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下面。
偽裝成村長的張特派員見李愛國遲遲不下車,有些著急了。
他確實帶了不少人手,卻不敢輕易動手。
要是這幫火車司機,突然啟動火車,來個魚死網破,他就抓瞎了。
按理說遇到了險情,火車司機應該下車排除險情。
這家夥隻是趴在窗戶上嘮嗑,是啥意思?
“司機同誌,麻煩你們下來,咱們一塊把大樹拉走。”張特派員裝做著急的說道:“早點排除險情,你們也能早日上路。”
“我看著那兩顆大樹挺重的,隻是咱們幾個人恐怕是不行。”
李愛國探出腦袋,裝模作樣的朝遠處看看,然後說道:“不著急,等會還有一輛運兵列車經過,那些大兵們肯定會幫咱們。”
運兵列車
片片雪花打落在臉上,張特派員心底湧出一股寒意。
眼線怎麼沒有提供這個消息?
隻是此時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飛快思索該不該直接動手。
此時。
一直扮演村民的武全夫早就忍不住了。
他為了扮成村民,不得不脫掉虎皮大氅,換上這四下透氣的破棉襖。
從山上下來花了一個多小時,又在雪地裡埋伏了半個多小時。
這會功夫身體幾乎快凍僵了,腳上的破棉鞋早就濕透了,腳指頭都快凍木了。
要是再等下去,糧食沒到手,非得凍出毛病來。
“咯善個,把糧食留下,不然老子統統把你們打死!”武全夫也不裝了,大喝一聲。
他烏黑大手伸進褲襠裡,掏了一陣,掏出一把盒子炮,舉在了手中。
這一幕看得李愛國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以前還以為褲襠藏雷是編劇惡搞的,現在算是見著真的了。
不過此人竟然有盒子炮,應該來頭不小。
盒子炮也被稱為快慢機、鏡面匣子、駁殼槍等等。原產於德國,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自動手槍之一。
一般手槍的彈容量隻有7發,而盒子炮的最大供彈量可以達到20發,幾乎可以和現在的一支自動步槍相比。
這年月的戰場,火力為王!
所以盒子炮在戰場是搶手貨。
就連李雲龍有了楚雲飛送給李雲龍的那支勃朗寧m1910手槍後,平日裡還是用盒子炮。
就連馮倒戈將軍在其回憶錄中所說的那樣:“那時的帶兵官,見了盒子槍,沒有哪一個手指頭不癢癢的”。
張大帥在皇姑屯被炸時,身邊就有一支盒子炮。
所以,一般小嘍囉可搞不到盒子炮。
張特派員見武全夫動了手,心中暗罵這攪屎棍實在是太衝動了。
要是這火車司機是個呆子,啟動火車,撞向大樹,那他的計劃就抓瞎了。
張特派員臉色一正,衝著李愛國拱了拱拳說道:“這位兄弟,鄙人乃是特派員,此次想要借糧食一用,還希望你們能夠配合,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千萬彆傷了和氣。”
此時李愛國好像已經被嚇傻了:“土土匪啊.”
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臉色變得蒼白,任誰看到了,都會覺得這小子是個慫包蛋。
這裡冰天雪地,張特派員也不怕彆人聽到。
等到李愛國冷靜下來之後,才緩聲說道:“兄弟,隻要你們肯配合我,我保證你們性命無憂。”
“配合,絕對配合,隻不過,你們就兩個人,那麼多糧食,怎麼帶走呢?”李愛國很貼心地問道。
“哈哈哈,小夥子,你倒是個聰明人。”
武全夫見得了手,心中有些得意,他手指頭插進嘴裡,吹了個口哨。
片刻之後。
七八個土匪從樹林裡衝了出來,他們用長槍對準司機樓。
“司令,拿下了?”
