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秦嶺深處,無根生和張之維命運節點
秦嶺深處,二十四節通天穀的山洞內,無根生對著張伯端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因為這段石刻的後面寫著
——此《悟真篇》中所歌詠大丹、藥物、火候細微之旨,無不備悉,倘好事者夙有仙骨,觀之則智慮自明,可以尋文解義,豈須伯端區區之口授耶。
如此,乃天之所賜,非伯端之輒傳也,其如篇末歌頌,談見性之事,即上之所謂無上妙覺之道也。
然無為之道……
此後若有根性猛利之士,見聞此篇,則知伯端得聞達摩、六祖最上一乘之妙旨,可因一言而悟萬法也;如其習氣尚餘,則歸中下之見,亦非伯端之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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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的意思是,上面的石刻是《悟真篇》,裡面記載著道家金丹之道的所有細節。
如果有興趣鑽研之道的人,仙資非凡,悟性絕佳,在看了這石刻的內容之後,一定會心胸澄明,且無師自通,這算是上天賜予對方的福分。
如此一來,就不需要他張伯端口傳親授,也不關他張伯端的事,就算有天譴,也譴不到他張伯端的頭上。
不過,《悟真篇》並沒有涉及到了明心見性的無上妙覺之道,也就是無為之道。
此道在於用平常心去看待外物,不管是外界的影響,還是內在的影響,都不能左右自身,如此一來,領悟悟真篇就不會造成偏差。
但無奈,凡夫俗子的緣份和業報各有厚薄,本性慧根也有利鈍,很多人無法保持本心,受妄念影響,往往聽到一句話,就會造成很多種理解。
所以釋迦牟尼、文殊等人所傳的法門,到了被傳授者的手上,就會有很大差彆,存在很大的弊端。
以後若有慧根悟性猛利的人,見到他所留之物,就會知道他張伯端已得到了達摩、六祖最上乘的傳承,領悟到了他們全部的精妙,他張伯端留下的東西,可以悟成萬法也。
但如果後來的練炁者資質愚鈍,沒有領悟到他留下的最上乘的思想,隻領悟到了他的中下之見,那他所修出的錯誤,惹出的禍端,與他張伯端無關。
“這有點無恥了!”
無根生看著張伯端所留言論,再回頭看向洞口。
從這裡,他可以窺見外面山穀的一角,自然也能看到山穀上密密麻麻刻著的紋路。
那些紋路看似雜亂無章,但從任何角度,任何局部去觀察,灌輸給觀者的信息都是一致的。
雖然有些抽象,但更質樸,可以引起來自意識深處的反饋,引導著人體內炁息,暗照某個法門自動流轉。
這個法門叫“三車力”,不是什麼高超手段,甚至可以說是不值一提低劣法門。
但外界流傳的法門,無論是何種,都有受眾,都講資質,不是人人都能練。
可唯獨張伯端搞出的這個叫“三車力”的修行功法,卻適用於所有人。
任何人進入這個山穀,都會自動學會這“三車力”,打通任督二脈,得炁成功。
“我來這山穀也有好幾次了,每次都驚歎於它的鬼斧神工,無論是外面的炁局,還是裡面讓人無師自通學會三車力的紋路,都讓人歎為觀止。”
“紫陽真人張伯端,無愧於後天異人之祖的名號,他也是一個有道有術的第四類人。”
“無論是師門的懲罰,還是外界的勸誡,亦或是內心不斷生出的念頭……”
“都不能撼動他的思維,左右他有教無類,好為人師的本性,他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在明白了自己的‘道’,知道了自己的‘道’會讓世間大亂,但依然堅守,雖不仁,但有道!”
無根生歎息了一聲,罵歸罵,但紫陽真人的本事,他還是給予承認的。
憑借一人之力,打造出如此神奇的山穀,說他比肩達摩,比肩佛教六祖,一點也不為過。
可越覺得這山穀的神奇,也就越覺得它的可怕。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如果這個世界上,人人都能得炁,人人都能變成異人,那將多麼可怕?
那又會多出多少“有術無道”的人?
何為有術無道?
全性門人就是!
