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璋老師已經榮升為鐵道研究所副主任了?”
“是啊,劉老品德高尚,並沒有四處張揚,我也是昨天到總局開會,從裝備處得到的消息。”
邢段長端坐在辦公桌前,雙手抱成拳頭,身體前傾盯著李愛國。
“愛國,咱們機務段跟劉老也算是打過交道,咱們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
鐵道研究所除了研究鐵路設備外。
還有一個重大的職責,就是調研各個鐵路局,機務段的事跡情況,按需分配車輛設備。
一般來說,這種分配是比較公平的。
鐵道研究所會根據各機務段的實際情況,統籌規劃,做到一碗水端平。
但是。
十根手指頭還不一般齊呢。
隻要是人,總要受到關係情感的影響。
邢段長為了機務段可謂是用心良苦。
“你是劉老的學生,對他的喜好比較了解。”
邢段長有些發愁。
這種老同誌,送錢之類的東西,等於是送死。
李愛國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沉思片刻道:“老師平日裡喜歡看書,特彆是對解放前的一些古書,尤其感興趣。”
“書籍?這有些難辦了,咱們機務段裡大部分都是大老粗,沒有幾個喜歡讀書的。”邢段長無奈。
李愛國笑道:“我家裡收藏的有幾本,正好以咱們機務段的名義送過去。”
他倒不是臨時起意,這陣子在集體廢品店了裡,確實掏了不少古書。
“那太好了!李愛國同誌,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經費段裡面幫你報銷。”
“是!”
李愛國敬了個禮,拿起桌子上的中華煙,抽出一根點上,順手裝進兜裡。
朝邢段長擺擺手:“段長,我去忙工作了。”
那熟練的勁頭,讓邢段長哭笑不得。
“去吧.去吧”
這小子從來不把領導當領導。
不過伱也彆說。
越是這樣,越感覺像是自己人。
也是奇了怪了!
另外一邊。
機務段橋梁車間建築隊的隊長劉大山,按照地址找到了前門街道辦。
也是巧了。
本來應該在陳記裁縫鋪裡主持工作的範金有,現在正跟街道辦主任彙報情況。
範金有深諳一個道理。
乾的好,不如說的好。
要跟領導搞好關係,讓領導看到你的功勞。
要不然累死,也白瞎。
“主任,經過我昨天的調整,陳記裁縫鋪已經進入了正軌。
隻是人手太少了,太寒酸了。
您放心,隻要這些人手到位,陳記裁縫鋪肯定能一炮而紅。”
看著範金有遞交上來的名單,街道辦張主任皺起眉頭。
“一下子多了七個人,陳記裁縫鋪能負擔得起嗎?”
“哎吆,我的大主任啊,您是不知道,裁縫鋪的利潤高得很。
做一件旗袍至少掙七八塊錢。
一天做個十幾件。
那不就是七八十塊錢嗎?
七個職工的工資算什麼。
再說了,職工人數太少的話,哪能顯出公私合營的先進性?”
張主任總覺得有些不對。
可是她也不清楚裁縫鋪的具體運作,隻能選擇相信範金有。
“這些人你核實過嗎?能堪大用嗎?”
“您放心,這些人都是以前在裁縫鋪裡工作過的,都是老師傅了。”範金有拍著胸脯保證。
“那行,為了儘快將陳記裁縫鋪搞成標杆,這件事你抓緊辦。”
張主任也被範金有的乾勁鼓舞了,在表格上簽上名字。
範金有樂得嘴巴合不攏。
心中不停的感激侯家綢緞店的老白。
這哥們真能處,隻是半天的功夫,就幫他找來了七個老師傅。
範金有春風得意,哼著小曲,出了辦公室。
正碰上到處打聽他的劉大山。
“小範,這裡有位同誌找你。”
被人喊做小範,範金有有一絲絲不爽。
隻不過在街道辦裡,他就是一臨時乾部,也不敢充大爺。
走過去,看著衣著樸素滿臉風霜的劉大山,範金有冷哼了一聲:“找我什麼事兒啊!”
這態度當即引來了劉大山的不滿。
不過為了手下人的活計,隻能忍了。
“我機務段建築隊的,李司機介紹來幫你家拾掇房子的。”
聽到是建築隊的隊長,範金有的臉色頓時變了個樣子,從兜裡摸出一根大前門遞過去。
“我跟李司機可是鄰居,老師傅,你等會得跟我算便宜一些。”
“那當然,不過得先看過了屋子再說。”
“走走,現在我就帶你去。”
範金有拉著劉大山就往外走。
劉大山詫異:“同誌,你不上班了?”
