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劉嵐的決斷(1 / 1)

劉嵐自從丈夫死後。

因為長得年輕漂亮,也時常有媒人登門提親。

隻是。

介紹的對象不是瞎子瘸子,就是出身不好沒有正式工作的。

劉嵐一個都沒看上。

偶爾也有看上的,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人家早就家室。

劉嵐也有自知之明。

她就是路邊鮮豔綻放的野花,香氣撲鼻,花蕊稚嫩。

喜歡的時候,人家順手摘下來,在手心裡,揉一揉,開開心。

不喜歡的時候,覺得討厭了,隨手就扔到了溝渠裡。

千萬不能當真。

而許大茂不一樣。

許大茂生不出兒子,急需劉嵐的兩個兒子,幫他撐場面,為他養老送終。

劉嵐跟許大茂算是各需所需,自然也上了心。

回到家後,帶上兩個兒子,周海龍和周海濤,回了趟娘家。

劉嵐的娘家位於京郊劉馬溝。

進了村口就能看到,是一座標準的農家小院。

土坯的房屋,茅草的屋頂,黃泥外牆上有用白色石灰粉刷的標語。

劉嵐的娘家,除了年近六旬的老娘,還有三個哥哥。

大哥和二哥都結了婚,分出去住了,在村子裡蓋了新宅子。

三哥也結婚了,帶著媳婦兒,跟老娘住在老宅子裡。

幼子繼承家業,這不符合京城這邊的習俗,反而有點類似於草原上的幼子守灶。

隻是劉嵐的父母,都比較寵溺小兒子,才會做出如此決定。

得知劉嵐有事情要宣布,劉家人一家人都被喊了回來。

低矮逼仄的茅草屋內,豆大的煤油燈火隨風飄曳,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哎吆,三弟,娘的眼睛不好,你連點煤油都舍不得。”

大嫂子生性霸攔,站起身取了縫衣針,將煤油燈的芯子挑高一點。

三嫂子撇撇嘴:“老大家的,不費你家的油,你倒是大方。

這個月娘的老哮喘又犯了。

單單是給娘看病,就足足花了一毛五分錢。

家裡賣雞蛋的錢,全都花出去了。

哪裡還有錢買燈油啊。

你要是真有心,叫你家的油壺拎過來,我晚上給娘點兩盞燈都行。”

這一頓夾槍帶棒,耍得虎虎生風,屋內的氣氛頓時變了。

“老三家的,娘生病這種事,你跟我也說不著啊。”大嫂子陰沉著臉:“娘住在你家,是替你家乾了活,咱們劉馬溝。

誰不知道娘是種莊稼的好手,你家的五畝地都是娘一個人侍弄的。

再說了,這不是還有閨女嗎?

小妹可是城裡的工人,每個月能拿到工資。

怎麼著也比咱們這些在地裡刨食的要有錢。

要是想要錢,你給小妹要啊。”

劉嵐聞言咬了咬嘴唇,昏黃的燈光搖曳,在她的臉上畫上了一副黯淡的色彩。

前陣子,三嫂子才剛因為娘生病,從她那裡弄回來了五塊錢。

隻是這話千萬不能說出口,要不然依著大嫂子的性子,非鬨翻天不可。

“啪!”

大哥脫下鞋底子,在椅子上猛地拍打。

“吵吵什麼,今天小妹有事情跟咱們商量,你們兩個在這裡唱大戲,是給誰看的?”

大哥在劉家素來有威嚴,算是半個當家人。

三嫂子耷拉著頭不吭聲了。

大嫂子低著頭小聲嘟囔:“隻敢凶自家婆娘,狗日的男人”

“啪!”

話音剛落,沾滿泥土的圓口布鞋,就飛到了她的腦袋上。

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鞋底的泥土四散落在地上。

大嫂子再也不敢吭聲了。

老老實實的站起身將鞋子撿過去,扔在大哥的跟前。

這雙鞋子的鞋底子和鞋面花了十五個雞蛋,要是丟了,大嫂子得心疼得半夜都睡不著覺。

這時候。

一直蹲在桌子前,縫衣服的劉嵐娘放下針線,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投向大哥:

“老大,你跟你死鬼老爹學的這臭脾氣,什麼時間能改改。

哪有男人這麼吼自家女人的?

大芳在沒出嫁前,那也是人家的閨女。

要是彆人跟你一樣吼小蘭(大哥的女兒),你能高興?”