譬如那惡童李慕玄就是其中一個,是非對錯先放一邊,你不能和他唱反調,你也不能凶他,準確來講,就算沒人凶他,他如果認為你的語氣是在凶他,他也要搞伱的!
但李幕玄好歹心不壞,所以他擰巴,若不擰巴,心腸歹毒一些,便是白鴞梁挺之輩。
這種人,自無根生加入全性以來,見到的海了去了。
他們有本領,有能力,卻沒有自己的道,迷茫彷徨於世間,不知該往何去,所以放縱自身,一言不搭,一個心意不合,就要刀兵相交。
前全性掌門姚廣孝為了給這些人找些事做,給他們安排了一條道,那就是造反。
曆史上的大大小小的突發事件之中,都不乏他們的身影。
即便是現在都是如此。
現在的全性,雖無掌門,但也是有頭頭的,俗稱代掌門,不一定能號令所有人,但威信不小,有很多人願意跟隨。
當前的代掌門也是一個有術無道之輩,曾是洪楊之亂的骨乾,太平天國諸王之一。
洪楊之亂失敗之後,他造反之心未滅,畢竟現在的各地軍閥,其實大多是繼承的前朝的遺留部隊,對他而言,都是仇人。
為報當年之仇,他一直與外部勢力勾結,欲要卷土重來。
其實這事不算離譜,要知道當年的洪楊之亂,西方那邊的教皇,還曾給洪楊之亂的天王,發過天父次子的證書呢,他差點就成了第二把十字架。
而現在,此人在效仿當年之舉,與神道教的大宮司來往密切,欲要再起事端。
無根生在深入了解全性之後,覺得秉持著前掌門姚廣孝思想的全性,已經成為毒瘤,他要改變這個毒瘤,度化全性。
當然,從某種程度而言,度人也是度己,他的觀法向外,這也是他的道。
在確定了自己的路之後,他又想起了這個地方!
一群全性便是如此難纏,若是滿世界的全性,那又如何是好?
所以他回到了這裡,準備毀掉這個禍端。
無根生拿著鑿子,就要將紫陽真人留下的《悟真篇》毀之一炬。
但就在鐵錘將要揮到鑿子的瞬間,他停下了動作,他遲疑了。
這可是能比肩達摩,比肩六祖的法門,若是毀掉,可能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了。
作為一個異人,即便心智堅韌如無根生,心裡也不禁起了惻隱之心。
“此等先人智慧,真要毀掉?!”
他看著這石壁,久久無言。
這時,石壁上的線條充斥在腦海。
慢慢的,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拔高,仿佛高到了天地之上,俯瞰全局,眼前所見,是密密麻麻的黑白線條。
這些線條雖然雜亂,卻在像他傳遞性息。
這些信息太多了,太也具備吸引力。
不過,無根生還是閉上了眼。
“大丈夫有可為,有可不為,我離張伯端所言的無上妙覺之道相差甚遠,非一人之力可以窺探也!”
而且,無根生還敏銳的察覺,這其中還蘊藏著更為深層次的秘密。
思忖了片刻,他最終還是沒有下得去手毀掉此地。
若不管不顧,一律毀掉,那與因噎廢食有何區彆?
不有教無類,不好為人師,不代表就不為人師,這其中有本質區彆。
但就這麼放任不管也不行,進入這個山洞的考驗實在太簡單了,隻需要破解何為誠,何為人的秘密,就能進入其中,獲得《悟真篇》。
這與白送有什麼區彆?“誠”和“人”不是一個人最基本的東西嗎?