“害,我可是裁縫鋪的公方經理,誰能管的了我!”範金有得意洋洋。
劉大山微微皺眉頭。
這人不是街道辦的乾部嗎,怎麼變成裁縫鋪的了。
不老實啊。
看來還得按照李愛國說的辦。
兩人騎上自行車來到四合院。
劉大山在範金有的屋子裡轉悠了一圈。
“面積大小跟李司機家的差不多,格局也相似,要是按照李司機家的設計,至少得一百二十塊錢。”
“這麼多啊,就不能便宜一點嗎,一百二十塊錢,能夠買一套私房了。”
範金有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劉大山擺擺手:“同誌,沒辦法便宜,我們都是乾活的,除去料錢,隻拿了工錢。”
範金有又討價還價幾句,見劉大山硬得跟鋼釘似的,隻能作罷。
隻不過還提出了一個要求:“一百二十塊也可以,不過你得在五天內完工,我等著搬進來住。”
“五天,工期有點短,得上兩個工程隊,你還得加錢。”
“.加多少。”
“看在你是愛國的朋友面子上,一百五十塊錢,保證給你拾掇得妥妥貼貼的。”劉大山咬著煙頭笑著說道。
一百五十塊,對於範金有來說,是個天價。
隻不過想著等房子拾掇好了,也許就能追到陳雪茹。
範金有咬咬牙說道:“就這麼定了,你們下午就開工。”
再說了。
他現在是裁縫鋪的老板,以後能掙不到錢嗎?
劉大山還等著範金有還價,聽到這話,稍稍愣了下:“開工可以,你得先給錢。”
此話一出,範金有臉色變了。
“先給錢?哪有這種道理,街道上的建築隊,都是拾掇好房子後,才給錢的。”
“那是街道上的建築隊,我們是機務段建築隊,就得先給錢。”
“我可是前門街道辦的乾事,能差了你的錢?”
“不好意思,這是我們機務段的規矩。”
劉大山咬得很死。
範金有前門街道辦乾事的身份,在劉大山面前壓根就不好用。
也隻能表示,他想想辦法,讓劉大山等消息。
範金有的老娘以前確實攢了一筆錢。
隻不過那些錢為了讓他進入街道辦,全都花在了跑關係上。
他一個月就那麼一點工資,往哪裡搞呢?
這會範金有也顧不上這些。
他還得趕回陳記裁縫鋪安排工作。
金色朝陽遍灑京城大地。
今兒陳雪茹打開鋪子的門,就看到七個身材各異的家夥站在店鋪外面。
一打聽,才知道他們是範金有招來的。
當時就有些不願意。
隻是那些人堵在門口,客人壓根不敢不進來。
隻能把他們讓進來,等範金有上班後,再跟他反映問題。
可是陳雪茹左等右等,時間都來到了八點半,還不見範金有來上班。
而那幾個家夥,反而坐在櫃台旁,嗑起了瓜子。
偶爾一兩個進入鋪子的顧客,也被他們嚇跑了。
“你們到底是來上班的,還是扯閒話的.”陳雪茹忍不住了,站起身就想將那些人攆走。
這個時候,範金有從外面走進來。
“乾什麼呢!陳雪茹同誌。”
“這些人是我們裁縫鋪的新職工。”
“你怎麼能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同誌!”
被範金有訓斥一頓,陳雪茹氣得嘴角直哆嗦:“範經理,咱們裁縫鋪不需要那麼多人啊。”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
範金有衝她擺擺手,道:“這些人是街道辦批準,安排在咱們裁縫鋪裡的,你要是不願意,可以去跟張主任反映,我不攔著你。”
“你”
陳雪茹隻是個小姑娘。
哪裡能是範金有這種老油條的對手,三言兩語就被範金有拿捏住了。
這還不算完。
就在她決定不管這事兒,準備回到裁縫機前的時候,範金有攔住了她。
“陳雪茹同誌,從今天開始,你的縫紉師傅職務被張師傅取代了。”
陳雪茹有些發蒙:“那我乾什麼?”
“你啊,可以打掃衛生。”範金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陳雪茹一個大姑娘,要乾保潔的職務,心中委屈得不行。
緊閉的雙眼已滿含淚水,以致瑟瑟抖動的長睫毛像在水裡浸泡了一樣,緊緊要著的嘴唇也已滲出一縷血痕。
她越委屈,範金有越興奮,興奮的搓著手。
“陳雪茹,這次的工作調整隻是暫時的,什麼時間你想明白了,我再給你調換回來。”
說著話,範金有深深的看看陳雪茹:“說不定,我還能讓你升職。”
感受到範金有古怪的目光,陳雪茹明白了。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逼迫她就範呢!
“範經理,不知道你打什麼小算盤,但我已經有對象了,請你以後放規矩點。”
面對陳雪茹的斥責,範金有嘿嘿笑笑:“那不是沒結婚嗎?”
“你放心,我不逼你。”
陳雪茹還是第一次見到範金有這麼無恥的人。
今兒陳方軒去醫院檢查了。
店鋪裡隻有她一個人。
她感覺像是一顆孤立無援的小草。
“我,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見陳雪茹抬步要走,範金有冷下臉:“你要是走了,可是得扣工資的。”
陳雪茹沒有理會他,擦了擦眼淚,跑了出去。
她出了裁縫鋪,感受到外面的陽光,身子才算是有股熱乎氣。
隻是這會能去哪裡呢?
陳雪茹是在裁縫鋪出生的。
裁縫鋪已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離開了這裡,她感覺到孤立無援。
陳雪茹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騎上自行車,準備到機務段去。
也隻有那個糙男人能夠幫助她了。
突然,一道身影從旁邊躥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