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畫製符籙的陸長安，驀然察覺無形的天地氣機變化。

他略微一怔，恍悟過來。神識飛快掃向二十丈之下的密室，看到枯萎凋落的雛形葫蘆果。

陸長安心頭大跳，來不及第一時間插手現場。

眼睜睜看著，黑中發灰的枯死果實，跌落到五行土的大缸。

玄水龜瞪著呆萌萌的大綠眼，也是愣了一下，不敢碰觸枯萎凋零的果實，有種本能的忌憚。

枯死的雛形玄果，落到土壤後，飛快的消融。

更多的灰蒙蒙濁氣，在半空中彌散，即將融入土壤。

玄水龜雙眼閃亮，本能的張嘴，吸收彌散的灰蒙濁氣。

呼呼！

足足四成的灰蒙濁氣，被近水樓台的玄水龜，吞吸到腹中。

“住手！”

陸長安尚不知灰蒙濁氣是什麼，但涉及玄天遺物，必然不簡單，不能讓玄水龜獨享。

玄水龜艱難不舍的住嘴，望著剩下大半灰蒙濁氣，落入五行土中。

吱吱！

土黃光暈閃動，地岩鼠從地面浮現，與陸長安幾乎同時來到現場。

然而，半空中的灰蒙濁氣，最後一絲融入五行土，與枯死的果實一同消弭於天地間。

一絲不剩！

“混蛋！”

地岩鼠雙目發紅，盯著憨厚無辜的大龜，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潑天的大機緣。

啪啪！蓬蓬！

地岩鼠極度不爽，衝到大龜身上，揮動爪子，一陣暴揍，以泄心頭之怒。

大龜一聲不吭，頭部縮進龜殼內，任由地岩鼠暴打。

陸長安愕然，並未阻攔。

剛才的灰蒙濁氣，他神識感應到，有種渾噩陰冷之感，本能的排斥。

由此斷定，那灰蒙濁氣，對陸長安本人或者人類修士沒用，甚至可能有害處。

“難道是，傳說中的先天濁氣？”

陸長安掐指推算，思忖道。

天地初開時，誕生清、濁兩股原始之氣。

清氣上升，濁氣則會下沉。

方才，枯萎凋零的玄天遺物，暗合濁氣下沉的規則。

修仙界各地，也存在著濁氣，蘊含陰煞之氣，對邪陰鬼物，以及大部分魔物，鬼物有裨益。

但那些濁氣，幾乎都是後天濁氣。

真正的先天濁氣，少之又少。

更不要說天地初開時的原初濁氣。

而玄天之物，往往是開天伴生之物，蘊含一絲本界法則和本源之力。

凋落的玄天遺物，重歸天地，消融時散發少許的先天濁氣。

由結果反推，似乎不難理解。

但是，玄天之物，即使是小玄天，在修仙界堪比上古神話。

上古至如今，有幾個修士能真正接觸？

典籍記載語焉不詳，甚至不準確。

陸長安親自經曆，才知道凋落的玄天遺物，會誕生先天濁氣。

涉及開天之物，其品質應當超出一般先天濁氣，更接近天地初開的原始濁氣。

呼呼！

地岩鼠打累了，坐在龜殼上喘著氣。

至於玄水龜，頭部躲在龜殼裡，渾渾沉睡過去，發出陣陣鼾聲。

“這憨貨，守護、澆灌葫藤多年，倒是有憨福。”

陸長安暼了它一眼。

玄水龜常年伴隨玄天葫藤，澆灌嗬護一百幾十年，付出的時間精力，遠超陸長安這個主人。

一啄一飲，冥冥中似有定數。

玄水龜用最笨拙的方法，近水樓台，得到了大機緣。

起初，它也不知道看護玄藤有什麼好處，隻是本能的感覺，對自己有裨益。

陸長安來到五行土的大缸前，觀看玄天葫藤。

葫藤本身並無變化，生命氣機穩定。

那顆凋落的枯死玄果，融入土壤中，除了分解先天濁氣，已經不存痕跡。

倒是玄果凋落的區域，五行土有些異常，氣息更醇厚，顏色更深邃，隱隱多了些灰黑光澤。

地岩鼠眼巴巴，流著口水，盯著仿佛被汙染過的那片五行土。

“不愧是五行土，萬能土源，可以承載，吸納玄果凋落的部分遺澤。若是一般土壤，玄天遺物完全歸還天地大道，得不到多少好處。”

陸長安面色一喜。

這意味著，眼下的土壤和玄天葫藤，更容易栽培小玄天至寶。

“重新培育？不好——”

陸長安想到《玄天秘傳》中，某個不確切的傳承。

無論小玄天，還是大玄天，在界面誕生後，都是獨一無二的至寶。

具有唯一性。

他面色驟變，望向恢複了大半綠意的玄天葫藤。

立即催動長青秘術，消耗龐大的壽元。

陸長安的手掌，縈繞蒼古翠青的光暈，仿佛新生的嫩芽，注入玄天葫藤中。

一時間，巨大的光暈團，將陸長安的身體都籠罩了。

“五十年……一百年……一百二十年！”

