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陸遠帶著混江龍回到碼頭。

吳越已經點好五十人的人選，拿著一份名單在一旁等候。

這五十人中，有一大半都是工部的官吏。

一個個看著陸遠的眼神都無比感激，臉上滿是歸心似箭的興奮。

而身強體壯的火工，隻有十幾人。

顯然，他們不是想回皇城，而僅僅隻是求發財而已。

這倒也符合陸遠的預期。

畢竟自己此次出海，不是打仗。

多要一些操守俱佳的文人，比粗魯莽夫要強得多。

陸遠看著眾人，淡笑著說道，“具體什麼事，吳主事都和你們說了吧？”

“說了！”

工部參議馬寶財激動道，“在下來聊城已經將近四個月之久，家中的妻兒都十分想念。”

“下官多謝世子爺開恩，放我等返回皇城！”

“啥？”

陸遠微微怔了怔，納悶笑道，“誰說要讓你們回皇城了？”

說著，他轉頭看向吳越，饒有興味道，“吳主事，本世子剛剛是怎麼說的？”

“讓你幫我統計，有誰想要發財，或者是在聊城乾膩了。”

“你是怎麼傳信的？”

“屬下……屬下失職。”

吳越滿頭冷汗，一時窘迫得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他確切地以為，陸遠是打算放一批臣子返回皇城。

所以便直接將自己的猜測，當做陸遠的意思傳話給眾人。

沒想到，自己竟然猜錯了？

“諸位，你們一時半會呢，還回不了聊城。”

陸遠微笑著說道，“不過，往後你們就不需要費勁巴力地造船了。”

“我給你們，找了一個更好的差事。”

馬寶財等人一陣失望，沒精打采問道，“世子爺，什麼差事啊？”

“最晚這個月底，我便要乘船出海，去一趟天竺國。”

陸遠笑道：“現如今，船是有了，向導也有了，惟一缺的，便是幫手。”

“所以，我特地給你們找來了一位教官。”

“要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將你們每個人都訓練成精通航海的好手！”

“啥？”

眾人頓時瞪大眼睛，一個個滿臉震驚。

世子爺所說的好差事，敢情就是讓他們當船員啊？

船員，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動輒就要在海上漂上十天半月，遇上風浪還要船翻人亡的風險。

更彆提，萬一在海上遇上海盜，輕則財物儘失，重則小命難保。

一時間，許多人都不由打起退堂鼓來。

馬寶財哭喪著臉說道，“世子爺，咱……咱覺得造船挺好的。”

“您讓我留在這裡，繼續造船成不？”

不少人將哀求的目光看向吳越，想要將自己的名字劃下去。

吳越這時卻學精了，直接將名單藏在身後，若無其事左顧右盼，一副事不關己賤嗖嗖的樣子。

世子爺想要尋一批船員，哪裡是這麼好征召的？

方才是假用回皇城的名義，才忽悠來這麼一批倒黴蛋。

若是放跑了，讓他們回去將消息一傳，還往哪裡去招人？

“各位，你們既然已經在名單上簽了名字，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陸遠淡笑著說道，“放心，給我做船員，本世子不會虧待你們。”

“訓練的這一個月，每人發三十兩銀子，糧米五十石。”

“等到時候出海，每月發放你們紋銀六十兩，糧米一百石。”

“此外，下一批蒼鹿苑招收學生，會為你們每家的孩子都保留一個名額。”

“萬一在海上遇上什麼意外，你們的家眷還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撫恤金……”

聽著陸遠這番闊綽的條件，工部官員們沒什麼反應。

對於他們來說，再多的銀子，都不及回家來得實在。

但是那十幾名火工，卻都激動地攥緊拳頭，滿臉感激和興奮。

“多謝世子爺！”

“我等一定好生訓練，拚死為世子爺效力！”

他們現在在碼頭做工，每月隻能領到六錢銀子。

而隨世子爺出海一趟，就能領六十兩紋銀。

等於現在的報酬翻了一百倍！

單身打光棍的，隻要乾上一個月，便能安家置地娶媳婦，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而有家有室的，隻要乾上三五個月，就可以讓自己一家老小幾年衣食無憂。

