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和白玉宮客套了幾句,再不複剛一見面的劍拔弩張。
“之維小道友,貧道與你一見如故,此次授籙大會完,定要好好喝一杯!”
白玉宮大笑道,連眉心的豎紋都舒展了不少。
“前輩相邀,自當奉陪!”
張之維道,其實他還挺喜歡和白玉宮這種直來直去的人打交道。
看著相談甚歡的張之維和白玉宮,張禦山一臉的不解。
這兩個家夥怎麼突然搞到一起去了,臭味相投?還有,張之維這小子是怎麼過這一關的?聽周圍說,是用一個什麼火焰直接把油鍋給燒了,龍虎山有這麼厲害的火焰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張禦山正思忖著,茅山魏文章突然開口道:
“禦山兄,你們龍虎山還真是藏龍臥虎啊,門下之人就連三昧真火這種失傳已久的絕學都能掌握!”
“什麼東西?三昧真火?誰掌握了三昧真火?”
張禦山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一臉吃驚道:“你的意思是張之維是用三昧真火燒了這油鍋?”
作為龍虎山的高功,張禦山自然是知道三昧真火的能力的,他吃驚的不是三昧真火能燒油鍋,而是張之維什麼時候學會這種手段的?
一看張禦山這個樣子,魏文章和葛溫對視一眼,心裡已然有了數,張禦山對這事不知情。
魏文章說道:“我們倆沒有參加考核,目睹了整個過程,有八成把握那就是術士一道失傳了上百年的三昧真火,見張之維用出來,還以為伱們龍虎山也有流傳這門絕學呢!”
張禦山一臉嚴肅道:“斷然沒有,三昧真火是術數一道的絕學,雖然我龍虎山也有傳承術數一道,但其手段嘛隻能說是中規中矩,怎可能會有這等手段?”
這可不是開得了玩笑的事,異術是異人最在乎的東西之一,一門強大的術法,甚至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為了不給龍虎山徒生事端,彆說真沒有,就是有,他也要說沒有。
魏文章點頭道:“說的也是,咱們三山知根知底,那可能是張之維另有奇遇。”
“是極是極,這小子打小就機靈,說不定是下山遊曆時的收獲,等考核結束後,我去問問師兄,到時候就有定論了!”張禦山連忙說道。
“張之維就在那裡,何不直接問他?”魏文章提醒道。
“大可不必!”張禦山大手一揮:“張之維這小子,一說話就滿嘴胡言亂語,找他問話什麼真話都問不出來,還是直接去問師兄吧,這小子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師兄了,在師兄面前,他不敢撒謊!”
其實,他也想直接找張之維問清楚,他其實還知道,張之維這人不愛撒謊,有啥說啥,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能問張之維。
畢竟這小子是一個大嘴巴,萬一涉及到一些不宜公開的東西,他一時嘴快給抖出來,那就不好收場了。
這些事,還是交給師兄去處理把,到時候把他當飛劍祭出去。
“禦山兄考慮事情還是周到!”
魏文章見張禦山如此,便也不再多問,他剛才隻是探一下口風而已,符籙三宗同氣連枝,這種事即便是要詳細了解,也應該是私下去問。
這時,一炷香的時間到了,鐘馗拿起判台上的驚堂木有猛的一敲,喝道:
“時間到,第二關結束,未解開鎖鏈者,繼續留在原地,解開鎖鏈者,可進入下一關,橫渡忘川河,不限時間,過關者,即刻進入酆都,獲得領取法職的資格。”
話音剛落,眾人和鐘馗之間忽然升起了濃重的霧氣,霧氣翻騰如洪水般開閘而出,但緊接著,眾人似乎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以及似有若無的淒慘哀嚎。
錯覺嗎?
剛這麼一想,就聽到有人驚呼出聲:
“不對!你們快看,那霧氣裡有東西!”
