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最快做出響應的是巴卡坦人。

阿卡爾的命令很快傳遞下來，整個東區陣線上，戰場上的巴卡坦人開始全面後退。

切薩立身在自己的帆船巨艦艦橋之中，遙望遠方硝煙升騰的東區，下令後撤。

龐大的巴卡坦軍團開始向後。

在中城區，巴卡坦前進基地下方。

巴卡占還沒登船，它立身在高處，看著從上面議會傳達下來的撤退指令，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這片大地，它很想告訴巴卡冽和巴卡靖：活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而現在，它終於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雖因為多次臨陣脫逃，它也沒能因此獲得什麼更多的利。

但活著，還不夠嗎？

而這時候，看著與自己鏖戰的巴卡坦人突然全線後撤，人類方面還有些茫然，尤其是前線的那些戰士與軍官們，更是有些無措。

廖征甚至緊皺眉頭，道：“它們怎麼突然撤了？我們要追嗎？這很可能有詐。”

但就在這時候，下面有通訊兵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臉地興奮。

廖征剛想要嗬斥，戰場上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但對方大喊著的話卻讓廖征愣住了。

“它們退了！它們退了！巴卡坦人退兵了！上面的最新消息，我們已經與巴卡坦人達成休戰約定，巴卡坦人返回它們的世界——我們安全了！魔都不再有戰事了！我們把它們趕回去了啊！”

廖征聽著這番話，忍不住呆住了。

而其他的戰士們也是面面相覷，本能地回望，已漸漸看不到蹤影的巴卡坦部隊。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已證明了什麼。

緊接著，震天的歡呼才如浪潮般席卷戰場。

戰士們從掩體中、從戰車中蜂擁而出，高舉武器，振臂歡呼。

“這是勝利了嗎？我們把巴卡坦人打回去了？！”

“我們成功了！我們守住了魔都！”

“你大爺的巴卡坦人，滾吧！滾吧！滾出去，滾出我們的星球！”

“太好了——太好了，我能給我死去的戰友們一個交代了，你們看看啊，我們成功了，巴卡坦人……巴卡坦人被我們攆回去了！”

“據說，是林先生與上面配合，震懾了巴卡坦人，才讓巴卡坦人退兵……”

“太了不起了，一人之力，竟能左右戰場，扭轉魔都敗局，我們人類竟也有這樣的強者……”

這一刻，戰場上，一片沸騰。

而這一消息，正如浪潮般飛速傳播，席卷戰場上的每個角落，向無數幸存者之間傳播。

不止是東區的幸存者，其他區域還在躲藏，沒有彙聚到東區的幸存者，也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得到了這一消息。

他們或躲在破敗的樓宇之中，或藏在報廢的車輛裡，突然聽見某種聲音。

抬起頭來，便看見軍方的無人機從空中掠過，用喇叭沿街廣播：“這裡是駐魔都集團軍總部，現告所有魔都人類；巴卡坦人已經後撤，我們與巴卡坦人已經停戰，所有人類，你們安全了！你們安全了！有自主行動能力的，請儘快前往東城區避難所，我們將為你們提供食物、住宿；失去行動能力、或有傷員的，請儘快與我們……”

軍方出動了所有無人機，沿著沒一條街道前進，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廣播。

告訴這座城市的所有人類。

他們安全了。

魔都的戰鬥結束了。

而林群從前面返回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那樣的場景。

街道上人滿為患，軍人、幸存者在一起歡呼。

這其實不是一次勝利，對魔都人類、對巴卡坦文明來說，都隻是一次妥協，但這對於已在絕望與恐慌中生活很久的魔都絕大多數人類來說，這就是勝利。

生戰勝死的勝利。

他們不用擔驚受怕，不用惶惶不安，不用面對可能必死的結局。

沒有什麼比生更重要了。

車輛在人群中艱難地行駛。

越是遠離東區邊緣戰場，距離相對安全的東城區深處越近，街面上歡呼的人便越多，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所有人都跑了出來，仿佛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也仿佛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宣告人類對這裡的主權。

這是人類的城市。

這是人類的星球。

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

不知道是誰認出了林群的車，在人群中高呼。

“是林先生！那是林先生的車！”

周圍的人一下子沸騰了。

林群所坐的導彈發射車返程的時候也被軍方的車隊保護著，就連車窗都是防窺的，從外面根本看不見裡面到底是不是林群，但這並不妨礙人們的熱情。

他們都聽說了有關林先生的事情，那些一方面是事實，另一方面卻也是軍方有意地誇大與傳播。

因此，在這個喜悅之刻，生存之刻，他們看見這個傳奇人物的興奮可想而知。

人群潮湧，幾乎快要將林群的車隊淹沒。

車隊前進的速度由此減緩。

前面的小戰士駕駛員有些緊張地回頭看林群。

林群隻示意他慢慢開。

黯淡的天空下，火光未滅的城市裡，聳動興奮的人群與緩緩前行的車隊，這一幕的構圖，有種奇異的史詩感。

林群也不想打擾這些人的熱情。

因為這一刻，他心中也有說不出的興奮。

為這七天寶貴的安寧。

為他不必日日思考血戰，輾轉反側，一個好覺都睡不上。

誰願意整日打打殺殺呢？

而現在，他雖不能站在那些興奮的人潮之中，但被無數人擁簇著車隊向前，他仿佛也成了這場狂歡裡的一份子，分享著喜悅，也傳遞著喜悅。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也該休息休息了。

