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張中庭拖了長長的一聲。

像是陷入了思考。

特勤也是支隊的重要力量。

張中庭沒有及時表態，而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臂膀，道：“等我回去了，找人問一下。”

說著，又有些欣賞地看著他：“你們這些老士官，還戰鬥在一線，不容易。

帶兵，出警，還搞裝備，都是戰訓工作！去年大練兵，我聽說了你的事跡，很感動啊！

很多和你同年的兵，都去給領導開車，當司務長去了，我也把很多以前有傷的老兵安置到了後勤崗位。

調你去特勤二中隊，也是那邊司務長馬上要退了，讓你再乾一年就接班，也休息休息。

你們是傳承技術和兵氣的精英，辛苦多年，要保重身體，不要硬拚！”

郝成斌恍然大悟。

有感動，也有落寞。

原來領導調他去，是讓他去“享福”的。

司務長，管中隊錢財生活，可不就是享福麼？

確實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職位，不過他真的不需要。

郝成斌當即敬了個禮：“謝謝首長！不過我才二十八歲，乾得動！如果部隊需要，我還可以在一線乾到三十八，四十八！”

張中庭當即比了個大拇指：“好！好兵啊！那我問一下，如果二中隊那邊沒有特殊原因，你就去當代理排長！

二中隊幾個老兵退伍，作風方面明顯不如以前了，剛好，需要你這樣有動力，有激情的老兵去傳承精神！”

郝成斌頓時激動：“謝謝首長！”

哎媽，班長升官了！

方淮忍不住咋舌。

這等待，值得啊！

可不是哪個中隊都有代理排長的，起碼方淮前世待過好幾個中隊，隻有一個中隊有。

地位不比司務長低，而且主抓訓練，那是一個中隊士官的標杆楷模。

就是這個職位一般是在本中隊待的時間比較長的老士官裡提拔，不知道郝成斌剛去就當代理排長，能不能服眾。

“對了，小方，你當這個副班長，不是因為我的關係得的吧？那我和你們郝班長可就是利益互換了！”

張中庭像想起了什麼，對著方淮開起玩笑。

方淮心裡罵罵咧咧。

靠，我爭個副班長也算你的？

“報告首長！我聽不懂！”

這已經是他能回答的最冷靜的話了。

但周邊的人還是震驚了。

我擦，這段對話，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團長利益互換，用代理排長幫忙換了個新兵團的副班長？

張支隊長果然敢說話啊！

倆人到底啥關係？

後面的人裡，梁龍輝已經麻了。

他算是知道他的處分報告被誰給壓了。

王劍這個人，陰呐！方淮背後藏著這麼個大神，他一點不跟自己提！

這張支隊長，似乎一點都不藏著掖著，這麼多人在，居然對方淮說這麼多不符合首長形象的話！

關係已經不用提了。

黃團長此刻也笑哈哈點明了：“張支，你這個外甥，表現好得很！我早已經問清楚了，你不要說話打擊了人家的積極性嘛！”

參謀長也從旁笑道：“方淮可是郝成斌的寶貝哦！這個小夥，我觀察很久了，能力不錯！”

“小方！”黃團長也以張中庭的稱呼叫了方淮一聲。

“到！”方淮聲音洪亮，精氣神也上來了。

團長參謀長這頓誇，他算是揚眉吐氣了。

黃團長背起手，一副長輩的口吻道：“你舅舅對你的表現還不相信，這樣，一會下去，單雙杠上見真章，展示給他看看！”

“是！”方淮一提這個，自信了。

舅舅，外甥。

王劍也聽麻了。

人家背後抗了尼瑪這麼大一杆將旗，自己這個百夫長還在擔心人家會不會被針對！

就那張處分報告，他和梁龍輝吵了一天，還找來了好幾個士官助陣！

梁龍輝一意孤行要交上去的時候，他無奈使出了最後一招：讓梁龍輝在支部章下面簽字，代表這是他一個人的決定！

還是沒有嚇住梁龍輝。

人家底氣足啊，一個連長加幾個士官都壓不住他。

這下，踢到鋼板了吧。

“哦，梁龍輝，方淮打架是怎麼回事？”

人群裡不止王劍想到了這事，參謀長也開口了。

參謀長直接逮住了梁龍輝發問，而沒問沒簽字的王劍。

你既然請求處分方淮，就當著這麼多人把話講清楚。

梁龍輝內心全是亂碼，沉了口氣，道：“參謀長，事情是這樣的…”

參謀長打斷：“事情我清楚得很！張星！你不是說你現場處理過了嗎？”

張參謀從人群裡冒出頭：“處理了，參謀長！那天郝成斌…郝班長也在！先是帶隊士官罰了，我後來又進行了思想教育！對吧？方淮，我是找你們談了吧？”

方淮趕緊應聲：“談了！張參謀跟我們談了快…一個小時！我感覺我的思想得到了洗禮！”

周圍人一下被整笑了。

參謀長卻板起臉：“誰的思想動不動洗禮？嚴肅點！”