“這些火車司機就是慫包蛋,壓根經不起嚇唬。”武全夫神情頗為得意。
不費一槍一彈,就拿下了上百噸噸糧食,還劫了一輛大火車,要是傳揚出,他武全夫就是土匪界的扛把子了。
“武司令,不要大意,咱們現在還沒有見到糧食,千萬要小心。”張特派員此時也滿心歡喜。
有了這份功績,他身後的主子肯定會獎賞他的,還能官升一級。
隻不過張特派員總覺得事情太順利了。
按理說這些火車司機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思想過硬的人。
這種人都是死腦筋,為了那啥破信仰,連命都可以不要。
張特派員心中像是長了草一樣,催促武全夫趕緊檢查車皮。
“小司機,趕緊滾下來,把車皮打開。”武全夫拿著手槍晃了晃。
“二位大爺,你們稍等。”
李愛國此時站起身就要下車,張營帳從煤水車裡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司機樓很高,他低下頭外面的土匪壓根看不到。
張營帳神情擔憂,壓低聲音:“愛國同誌,下面那麼多土匪,你要是下去了,可能會有危險,要不然我讓同誌們現在動手。”
李愛國擺擺手:“同誌們在後面的車廂裡,現在不清楚情況,不一定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說不定會有傷亡。”
“也是.”張營帳點頭讚同。
誰能想到竟然真有土匪不怕死敢劫火車。
李愛國從老鄭手裡要了一根燒火棍,拿在手裡沉聲說道:“此時土匪警惕性很高,山林裡估計還有埋伏,就算是同誌們衝出來,也沒辦法把他們一網打儘。
另外,這冰天雪地裡,沒有運輸工具。
我對他們怎麼將十幾車皮糧食運走,也很感興趣,”
“愛國.”
張營帳也清楚李愛國下車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危險性太高了。
爐膛內火苗躥騰,倒映進張營帳的眼眸中。
他心中湧出一股激情,衝著李愛國敬了一個禮。
“你千萬小心!”
“大男人,少婆婆媽媽的了。”
側門打開,隨著寒風吹進來一句話,鑽進了張營帳的心底。
他再抬頭看去,李愛國已經沒了身影。
側門關上,隔絕了狂風暴雪和命懸一線的危險。
張營帳緊緊的攥起拳頭,讓一個小司機替自己冒險,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你們要是敢動李司機一根汗毛,我將你們碎屍萬段!
跳下車,大頭勞保鞋深深地淹沒在潔白的積雪中。
李愛國高高舉起燒火棍,對著那些土匪,神情驚慌的說道:“你,你們千萬不要動手啊!”
那些土匪本來警惕心很強,紛紛用槍管子對準李愛國,見到他竟然拎了個鐵棍子,都哈哈大笑起來。
武全夫上下打量李愛國。
他身穿火車司機工裝,臉上雖有煤灰,卻遮掩不住他英俊的面孔,再加身材高大,好一個帥小夥啊。
“這火車司機挺有意思的。”
武全夫嘿嘿一笑,緩步走過來,態度和藹地說道:“小同誌,彆害怕,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等卸下糧食,我就把你們放掉。”
李愛國被他怪異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後退一步,道:“糧食丟了,我們也會沒命,除非你帶我們走。”
“好小子,你想反悔!”張特派員舉起手槍對準李愛國,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你要是再敢囉嗦,我一槍崩了你!”
“早晚是個死,你現在崩了我,我還能成為英雄,家屬也能得到撫恤金。”李愛國攥著燒火棍,作出一副開擺的樣子。
司機樓裡,張營帳見李愛國跟土匪對著乾,眉頭微微皺起。
李司機這是要乾什麼,難道不怕激怒土匪嗎?
嘩啦,子彈上膛,槍口對準李愛國,張特派員手指扣在扳機上,冷聲道:“好,我現在就斃了你!”
一陣狂風吹來,漫天雪花飛舞,打落在李愛國的臉上,有些生疼,他卻一動不動。
憑借槍鬥術,他完全可以在武全夫扣動扳機前,用那把柯爾特手槍乾掉對方。
隻是他還在等待。
果然。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武全夫伸手攥住了張特派員的盒子炮:“張特派員,行了,這小子看來是真準備投降了。畢竟有所求,才會冒這麼大的危險。
咱們不也是為了升官發財,才來劫火車嗎。”
“沒想到還真是碰到了一個慫包。”張特派員此時已經徹底相信了,這才收了手槍。
他對武全夫有點不滿。
這貨見到帥氣小夥子,就走不動道了。
本來應該再多試探一下,或者是應該在他的腿上來上一槍。
腿斷了並不影響開火車。
武全夫似乎明白張特派員的心思,低聲警告道:“我是司令,你要是敢搞事兒,彆怪我不客氣了。”
張特派員沒有辦法,隻能扭過頭去。
“小兄弟,彆介意,你是火車司機,應該也是在組織的人,你們組織裡的人個個都是石頭蛋子,油鹽不進,所以我們不得不謹慎一點。”
武全夫湊上前,輕輕拍拍李愛國的肩膀,拂去一些雪花,親昵地說道:“隻要你配合我們,到時候我能把你弄出海。”
“這還差不多。”李愛國總感覺武全夫看人低眼神不對,再次後退一步,突然問道:“聽說像我這種人到了那邊,你們會獎勵黃金,我能得到多少?”