隻有他知道，剛剛通訊中斷的大廈之巔究竟發生了什麼，剛剛沒有戰鬥，卻比真刀真槍的戰鬥更讓人緊張。

從上面下來的時候，林群都有種虛脫般的感覺。

可結果是好的。

他們成功了。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楚幼薇扭頭看林群，抿嘴輕輕一笑，她緊繃的神經似乎也有放鬆，因此這個笑容自然而純粹，美豔不可方物。

但她沒有說什麼，隻是主動為林群拉開車門。

事實上，她一直沒和林群說什麼，從林群於大廈之巔結束談判下來說返程，到一路走到這裡，她隻扶了林群一把，便也坐在車上，和林群在後座的兩邊，沒有說話。

她很聰明。

不用彆人告訴她，從林群和巴卡坦人的反應，她最早就做出了判斷，他們成功了。

那她還需要問什麼呢？

她隻需要和林群一起享受這一刻的安寧，就足夠了。

返程之路，走了很長時間，都知道林先生在這裡，聚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幸存者，也有戰士，有林群認識的，也有根本不認識的。

林群就在這樣的擁簇之中，緩慢地返程了。

半個小時的路程，他開了將近兩個小時。

才重新抵達東區第六監獄幸存者基地的門前。

這裡門口的人群也早被分開了。

一隊隊戰士將人潮分開，駐魔都集團軍最高指揮官黎錚親自帶著人迎接了出來，就站在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在等林群回來。

他的身邊，都是魔都的高層，有政府方的，有軍方的，放在全球戰場的災難之前，那都是跺跺腳都可以讓魔都抖一抖的大人物，可現在他們卻都站在黎錚的身後，翹首以盼，甚至顯得有些緊張，在等林群回來。

等林群的車輛靠近，黎錚更是直接上前，給了他一個熊抱，然後當著遠遠近近，所有人的面，抓著林群的手高高舉起，道：“我們守住魔都了！我們守住魔都了！”

那一刻，幸存者基地門口周圍，成千上萬擁擠在這裡的人短暫地安靜了一瞬間，緊接著，是一片沸騰的山呼。

有人激動地大叫。

有人熱淚盈眶，難以自己。

林群看見了李傑、李星河還有高大的聶文生。

他們興奮地在人群中向自己揮手。

也看見了王德勝。

他這麼一個漢子，這一刻卻熱淚盈眶，遠遠地，向林群豎起一個大拇指。

於他們這些軍人而言，魔都守住了的意義不僅僅是活下來了那麼簡單，更是他們完成了自己的職責與使命，他們保護住了魔都，他們保護住了剩下的這些幸存者，他們對自己的使命、對自己死去的戰友們有了交代。

他也看見了王寒，他隻是笑著向自己點頭，用嘴型說：現在你是“大明星”了。

王寒的眼底也有些複雜。

第一次相遇，他隻覺得林群是強者、高手，卻從沒想過，林群是可以左右魔都戰局、甚至是魔都之戰最終結果的超級高手。

他扭頭和身邊的保鏢說：“這誰能想到呢？真人不可貌相。”

近處，楚團長還沒有回來，傅師長拍了拍林群的肩膀，沒說什麼。

周圍那些魔都的高層要員們，更是熱切地向前，想要和林群說上幾句話，套套近乎也是好的。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末日前，林群想見都見不到，甚至連名字都不一定聽說過的大人物。

可現在，他們都圍上來了，圍著林群說話，想要巴結他，靠近他。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幾次事件之後，就算林群沒有軍銜和官職，沒有實權，但他的聲望和能量，也將是魔都無二！

那是獨立於戰鬥實力外的強大影響力，可以左右無數人為他瘋狂。

他一句話，哪怕不是刻意的，魔都的軍方、幸存者，都將為他所動！

那是比實權更可怕的權柄。

林群在魔都的地位已達到頂峰，不可撼動。

他們這些曾經的魔都大人物，如何能不巴結？誰巴結上林群，那未來在魔都裡的位置就穩了！

看著這一幕幕，林群心情其實也有些複雜。

他可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成為這樣的“大人物”。

但他明白，那是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因此他不會膨脹。

名望皆為虛妄，隻有實力和生存才是真的。

文明需要個體，而個體同樣需要文明，若人類文明滅亡，林群在藍星上也將成為孤魂野鬼，走到哪裡都將與異族文明開戰，異族生命無窮無儘，而他隻有一人。就算他實力再強，沒有超過一定限度之上，無法休息、沒有時間提升整頓的血戰與奔命，最終也將讓他力竭而亡，曝屍荒野；而於文明而言同樣如此，個體的強大，能為文明保駕護航，是文明最大的財富。

這一點，林群不會忘記，亦不會偏航。

因此，他看著這些人，便明白，現在，他已完全有資格讓軍方無條件配合自己，幫自己攫取貢獻點了！

黎錚則帶著林群，在這萬眾的山呼中向幸存者基地的裡面走去。

林群知道，魔都之戰結束了，但對於魔都的所有人來說，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未知而複雜的全球戰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