老子幫你解決事呢！你跟我油腔滑調的！

方淮也很委屈啊！

那天晚上天很冷，風很嗨，站在那聽唐僧念經幾十分鐘，從孔子講到了關二哥，一身汗從冒煙吹到了冰涼，張營長都被聊得眼皮子打顫！

就誰去，都特麼挺洗禮的！

“是，參謀長！”方淮內心歪嘴。

你說不洗禮，就不洗禮吧！

“那我問你，梁龍輝。”參謀長轉頭：“團部發現問題，處置過後，為什麼還要重新處置？”

“他這個…這個問題，還是比較…張尹章當時受傷還是比較重的。”

梁龍輝已經不得不堅持了，現在已經不是處不處理方淮的問題，而是參謀長在找他的問題了，一旦認錯，就是要處理他了。

參謀長聽到這話，終於招呼了王劍一聲。

“把張尹章叫過來。”

兩位團長都在安靜等待參謀長處理問題，這種事，他們不宜插手。

八班很近，張尹章很快小跑過來。

“首長好！”

參謀長也不耽誤時間，直接問道：“張尹章，和方淮打架那天，受傷重不重？”

如果張尹章說重，他就直接讓人帶張尹章去驗傷了。

五天了，事情發生五天了，要是還能驗出傷來，方淮就真該負責任了，這不是關係的問題了，這是法律問題。

誰知，張尹章的話術重現：“報告參謀長，我已經跟連裡說了好幾遍了！就是切磋！我和方淮比試一下，莪以前學過武術，那種小傷真不算什麼！”

“嗬嗬，說了幾次了？”參謀長眼神再次看向梁龍輝，再次冷笑一聲：“我看你們指導員完全沒聽進去嘛！”

“既然是誤會，參謀長，把處分給七連退回去吧。”黃團長看這個情況，可以定調子了。

誤會。

參謀長看了團長一眼，覺得這事好像沒到位，這思想有問題的還沒處置呢。

梁龍輝這麼胡搞，從他個人來說，也是有意見的。

團長卻清了清嗓子。

這是個習慣性動作，隻有經常在一起的才看得懂。

代表的就是“出去說”。

參謀長立即作罷：“行，方淮，你來一下。”

方淮知道是要下樓了，連忙回身把大吉他抱上，隨後把書也拿上，好似很吃力似的，又騰出手指了指桌上的一遝資料。

就那麼一小遝資料，明明多分出一根手指，就能夾著走。

方淮卻正大光明道：“班長，你能幫我拿一下不？我們一起下去…那首歌，我寫完了。”

這麼多人，他不好直接叫郝成斌一起下去，好像真的有什麼交易，隻好讓他“幫自己”拿了一小遝資料。

郝成斌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知道他的意思，但那張五頁紙的資料，他是真不好意思拿，隻好伸手，把方淮手裡的幾本書也接過。

旁邊有心觀察的人，內心都在默默點讚。

這小子，臉厚而心細，絕對是個做官的材料。

張中庭也在默默觀察。

……

人到樓下，參謀長揮手，乾部四散，回歸各自崗位。

隻是離開時，都在討論今天的事。

方淮和郝成斌一起走到最後。

參謀長和團長一起在中間。

張中庭背著手領頭，一邊往訓練場走，一邊看風景。

走到半途，參謀長發問：“團長，這個性質還是…身為乾部…”

後面的方淮和郝成斌隻能聽到這些。

也就夠了。

團長沙啞的嗓音在這冬日空曠下午，卻很是明顯。

“不要耽誤時間了，新兵問卷調查不是還沒做嗎？把連乾部的部分著重做上去，列入考察。”

後面的倆人都有點驚呆了。

方淮內心驚歎。

這是高手，這才是高手。

糾結在這事上，梁龍輝前後總有話說，但一張調查問卷，那就是嶽飛之罪，莫須有。

團長明顯發現了郝成斌在，那這麼大聲說話，至少代表郝成斌擔任班長的九班裡，那十份調查問卷得出點問題。

參謀長明顯也陷入了沉思，隨後點點頭。

也許在他的角度，解決方式又不一樣。

方淮看到這個點頭，突然感覺自己的以為，應該跟團長是有差距的。

團長真實想法也許隻是讓新兵們去決定梁龍輝的去留而已。

團長也許並不在意梁龍輝的下場。

那前面的舅舅，又會是怎麼想的？

方淮忽然覺得，揣摩人心是個讓他能當閒餘愛好的學問。

正想著。

前面的張中庭忽然對著路過的樹葉跳高。

沒摸到。

隨後回頭嘿嘿一笑：“真是長胖了，以前都摸得到的！”

方淮看得一腦門黑線，郝成斌也不好意思笑出聲。

我靠，我舅舅算是廢了。

你跟我們班新兵的想法能有啥本質的區彆？

枉我猜測一番，還不如回去研究研究嶽濤呢！

真是地位越高，想得越少啊！

要在人群中保持真我，不用想太多，不必在意彆人的想法，就必須擁有超然的地位！

方淮手裡的吉他握緊，再次昂揚。

我要當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