“五百兩吧。”張特派員見李愛國如此貪財,逐漸有些放心了。
武全夫見張特派員插話,好像有點不滿,瞪了張特派員一眼後,扭頭繼續跟李愛國熱聊。
“小同誌,我信得過你,但是你的司機和司爐工呢?”
李愛國:“等會開火車還需要他們,畢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們要是配合的話,就帶他們一快走。要是他們敢鬨事兒,我親手斃了他們。”
此話一出,武全夫雙眼放光,豎起了大拇指:“是個爺們。”
此時雪越下越大,鋪天蓋地的雪花幾乎遮掩了視線。
想到即將到來的運兵列車,張特派員扭頭看著武全夫說道:“行了,張司令,彆聊了,把兄弟們都喊出來,咱們打開車皮,確定裡面是大米後,還得趕赴下個地點。”
“小同誌,你放心,隻要有我在,絕對沒有人敢傷你分毫。”武全夫衝著李愛國嫵媚一笑,再次吹了個口哨。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山林裡又出現了一群土匪,他們有的騎著馬。
馬匹的後面還拉著平板車,上面有各種武器,還有一門土炮。
可以預想,這群土匪埋伏在遠處,一旦這邊交了火,隨時可以支援。
透過司機樓的縫隙,張營帳看到這股突然出現的土匪,心中不由得對李愛國豎起大拇指。
這小子還真是了不得,竟然提前預料到敵人還留有後手。
“司令,咱們不是說好了,捏們在那邊埋伏,你們劫了火車後,再上來嗎?”一隻耳從馬上跳下來。
他湊到武全夫身旁,作出小女人的姿態,輕輕拂去武全夫肩膀上的雪花,捏著蘭花指說道。
武全夫指指李愛國,蔑視的說道:“放心吧,這個火車司機已經歸順我們了,等會有運兵車,咱們還得把家底全都裝在火車上。”
一隻耳扭頭看看李愛國。
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也清楚武全夫的性子,隻能暗自戒備。
李愛國此時已經看出了武全夫的本性,這貨就是個攪屎棍子。
他距離武全夫遠遠的,邊說話,邊招呼那幫土匪全都圍過來。
“張特派員,這批大米全都是東北優質大米,要是放在市面上,足能賣兩毛二分錢。”
“大家夥都過來開開眼,我敢說,你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大米。”
那幫土匪這些天在山裡早啃窩窩頭,吃野菜,早就餓壞了,聽說有優質大米,個個都圍了過來。
張特派員催促道:“小同誌,趕緊打開車皮門啊。”
山林子中大雪紛飛,土匪們個個縮著脖子圍到了一號車皮前。
在武全夫和張特派員的催促下,李愛國走過去,右手伸向腰間。
一隻耳看到他的舉動,舉起槍,嘩啦子彈上膛,槍管子對準李愛國。
“你,你要甚!”
面對槍口,李愛國嚇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高高舉起雙手。
“大爺,俺,俺當然是要開車門了。”
“開車門,你伸手乾甚。”
“大爺,車門上的銷子早就凍上了,俺不拿錘子,咋開車門。”
李愛國神情驚慌,全然沒有剛才跟土匪談判時的鎮定。
武全夫倒不覺得奇怪。
人隻有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迸發出無比的勇氣,現在這小司機有了活路,自然會怕死。
這個小司機是個好人啊。
武全夫踩著雪窩走上前,抬手給了一隻耳一記耳光。
“放下槍,這人還有用,要是被你打死了,這麼大的火車,你扛著走啊。”
“司機,人家也是為你考慮啊,這人不可信。人家是不是少了一隻耳朵,你不喜歡人家了。”
“現在咱們在乾大事兒,你要是再鬨情緒,彆怪我不客氣了。”
武全夫又給了一隻耳兩記耳光,轉過身衝著李愛國拋了一個媚眼。
“小司機,你彆害怕,我已經教訓了他,你繼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