若隻單單是有“人”有“誠”,就能聆聽此道,勢必會造成德不配位的惡果,遭至禍端。
想了想,無根生隻用石殼掩去了洞中的《悟真篇》,再抹去了張伯端所言,並且再上面刻下了“九曲盤桓洞”五個大字。
這既是他對張伯端的批語,也用以警示自身。
九曲盤桓洞是《西遊記》中青華帝君的坐騎——九靈元聖的洞府,也就是與張之維八字相同的那位。
九靈既為九天,也為九陽,這是道家常用詞語,不提也罷。
但元聖二字,卻是有所代指,一般指的是至聖之師,至聖就是儒家聖人孔子,孔子所極力推崇的周公之禮的周公,便是所謂的元聖了,他被稱為萬世師表。
在《西遊記》中,這一難的禍端,便是猴子好為人師,亂教徒弟,引出了一窩獅子,最後引出讓他們毫無招架之力的九頭獅子,九頭元聖。
但其實這是一個雙重事件,不隻是猴子,九靈元聖也是好為人師。
他教出了一窩獅子,獅子不吃人,不做亂,就連下山買菜都給錢,也不吃唐僧肉,可以說一生為善。
但唯獨一念之差,對猴子一夥的兵器起了貪念,偷了過來,甚至在這個秘密暴露之後,也不懂殺人滅口。
猴子發現以後,惱羞成怒,滅了它滿門。
九靈元聖發現以後,也是惱羞成怒,拿了猴子。
兩方都是《西遊記》為數不多的好妖,卻因為好為人師,要你死我活。
最後引出了更後面的大佬,青華帝君出面,抓走了九靈元聖。
之所以把九頭獅子叫為九靈元聖,其實用周公之名,提醒後來的修行之人不要犯一個錯誤,那就是好為人師。
無根生把張伯端的洞府改名為九曲盤桓洞,無疑是想諷刺張伯端就是那洞中的九頭獅子。
他教出來的弟子,都是那惹出事端,被猴子抽皮扒骨,碎屍萬段,送予全城百姓大快朵頤的黃獅精。
但無根生卻是沒想到,所謂世事無常,緣起緣滅,張伯端已逝,現在這洞府的主人是他。
他把自己的洞府命名為九曲盤桓洞,對比他和三十六賊,以及後來的全性代掌門的結局,可以說是一語成讖。
不過,無根生顯然未曾想過這些,現在的他,有自己的堅守,也不認為有什麼事可以打破他的原則。
處理好九曲盤桓洞裡的一切,無根生提著鑿子出門,他要把山穀上的紋路給改一下,斷絕了這個禍患無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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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八字命格與青華帝君一模一樣某人,正盤坐在一顆大青石上口若懸河。
他的下方,一群身穿道袍的小道士,一個個聽得抓耳撓腮。
這是天師府的早課,一般情況下,是讓龍虎山的道士自行研讀道藏。
但有時候,張之維也會在這個時候給師兄弟們講講課,解答一下修行疑惑。
此刻,張之維便在給師兄弟們講述了一些最近的所悟所感。
“之維師兄啊,你講的這個金光如火,有內焰外焰之分的理論,我怎麼就感受不到呢?”田晉中舉手說道。
“感受不到就說明道行不夠,加緊修煉,反正具體的感悟已經傳授給你們,修行的時候自行體悟,若有所感,可來找我,我再作提點!”
張之維說道,他雖可以強行將人帶入內景之中,以更為直觀的方式帶人體會其中奧妙。
但這種方法畢竟不是灌頂傳功,若半點頭緒也沒有,那也隻是白費勁,還是讓師兄弟們練練再說吧。
這時,門外走來幾個談笑風生的人影。
“白道兄,一晚上過去,你說張之維這小子怎麼樣了?”
張禦山笑道,經過張之維昨天的調和,兩人矛盾全消,甚至還因為之前法職考核的事,有了一種不打不相識的感覺。
白玉宮想了想說道:“敕令神將搞打掃,修房子,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看之維小友如何處理吧,我覺得可能吃了點苦頭,但問題不大!”
“怕是不止一點苦頭!”張禦山笑道:
“來的時候我特意去張之維的袇房看了一下,一片狼藉,角落裡還有一些殘存的香案,還有一截三長兩短的線香,應該是祭神時留下的。”
“此番種種,無不揭示,昨晚張之維這小子過的並不安生,走走走,我們去問問是怎麼個事兒,這小子又吃了個什麼樣的虧?”
張禦山說的那叫一個興致勃勃,好像看張之維吃癟,是一件很高興的事一樣。
“香三長兩短?”白玉宮笑道:“那確實是觸怒了鬼神,不過……之維小友若是吃虧,這種糗事,能告訴我們?”
“那必須能啊!”張禦山道:“這小子藏不住事情,隻要你敢問,他肯定敢說,走走走,咱們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