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輕飄飄看了他們一眼, 語氣無波無瀾：“道完喜了，你們還有何事？”
施慈拱了拱手：“我等初來乍到，有些事情想向李公子請教。”
李斐看著他們, 沉默片刻, 讓開一步：“進來說話吧。”
施慈有些意外他這麼好說話, 挑了挑眉，順著他的指引往大堂走去。
這座宅子也同樣精美，可是這麼精美的宅子不老城中有無數座, 甚至連細節都相差無幾，這就有些可怖了。
李斐將他們帶到大堂, 即使自己已經死期將近, 卻還是十分有禮地斟了茶上來：“二位請用茶。”
施慈道過謝才狀似不經意道：“李公子似是不太高興？”
李斐自嘲一笑：“去送死罷了，有什麼可高興的？”
施慈不解：“這……李公子何出此言？我看大家都說被白雲仙人選中的人是成仙去了。”
李斐看了他一眼, 歎了口氣：“二位看起來也是修行中人，索性我已經快死了，便不瞞二位。”
“我名李斐，是瀛洲島的弟子，初來大周朝便聽一位朋友說起了不老城，於是和兄長一合計, 便來了絳縣。”
李斐的兄長李虔是商人，正巧經商要經過絳縣，於是兄弟二人便順路去浮雲上看看，誰知他們上山的時候正巧遇到不老城現身，李虔還以為有了仙緣，李斐卻覺得的不對勁。
他隱瞞了自己修行之人的身份，隻當自己是個富家公子，和李虔一同入了不老城。
初到不老城他和施慈二人的經曆差不多, 被城中人噓寒問暖，還被城主府分配了住處。
他二人家中資產頗豐，饒是如此還是被不老城的富貴驚呆了，李虔走南闖北見過諸多珍寶，如何看不出那些都是真金白銀？一時間對不老城更加信服。
李斐還有疑慮，見自家兄長被不老城迷得五迷三道，當即就想帶他離開，可是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
正好他們決定離開的第二日便是發聖水的日子，李虔提議見過聖水便離開，李斐心想也不差這會兒，便同意了他的提議，誰知李虔拿到聖水便喝了下去，想走也走不了。
彼時的李斐還不知道聖水有貓膩，到發現的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李虔沒多久便被白雲仙人看上，他欣喜若狂，全完不顧之前李斐的叮囑，興高采烈隨迎親的隊伍離開，可是從此一去杳無音信。
李斐本想去找他，可是誰也不知道白雲仙人住在哪裡，加上他漸漸發現了自己身體維持在巔峰狀態，便決定留下來探尋不老城的秘密。
直到半個月後，他發現自己給李虔製作的護身符碎了。
這道護身符他請了他師父做法，能在危急關頭護住人性命，有兩個，一個在李虔身上，一個在自己身上。若是李虔生命受到威脅，自己這一個一定會一起碎。
如今護身符碎了，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兄長已經喪命。
李斐知道世界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隻是萬萬沒料到變故來得如此之快。
就在李虔死去的第二天，就有城主府的人來祝賀說他得道升仙了，李斐哪裡還不明白，這不老城就是個吃人的魔窟。
他本來想走，可是又不甘心，可是自己道法不精，連魏源都打不過，又如何敵得過他背後的白雲仙人呢？
恰在此時，有消息透露出他就是下一位新郎人選，於是他便決定闖一闖龍潭虎穴，哪怕不能鏟除妖怪，也要知道這背後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
施慈聽完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李斐隻知道一點內幕，萬萬沒想到竟然連背後的白雲仙人是妖怪這件事都清楚。
想到這裡，他也不再隱瞞，問道：“你知曉聖水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李斐搖搖頭：“我研究過，隻是實在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問題。”
施慈道：“想必李公子也聽過盲山之下鎮壓的怨氣。”
李斐一愣：“你的意思是，聖水裡面摻雜了怨氣？”
施慈點點頭：“不錯，難不成李公子並未見過怨氣？”
李斐苦笑：“沒錯。瀛洲島久避世事，已經許久沒有弟子行走世間了，也隻有我等在外有親人的，偶爾會回家看看。”
這也是施慈進入了一個思維誤區，雖然世間妖魔橫行，但怨氣凝聚卻不是每個修道之人都能遇到的。
他因為自身不同隔三差五便遇到怨氣，其他人卻很少見到，常見的隻有妖魔作亂。
既然是怨氣，那就不怪李斐辨認不出了。
施慈沉吟道：“我和季兄入城這幾天，也了解到一些內情，這次來原本是想同李公子商量‘偷梁換柱’，既然李公子是修行中人，那我等便直說了。”
“這白雲仙人恐怕有點本事，李公子一人深入虎穴，怕是有去無回。施某想扮作李公子你的模樣隨迎親隊伍去白雲仙人的洞府走一遭，還望成全。”
李斐皺眉：“既然這麼危險，我又怎麼能讓道友涉險？”
施慈無奈道：“我二人入不老城本就是為了探查真相，如今距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自然不會放棄。且我道行雖然算不算高深，但好歹有自保之力……李公子，想要為令兄報固然好，但是不能做無用的犧牲啊。”
李斐神色掙紮片刻，咬牙道：“行！既然道友比我更適合去，那便祝道友一路順風。隻是道友該如何瞞天過海？雖然能變幻模樣，可城主府的人也不簡單，想要瞞過去，恐怕不容易。”
施慈微微一笑：“這也好辦。”