這麼好的買賣，上哪裡去找？

普天之下，也隻有世子爺才有如此豪氣的手筆了！

陸遠滿意笑著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混江龍。

“泥鰍啊，那這五十人，我便都交給你了。”

“需要多少銀子，或是什麼木鐵物資，儘管找聊城縣衙去要。”

“我不要求你在一個月內，讓他們都學會開船。”

“但是，必須讓他們成為合格的水手，至少要明白自己該乾什麼。”

“世子爺，我明白。”

混江龍點了點頭，有些疑慮地皺了皺眉。

“但是，關於訓練的強度和尺度，還要向世子爺請示一下。”

陸遠看出混江龍的顧慮，淡笑道，“泥鰍，這你不用擔心。”

“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

“在朝廷裡，他們是官吏，但是在這聊城碼頭，他們就是我的準水手。”

“有誰敢紮刺、敢撂挑子，或是敢用自己的身份來壓你的。”

“你不用手下留情，隻管抽他們丫的便是。”

說罷，陸遠直接解下自己腰間的腰帶，當做尚方寶鞭交給混江龍。

這番話，不僅僅是說給混江龍聽的。

也讓在場一眾工部官吏，都心中一沉。

憑他們的身份，這位來路不明的教官，或許不敢對他們太過嚴苛。

但是，有了世子爺的這番話。

那他們的命運，可就有些堪憂了。

“好，就醬”

陸遠拍了拍混江龍的肩膀，笑嗬嗬道，“加油乾，過幾天我來看你哦。”

留下磨刀霍霍的混江龍，以及瑟瑟發抖的五十名倒黴蛋。

陸遠放心離開，回到縣衙府邸。

讓柳凝露傳信，將靈雎、媿靈等人都叫了過來。

一時半會內，他不打算再回皇城去。

畢竟在那邊，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擎蒼衛盯著。

而在聊城，才算是自由自在，天高皇帝遠。

縣內的繁瑣事務，有傻哥哥幫自己張羅著。

天天隻需要帶著媿靈等人吃吃喝喝，安享齊人之福。

時不時地，去縣衙看望一下陸青，給他灌點雞湯。

再有空閒，便到碼頭去觀看自己船員們的訓練。

要說混江龍，真不愧是水師總督出身。

訓練起這些工部官吏絲毫不手軟，直接將當初訓練水兵的方法照搬過來。

每天嚴格要求他們，必須在水裡泡上至少八個小時。

尤其是訓練憋氣的時候，有誰若是沒堅持到正確的時間便將頭伸出來的話，混江龍便直接一鞭子抽過去。

若是再第二次探出頭來，混江龍就不再客氣，直接抓著腦袋往水裡按。

這些工部官吏，每天都過得淩亂絕望，懷疑人生。

他們都是在科考之上脫穎而出，憑自己的本事入朝為官的。

而且工部的官職，是僅次於戶部的肥差。

他們若是在朝廷，都不需要當貪官，小日子都能過得風生水起。

結果好死不死，碰上了這位世子爺。

當初將他們連夜召到聊城，先是在碼頭乾了三個月的苦工。

眼看著好不容易要熬出頭了，又要經曆混江龍的地獄訓練。

早知道還不如特麼在家種地麼，這破官不當也罷！

眨眼間，到了月底時分。

陸遠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到了鄭三保派人帶來的口信。

“稟世子爺，三保公公決定於下月初二出行，率船隊再下西洋，第一站便是天竺國。”

“如果世子爺想同往，請在初一之前，開船前往皇城北渡口等候。”

“好！”

陸遠精神一振，直接豪氣地賞了這名小太監二十兩黃金。

隨即直接離開府邸，迫不及待直奔碼頭而去。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訓練，自己的五十名船員已然脫胎換骨。

一個個曬得渾身黝黑，還擁有了一身結實的肌肉。

完全看不出是當初那些養尊處優的工部官吏。

“聽令！”

混江龍抱臂而立站在岸邊，高聲吼道：“下水！”

“是！”