陸長安一口氣獻祭120年壽元，這才終止了長青秘術。

在剛晉升金丹中期時，陸長安測試過，當時需要120年壽元，可讓玄天完全恢複綠意。

如今，他年滿266歲，經過近三十年的培育、澆灌，隻需獻祭一百多年就夠了。

陸長安再次打量，玄天葫藤完全恢複綠意，生機盎然。

不僅如此，藤蔓比以往略微茁壯了一兩分。

陸長安還有1064年壽元。

對晉升金丹中期多年的他來說，隻要有一千年總壽元打底，完全夠用。

“完全恢複綠意的葫藤，得玄天遺澤滋補的土壤。培育小玄天的基本條件，應該是達成了。”

陸長安沉思道。

能否再次孕育玄天葫蘆，則要看造化了。

天衍大陸，中州地界。

縹緲宗，五階靈脈聖地。

“快！去呈報宗主！還有太上長老！”

靈園禁區，一個赤腳黑膚，農夫形象的壯漢，眼泡浮腫，整個人處於高度興奮的狀態。

在其面前的光罩中，有著一截葫蘆藤，栽種在黏稠的乳白靈液和彩色泥土中。

“寇大師，此事非同小可，必須確切屬實。太上長老百年不曾出世，驚擾他老人家……”

守園長老是一個七八歲的童子，發出迥異的蒼老聲音，身上深晦的法力波動，儼然達到元嬰中期。

“沒有錯！玄藤氣機有變，隱有新生成長跡象！切莫錯過時機！”

農夫壯漢模樣的寇大師，語氣鄭重，有幾分緊迫。

寇大師是縹緲宗的首席靈植夫，技藝達到四階上品，負責照看那截神秘葫蘆藤。

縹緲宗，作為中州傳承最古老的正道宗門，很多時代都是人界正道仙門的魁首。

“好。”

童子模樣的守園長老，取出一枚令牌，快速傳訊。

隨後，他又鄭重取出一枚玉牌，輸入關鍵信息。

約莫數息時間。

縹緲宗聖地，先後騰現幾股恐怖的法力氣息。

每道氣息，至少是睥睨一方偏遠州界的元嬰大修士。

最後浮現的那道氣息，更是俯瞰人界，令得虛空隱隱扭曲。

“化神天君！”

“太上長老出關！”

縹緲聖地的眾多修士，心頭顫栗，體內法力不受控的紊亂。

靈園禁地。

四道如淵似海的高渺身影，出現在神秘葫藤前，細心觀看。

“拜見縹緲天君，宗主，大長老……”

寇大師和童子躬身長拜，大氣不敢出，那四位根本無心理會。

良久後。

“寇大師，玄天葫藤恢複生長契機，你可有把握培育玄天聖寶？”

居中那位彩色紗裙的女修，雲霧綠葉繚繞，開口詢問。

其人尊容模糊不清，縹緲如夢，聲音空幽清冷，仿佛來自九天雲巔之上。

“回縹緲天君。眼下的葫蘆藤，隻是擁有培育玄天聖寶的可能，誰也不敢言有把握。畢竟，流落在世間的玄藤，不止這一條。除非斬滅其它葫藤，以縹緲聖地的優越環境，才敢言有一定把握。”

寇大師恭謹應答。

“不過，本宗的葫蘆藤，成功率僅次於可能獲得玄天遺澤的那截葫藤。”

聞言，縹緲宗的宗主，一位偉岸的雲袍男子，頷首道：

“那條凝結半成品的葫藤，下落不明。據情報，目前不在天衍大陸任何大勢力手中。若是擁有者的眼界不夠，提前摘下果實，或者栽培能力不夠，本宗的勝算不小。”

“若是成功培育玄天聖寶，我縹緲宗必將執中州牛耳，未來抗擊大晉仙朝的‘九五至寶龍器’，將有更大的勝算。”

一位年邁的後期大修士，含笑道。

中州傳承古老的各大宗門，對封華州的大晉仙朝，較為忌憚，且懷有敵意。

因為，大晉仙朝一句法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無論正道，還是魔門，在仙朝眼中都是非法組織，須得收編服化。

大晉仙朝幾乎橫掃，統治一個大州界，欲要入侵外州，統一天衍大陸，完成前無古人的壯舉。

九五至寶龍器，由十四件鎮壓氣運的龍器組成，一旦煉成套裝，威壓天下，不可匹敵。

號稱玄天不出，誰與爭鋒。

“玄天機緣，人力難以掌控，諸位莫要抱有任何僥幸。若是本宗培育失敗，則要快速推算、追查小玄天誕生的位置。”

縹緲天君並不樂觀，語氣平靜悠悠，有種餘音繞梁之感。

“太上長老，玄天之物屏蔽擾亂天機，無法推算。”

雲袍宗主，為難的道。

縹緲天君回轉曼妙身姿，微微一笑：“世間萬物，皆有運轉的規律。玄天聖寶在孕育成功的那一刻，法則之力與天地交彙，天機屏蔽的效果，會有短暫的空隙。屆時，至少能推算到大致方位。”

“受教了！”

在場幾位元嬰真君，顯露崇敬的表情。

“晴川，近百年可有大事發生。”

縹緲天君準備起身，隨意問了一句。

“這世間，能入眼太上長老的大事，少之又少。近期，倒是有一件。”

雲袍宗主面色肅穆，話語一頓。

“據傳，天一九大門徒，將會出世曆練，競爭下代‘天一神君’的尊位。”

“天一門？那位可有顯出蹤跡。”

縹緲天君罕見的動容，語氣中透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