他站起身，每走一步便變化幾分，等走到李斐面前，已然和他一模一樣！
不僅僅是外表，連氣息都分毫不差。
李斐驚訝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慎打翻了茶杯，可他卻沒有心思在意。
他上前一步：“這、這是如何辦到的？”
倒是季雲舒微微點頭：“施兄的幻術越發精湛了。”
施慈轉了個圈，將腰後彆著的畫軸一轉，一把扇子出現在手中。
他“唰”的一下展開折扇，笑道：“怎麼樣？和李公子相差不大吧？”
李斐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過神，愣愣道：“哪裡是相差不大，簡直一模一樣！”
他結結巴巴開口：“道友……不，前輩！前輩這是什麼法術！太神奇了！”
變化之術固然多，可是想變得一模一樣就難了，法術大多隻能仿其形，施慈竟然能仿其神，如何不叫李斐驚訝！
施慈哈哈大笑：“尋常變化之術罷了，隻是小小改動了一番，等有空我教與你！”
“如今我能混進白雲仙人洞府了嗎？”
李斐連連點頭：“能！自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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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迎親那天，城主府出來的隊伍敲鑼打鼓，一身紅衣，好不喜慶。
變成李斐模樣的施慈也著一身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等在李家門口。
這還是他第一次穿喜服，他用著李斐的臉，一身紅衣襯得皮膚越發白皙，竟然有種“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俊美。
而李斐化作施慈的模樣，和季雲舒站在遠處。
“這李小公子今日怎麼這般帥氣？”
“你還真彆說，穿上喜服果然不一般。”
“李小公子好福氣啊，和他兄長兩人都成了神仙，豈不是樂得逍遙？”
“唉，彆說了，咱們這些人一無相貌二無才華，白雲仙人看不上我們也正常！”
聽著下面的竊竊私語，施慈有些無奈，心道你們羨慕的這些人恐怕早就魂歸黃泉，若是再來一次，他們肯定不會想做白雲仙人的夫婿了。
隨著城主府迎親隊伍的到來，施慈騎著馬飛快走到隊伍前，一群人浩浩蕩蕩，魏源親自牽著馬走在前面。
“李公子好福氣，很快便能見到白雲仙人了。”
他語氣中似乎隱含了什麼，施慈一時沒聽出來，隻笑道：“多謝城主。我也很好奇白雲仙人到底是如何仙風道骨卓爾不凡。”
魏源嘴角的微笑往下落了些：“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施慈見他不高興的模樣，故意一邊走一邊和居民打招呼，看得魏源眉頭微蹙，又不好說什麼。
看來魏源和白雲仙人之間，還有秘密？
施慈暗中將這個消息記在心裡，表面上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很開隊伍越走越偏，直到經過一處結界，一個恍然，施慈便到了一座大門前。
這座大門比入城的大門更加華麗、氣派，也更加高大，他從馬上下來，其他人被攔在結界外，唯有他和魏源進了結界。
大門緩緩打開，雲煙溢出，倒真有幾分仙境的模樣。
隨著大門打開，裡面的真容暴露在施慈眼前。
祥雲堆砌，仙鶴祥鳴，一架天馬拖著的馬車落在施慈腳邊。
這座馬車純金打造，上前鑲嵌了何種華麗珠寶輕紗緞帶，這組合沒有叫人覺得暴發戶，反而十分精致。
馬車旁跟著七位女仙，身披綢緞，步履輕盈。
她們從雲上落下，朝施慈盈盈一拜：“請公子入座。”
施慈按照她們的指引落座，天馬嘶鳴一聲便跑了起來，腳踏祥雲，還真像那麼回事。
不過片刻的時間施慈就到了白雲仙人的洞府，這哪裡像洞府，分明是一座大殿，白玉做成的柱子、琉璃玉瓦，美輪美奐。
門口想仙侍見施慈到來，紛紛朝他行禮：“恭迎公子。”
若是常人見了這一幕恐怕會喜出望外，施慈卻沒太多感觸。
帶路的女仙輕輕抬手：“起。”
“我要帶公子下去休息，你們可要好好守衛，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公子，請隨我來。”
說罷，她主動走在前面。
施慈跟上她，有些奇怪道：“敢問仙子，白雲仙人在何處？我不是來成親的嗎？”
女仙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娘娘自然有要事處理，還請公子好生歇息，一會兒娘娘便來看公子。”
施慈點點頭，若有所思。
女仙見他不語，又提醒一句：“過兩日娘娘有貴客來訪，公子切莫隨便出門衝撞了貴客，這些貴客可關係到公子能否成仙。”
施慈有些疑惑：“我在琳琅城中聽聞仙人每七七四十九日便要一位公子來照顧飲食起居，難道仙人的客人也都會來嗎？”
女仙看了他一眼，沉下臉：“不該問的不要問，尋常人哪裡有這個福分，也就你運氣好。”
“好了，宮殿到了，公子好好休息吧。”
說罷，轉身便走。
施慈停在大殿門口，感歎一句她變臉之迅速，抬頭看了一眼宮殿，隻見上面上書幾個大字：浮雲殿。
這名字，還真是相當隨緣。
施慈背著手步入宮殿，轉了一圈，在茶桌旁坐下。
他的眼裡金光一閃，又歸於沉寂。
想到方才開天眼看到的東西，他饒有興趣：“這‘仙界’裡，不會都是一窩兔子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