽著這些耿直的鼓勵，不禁笑了笑：“班長，謝謝你今天為我說話，要不真憋屈死了。”

郝成斌把著方淮的肩頭，眼睛圓睜。

“憋著氣，就要出了它！今天晚上開始，你和韓勇的晚鍛煉，加半小時！”

方淮：？？？

……

時光如馬奔，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