“娘,我這不是著急嘛”大哥撓撓頭訕笑。

大嫂從椅子上站起來,挪到火炕上,嘟嘴道:“娘,你不知道,你兒子可凶了。”

“好好好,大芳啊,以後他要是再吼你,你就來找娘,娘給你做主。”

大嫂就像是一個剛結婚的小媳婦,對著大哥做了個鬼臉,大哥坐在椅子上憨笑。

三嫂和二嫂都心中一歎。

這老太太彆看年紀大了,還真是家裡的定海神針。

屋內的氣氛頓時緩和起來。

劉嵐娘拍拍大嫂的胳膊,臉色一正,扭頭看向劉嵐:“閨女,你三個哥哥都在,我也在,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吧,咱們一家人合計合計。”

劉嵐娘雖住在小兒子家,最牽掛的還是這個苦命的閨女。

那短命的周朝先,隻給劉嵐留下了兩個兒子,年紀輕輕就死了。

偏偏她這小女兒還長得如花似玉,性子也有點.

貧窮的漂亮也是一種罪過。

劉嵐娘是從解放前走過來的,見過太多的悲劇。

劉嵐放下海濤,讓他跟海龍到門口跟三哥的兩個孩子玩,站起身:“娘,我們軋鋼廠裡有個名叫許大茂的放映員,他想.”

劉嵐將許大茂想跟她結婚的事情講了一遍。

當然,許大茂不孕不育的情況,被她隱瞞了下來。

劉嵐娘眼睛眯起,沒有立刻吭聲,反倒是三嫂子來了精神:“小妹,放映員就是放電影的?

那些人可是老神氣了,每次咱們村子裡放電影,村長都得好煙好酒的招呼。”

大哥表示支持:“這是好事啊,關鍵是那個叫許大茂的,還沒有結過婚。

咱小妹是占便宜了。

你結了婚,海龍和海濤就有了爹了。”

海龍和海濤聽到‘爹’,齊齊扔下坷垃蛋,轉過身跑過來。

海龍:“娘,你不是告訴過我們,爹躺在地下睡覺嗎?”

海濤:“是啊,你說等我們長大了,爹就醒了。”

劉嵐這才想起來,跟許大茂結婚的事情,還沒有告訴兩個孩子。

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臉蛋,笑道:“娘給你們找個新爹,怎麼樣?”

兩個孩子齊齊搖頭。

海龍:“經常到咱們家的那個胖叔叔,也說要當我爹,我都沒答應。”

海濤:“就是,我隻有一個爹,他叫周朝先。”

海濤的話,倒是沒什麼,海龍的話卻讓屋內的眾人有些尷尬。

大嫂子嘴角微微撇了撇,似乎是有些不屑。

卻因為害怕挨打,不敢吭聲。

二嫂和三嫂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的低下頭,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二哥和三哥也都不約而同拿出煙袋鍋子,猛嘬了起來。

這種事情,不舉雙手讚成,就是反對。

自從劉嵐跟了城裡的那個領導後,沒少往家裡拎東西。

衛生油,豆餅,棒子面還有衛生紙。

特彆是衛生紙。

農村人擦包,都是就地取材。

磚頭瓦塊,樹枝樹葉.要是都沒有,坷垃蛋也湊合。

哪裡用過那麼軟和的衛生紙。

要是劉嵐跟放映員結婚,失去了城裡領導的幫助,以後劉家的日子可能不會這麼舒服了。

隻是這種話,他們當嫂子、當哥哥的,沒有辦法不能說出來。

劉嵐娘見隻有老大支持,心頭頓時一歎:人都有私心.

她也不怪罪兒子媳婦兒。

畢竟他們是窮怕了。

劉嵐娘扶著火炕,站起身,走到劉嵐跟前:“閨女,隻要你看中,娘就沒有意見,你的哥哥嫂子們,也不會有意見。”

說完,她扭頭看向那幾個表情各異的兒子和兒媳婦,語氣陰冷:“你們說呢?”

“支持,就跟響應大隊裡的號召一樣,絕對支持。”三嫂子率先站起身。

其他幾個也紛紛點頭。

大嫂子還順便展示了自己的聰明才智:“小妹,等到明年,咱們的生產互助組,就要晉升為公社了,上面說了,到時候要吃大鍋飯,吃飯不要錢,比你們城裡人的日子還好過。你就彆總顧著我們。”

提到村子裡的最新動向,幾個哥哥嫂子都來了精神。

“聽說公社看病上學都不要錢。”

“不要錢,那要啥?”

“工分!我聽張會計說了,以後工分就是錢,成年男子二十工分,女同誌十工分,小孩減半。”

“這個辦法好,到時候隻要往地頭一坐,美滋滋的坐一天,就能拿到工分了。”

“舒服啊!”