眾人隨之看去,愕然發現,濃霧裡酆都城正在不斷變遠,地面也在塌陷,緊接著,塌陷的地面開始長出了血紅色的苔蘚,蔓延出昏黃色的泥水。而後泥水越來越多,水聲也越來越大……
這一切都隻在眨眼的功夫,等到濃霧散儘,徹底看清,隻見一條奔騰的大河正橫亙在前面,渾濁的河水像是泥湯般在激流咆哮,宛如膿血一樣,泛著一種血色。
而酆都城已經到了大河的對岸,與眾人的距離拉的好遠,不過奇怪的是,視線雖遠,但酆都城以及城門口的鐘馗在眾人眼裡的大小卻沒有變,就好像酆都城和鐘馗在變遠的同時,也變大了一樣。
與此同時,岸邊還出現了一排小木筏,數量正好和先前過關的人數持平,再聯想到先前鐘馗說的話,毫無疑問,眾人便要撐著這小木筏過河。
“那就是忘川河嗎?我聽說忘川河裡有數之不儘的孤魂野鬼在掙紮沉淪,我怎麼沒有看到呢?”有人一臉不解道。
“看不到還不好啊,傳說中的忘川河,那是神鬼不敢近的絕地,真給你在考核中搞出來,你以為你能過?想什麼呢?”有人沒好氣道。
“說的也是,不過即便如
此,這一關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好過的,那小木筏看起來有些脆弱,而這忘川河濁浪滔天,隻怕一不小心就會散架,更何況其中說不定其中還有未知的風險,要過河隻怕千難萬難啊!”
“說的也是,而且你們彆忘了,我們身後可都還站著鬼影呢,這些東西自第一關考核就在,且一直沒有消失,想必不是無故放失,現在已是最後一關了,隻怕它們也要出手了!”
“不過這一關好像沒限時間,先不急,讓那些要領高品法職的先試,我們低品法職位置要多一些,可以觀望一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群人議論紛紛,卻是沒人想去當出頭鳥,率先嘗試。
法職數量的多少與法職品級的關係是呈金字塔型的,越是高品的法職,數量越少,越是低品的法職,數量越多。
像張之維等人競爭的三品法職,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是功德到了就能領的,得有位置才行。
因為隻有一個位置,所以即便是過了忘川河,進入了酆都,隻怕也得不到法職,除非隻有一人度過忘川河。
而像鄭子布,李二蛋等人競爭的低品法職,數量就要多不少了,若是過了這忘川河,說不定人人都能有法職領,所以他們不急。
不過嘛,雖說鐘馗沒給時間限製,但其實也是有的,授籙大會最多隻開七天,也就是說,考核的時間也最多七天。
但身處內景之中,感官被瞞布,對時間流逝的把握不準確,雖說先前的那幾關看起來沒花太多時間,但眾人也說不好到底過多久了,所以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觀望,張之維,趙汝澮等人已經來到了忘川河邊。
張之維看了身前的小木筏,又看了看濁浪滔天的忘川河,很多地方的神話傳說中,冥府之地都有一條橫亙兩界的河,在神州這叫忘川河,在希臘叫冥河,東瀛那邊叫三途川……
名字雖不一樣,但都是極其險惡的地方,若是不慎掉入,就會萬劫不複,一般來說,其他神話中這種河邊都有一個擺渡人,負責送死人入冥界。
但神州這邊不一樣,也許是基建狂魔自古以來深入人心,忘川河上沒有擺渡人,倒是修了一座橫跨兩界的橋,這座橋叫奈何橋,橋上有個孟婆。
不過,鐘馗具現出的忘川河上,並沒有出現奈何橋的身影,河面也沒有擺渡人,便隻能自己擺渡了。
“這小木筏怕是有點不太穩健哦,何不換個穩健點的方式?”
張之維突然靈機一動,手起法訣,一道符籙飛出,化作一隻巨大的仙鶴,展翅翱翔在忘川河上!
“我去,這小子抖機靈,不走尋常路,想飛過忘川河!”這一幕讓後面的人大吃了一驚。
“還有這個方法?”
站在小木筏上,正要撐船過河的趙汝澮目光一動,也打算效仿,卻見酆都城前的鐘馗看來,抬手拿起判台上的一道令箭,扔進了忘川河裡。
霎時間,一層無形的結界展開,像是一個巨大的罩子,將整個忘川河都罩住了。
而在忘川河上飛的仙鶴,瞬間失去行動能力,如斷線風箏般墜落昏黃的河水中,消失不見。
這是開啟了一個禁空結界。
見此情形,眾人不再打走捷徑的小心思,老老實實的撐船渡河。
第一個出發的依舊是趙汝澮,他見張之維的仙鶴墜落,便把船櫓往水裡一擺一攪,木筏便從岸邊駛離,往河中心而去。
忘川河裡惡浪翻滾,但趙汝澮以炁撐船,所以小船倒是平穩如故,絲毫不受影響。
“這麼急趕著去投胎啊!”張之維心裡吐槽了一句,也站上木筏,正要出發,卻聽見後面有人驚呼:
“你們快看,趙汝澮道長身後的那個鬼影也跟了上去,跳進了河裡!”