五十人齊聲震喝，隨即以整齊的動作，一個個毫不猶豫跳入河中。

每個人都潛在河底，一動不動，隻有一串氣泡咕嚕咕嚕從頭頂冒出來。

陸遠單單是在一旁看著，都緊張得下意識屏住呼吸。

混江龍兩眼定定盯著河面，絲毫不擔心會有人溺水。

過了足足五分鐘，才振聲道，“換氣！”

五十人齊刷刷將頭探出水面，僅僅隻持續了一秒鐘。

便又瞬間再次紮進河中，如同機器人般迅速整齊。

陸遠目睹了訓練的全程。

混江龍總共喊了六次換氣。

這些人愣是在河中潛了足足半個時辰，僅僅隻探頭出來呼吸了六秒鐘。

“好！”

陸遠忍不住讚歎道，“泥鰍，你真有一手！”

“看來這些人，已經都成為合格的船員了！”

“嘿嘿，那是自然。”

混江龍抱臂而立，頗為自豪地說道，“這些人，可是咱家有生以來最用心調訓的一批新人。”

“他們的本事，可遠遠不止光會潛水而已。”

“是嗎？”

陸遠挑了挑眉，微笑道，“正好，最近就有機會，讓我看看他們的本事了。”

“哦？”

混江龍興奮道，“世子爺，莫非咱們要出海了？”

“不錯。”

陸遠淡淡道，“不過，你不能去。”

這次他出海，是要跟著鄭和一起。

混江龍在聊城，固然是沒有人認識。

但若見了鄭和，絕對能一眼就將他認出來。

畢竟當初，就是鄭和將他從海上抓回來的。

混江龍面露失望，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陸遠看著馬寶財等人，淡淡道，“諸位，這一個月的訓練下來，你們辛苦了。”

“從明日起，給你們放幾天假，回家去好好陪陪家人。”

“三天之後，所有人收拾好行李，上船出發。”

“咱們隨鄭和的船隊一起，前往天竺國！”

“是！”

經過一個月的訓練，這些人早已忘記了自己工部官吏的身份，成為了一心向往大海的水手。

此時此刻，他們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儘快翱翔於浩瀚大海上，展示自己這段時間的學有所成。

陸遠叮囑過後，便返回府邸。

將靈雎、蘇璃煙、媿靈、柳凝露、海妖、瑰蜀，全都聚在一起。

將自己要前往天竺國的事，講述給她們。

“這次天竺之行，雖然可能會有些危險。”

陸遠一本正經道：“但是聊城，還有皇城那邊，都必須留人才行。”

“所以，我隻能帶三個人。”

“此次前往天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為雎兒尋找天香龍吟草，幫助她衝擊蠱仙，用忘憂咒拯救皇爺。”

“所以，雎兒是必須和我一起去的。”

陸遠試探性道：“剩下的兩個名額，你們自己商量商量？”

然而，此話說出口後。

眾女並不像他想象中那樣，一片興奮狂熱。

反而一個個仍然無比淡定，該喝酒的喝酒，該扒飯的扒飯。

陸遠表情有些怪異，“怎麼，你們難道不想跟我一起去嗎？”

“不想。”

蘇璃煙第一個表態，“天竺那地方，我以前去過。”

“天氣熱得見鬼，遍地都是難民，走到哪空氣中都是汗臭味。”

“我才不去嘞，誰愛去誰去。”

媿靈也聳聳肩道，“我也不去。”

“從聊城到皇城，我半個時辰便能走一個來回。”

“但去了天竺，我便吃不到燒餅和鴨血湯了。”

柳凝露怯怯道，“聽我師父說，天竺到處都是佛寺，還有好多捉鬼煉蠱的妖僧。”

“世子爺，這趟我還是不去了。”

瑰蜀也是滿臉慫趴趴，“我……的法力太低微，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主人你還是找彆人吧。”

海妖作為頭號好戰分子，心中自然是想去。

但是，見其他人都一反常態表示抗拒。

自然不會放過難得能讓陸遠吃癟的機會。

陸遠嘴角微微一抽搐，頓時有些下不來台。

這些女妖女鬼，是商量好了怎麼著？

以前有點什麼事，哪怕是芝麻大小的小事，都爭著搶著非要跟著自己。

結果這次前往天竺，卻一個個都那麼不積極。

這是誠心讓他下不來台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