劉家的大會本來是討論劉嵐結婚的事情,在大嫂子提出‘公社’的話題後,逐漸跑偏了。

劉家人都對公社既感到新奇又有些興奮。

紛紛討論加入公社後,劉家人該如何種田,該如何生活。

眼見天色不早了。

一直沒吭聲的劉嵐娘再次站起身,衝他們擺擺手:“你們幾個啊,吵得那麼歡,我老婆子就不信了,都不乾活,地裡能結出糧食?”

“娘,你這就老古董了吧,誰說不乾活了,隻不過是悠著點乾罷了,反正不是自己的活,為啥要那麼賣力。”三哥得意洋洋。

劉嵐娘搖頭:“你們啊,要是這樣想,總有餓肚子的一天。”

這話一出,幾個哥哥嫂子頓時不敢吭聲了。

大哥小聲說:“娘,公社可是上面提倡的,您這話千萬不能亂說。”

劉嵐娘瞪眼睛:“上面提倡的沒錯,隻是上面也沒讓你們想著怎麼偷懶啊。”

“我們就是說說.誰還真能站那裡不乾活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丟臉。”

見劉嵐娘發了火。

幾個哥哥嫂子,也不敢再聊了,跟劉嵐打了聲招呼,連忙離開了。

此時夜已經深了。

劉嵐是臨時工,要是請假的話,會被扣除工資。

於是決定連夜趕回城裡。

劉嵐娘提著一盞馬燈將劉嵐送到了村子外的大路上。

她小心翼翼幫兩個孩子掖好衣服,然後抬起頭看向劉嵐:“閨女,娘沒上過學,也沒有啥文化,說不出啥大道理。

你現在又要嫁人了,以前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就彆在提了。

該斷的,就要斷掉。”

“娘,我”

沒等劉嵐說完,劉嵐娘打斷她:“至於咱們家,你就彆擔心了。

你那幾個哥哥和嫂子看上去心術不正,也不是能乾出昧良心事兒的畜生。

我養活他們那麼大,現在老了,他們能不養活我?”

靠著你這個閨女跟人家好,來養活我這個老婆子。

我要是死了,也沒有臉去地下見你爹。”

劉嵐娘說到動情的地方,眼角溢出淚花,聲音哽咽了起來。

劉嵐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了,咬咬嘴唇,重重的點頭:“娘,你放心,我回去後,就跟那人斷了。”

“走吧,走吧,彆走回頭路了.”

在劉嵐娘昏暗的馬燈燈光中,劉嵐騎著自行車奔馳在鄉間的羊腸小道上。

看著劉嵐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劉嵐娘歎口氣:“希望她這次真的能明白。”

沒有誰比她更了解這個閨女了。

劉嵐之所以走上歪路,除了家庭困難,也有其性格的因素。

這年頭,大家夥的日子都不好過。

比劉嵐家更窮的,更苦的人家不計其數。

作出那種事情的,卻寥寥無幾。

劉嵐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李副廠長。

表示自己談對象了,要跟他斷絕關係。

李副廠長有些舍不得這個農村的小寡婦。

隻不過也沒有強留。

畢竟現在婁振華剛倒台,留下了一大片權力真空,他的精力全都放在跟楊廠長爭鬥上。

至於劉嵐的結婚對象許大茂,李副廠長好像有點印象,挺圓滑的一個年輕人。

“劉嵐,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既然你現在找到了好歸宿,那我祝你幸福。”

李副廠長停頓了一下,笑道:“到時候,要不要我幫你們主持婚禮?”

“滾蛋!”劉嵐衝著李副廠長的臉上啐出一口吐沫,毫不猶豫的轉過身,離開了辦公室。

“砰!”的關門聲,將李副廠長嚇了一跳。

他抬起袖子抿去臉上的吐沫星子,冷哼一聲:“這小娘們,敢跟勞資甩臉子,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跪著求我!”

劉嵐從來如此的舒暢過。

離開李副廠長的辦公室。

她直接來到了宣傳科,請人將許大茂喊了出來。

“許大茂同誌,我同意跟你結婚了!”

“啊?!”許大茂扭頭看看周圍看熱鬨的同事,將劉嵐拉到沒人的地方,小聲問道:“婦聯主任這麼快,就去你家說媒了。”

“還沒呢!我就是來提前告訴你一聲。”

劉嵐心裡那股氣卸了,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一溜煙的跑了。

許大茂看著她俏麗的背影,撓撓頭:“這小寡婦,還挺不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