“我就說這些鬼影是有用的吧,原來是在這一關等著我們,估計船撐到一半,這些鬼影會過來搗亂!”
“趙汝澮身上隻有一條人命,一個人搗亂應該不礙事吧,可白玉宮和張之維該怎麼辦?這兩人身後可是密密麻麻的啊,特彆是張之維背後,看得人都瘮得慌,那小木筏頂得住嗎?”
“這怎麼頂啊?怕是頂不住啊!”
後面的眾人議論紛紛,此刻趙汝澮正撐著船在河中行駛,周圍惡浪滔天,他腳下的小木筏被激流惡浪不斷地拋飛、摁下、旋轉、拍打,但他卻始終沒有從上面栽下去。
這時,張之維也發現了一絲異樣,他眼底閃過一絲金焰,通過妄破神眼看到趙汝澮木筏下有一個人影,直挺挺的立在那裡,雙手死死抓著木筏的底部,木筏之所以如此顛簸,就是它在搗鬼。
“有點意思,這麼說來的話……”
張之維往後看了一眼,在他往後看的時候,那些本來呆滯的鬼影也一點點都把腦袋轉了過來,一張張迥然不同的面孔,幽幽對著他。
“還他媽挺唬人,來讓我再殺你們一遍!”
張之維咧嘴一笑,正要下河,卻發現白玉宮朝自己走了過來,便詢問道:
“前輩不打算過此關?”
“不過了!”白玉宮說完覺得不妥,頓了頓又道:“之維小友莫不以為是貧道畏懼了它們?”
他指了指背後的上千鬼影。
“並無此意!”張之維道。
白玉宮說道:“貧道這一生殺生無算,險象環生不知幾何,這區區忘川河,嚇退不了貧道,即便是過不了此關,即便是掉落進河裡,也能和那些鬼物來個魚死網破,但既然說要幫小友護道,不管小友需不需要,都得說話算話!”
說著,他看了一眼張之維身後的鬼影:“小友有把握踏著這些醃臢玩意兒度此關嗎?”
“有何不可?”張之維淡笑道:“它們生前我殺得,死後我還能懼?!再殺它們一遍,一千遍又何妨?”
“哈哈哈……”白玉宮大笑道:“之維小友倒是個爽利人,貧道佩服。這一關是決勝關,到那酆都城便有了領法職的資格,那趙汝澮擔心貧道找他麻煩,所以衝的最快,現在他到了忘川河的中央,貧道鞭長莫及,但剩下的貧道為你護道!”
說罷,不等張之維回答,他大步朝張禦山走去,同是天師府門人,張禦山是師叔,張之維是師侄,他覺得以兩人的關係,若是對上,定不好處理,便打算替張之維把張禦山給解決掉。
這一關是決勝局,法職隻有一個,也就說隻有一個勝者,這種情況下,是允許互相鬥法淘汰的。
張禦山見白玉宮攔在自己身前,當即喝道:
“姓白的,你當真不把我奔雷手張禦山放在眼裡?”
……
另一邊,見趙汝澮越走越遠,張之維也不拖遝,腳下一勾,木筏翻飛而起,他縱身一躍,跳至木筏上,如踩滑板般踩著木筏入水。
接觸水面的瞬間,抬掌往後拍去,掌中炁勁推動著木筏向前。
“轟隆隆!”
惡浪翻滾而來,張之維卻是半點不懼,直接把小木筏當成了衝浪板,甚至不用船櫓,乘風破浪而去。
“無量天尊,張之維有事是真敢上啊,半點不懼後面那密密麻麻的鬼影?”
“你看他那樣子像懼怕嗎?劃船不用槳,全靠浪,這是半點沒把這忘川河放在眼裡啊,囂張,太囂張了!”
“很快就囂張不起來了,你們注意看,他身後的那些鬼影動起來了!”
隻見張之維身後,鬼影重重疊疊聚在一起,形成一團巨大的陰影。
它們衝進河中,化作一團濃鬱的黑霧在河面翻湧滾動,充滿惡意的雙眼,凝視著張之維,在其中狂笑、梟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