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陰陽依上下,寒暑喜分離。
北方已經千裡冰封萬裡雪飄,南方卻還未裹上銀裝。
施慈和季雲舒一身單衣, 在裹著厚重衣衫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季兄,這山下的風景如何?”
二人站立在往來的人群之中, 周圍人來去匆匆,他們像是誤入紅塵百態的仙人, 不慌不忙地站在長街中央,看著人們為生計奔波。
季雲舒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情形,他從前下山的時候, 可不曾在人群之中來來往往。
要說他們現在為什麼會在這條街上, 也是因緣巧合。
他二人下山之後施慈便提議比試身法, 施慈的騰挪之術進步不小,一步跨出百米之遙, 季雲舒也有自己悟出來的身法,二人你追我趕, 原本不過是玩笑,漸漸的竟然認真起來。
直到腹中饑餓, 一直專注比試的兩人回過神來,已經停在了一座縣城外。
既然到了這座縣城,那便說明他們與這座縣城有緣,又因為一時之間沒有落腳的地方, 施慈便決定索性在這座縣城歇一歇。
“甚好。”
季雲舒看了一眼周圍叫賣的小販,露出一抹微笑。
人間煙火叫他十分好奇, 往日裡,從彆人口中聽說、在書本上見過的東西,真正呈現在自己眼前, 他才明白親眼所見之物就是不一樣。
紙上得來終覺淺,欲知此事要躬行。
施慈微微一笑:“季兄覺得好便好,這人世間還有許多有趣的東西你未見過,等有機會我帶你看一看。初來此地,不如你我二人找一家酒樓用過飯,再打聽打聽到了何處。”
他們隻顧著往南邊走,走了多遠全然不知,如今到了一座陌生的縣城,忍耐著腹中饑餓,也沒有心思打聽彆的。
他二人雖說修習道法,但還沒有到達不食五穀雜糧的地步,隻顧著比試的那些天滴水未進,如今腹內空空,著實難熬。
季雲舒對他的提議沒有意見,點頭應下。
正好旁邊就有一座酒樓,賓客如雲,上書“絳珠樓”,瞧著人來人往的模樣,施慈便帶著他往酒樓中尋了一個清靜些的位置坐下。
這個點酒樓中竟然有不少客人,施慈二人在偏僻角落的位置才找到一張無人問津的桌子。
店小二很快滿臉堆笑上前:“二位客官,要用些什麼?”
施慈道:“把你們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哎!好嘞!”店小二高聲應道:“客官您稍等!”
說罷,將抹布往肩上一甩,往後廚去了。
施慈朝季雲舒玩笑道:“方寸山上大多數時間茹素,我還當真有些想念美食,幸好季兄你並不忌口,也來嘗嘗人間的各種美食。”
季雲舒有些無奈:“修道之人不要太貪口腹之欲。”
施慈擺擺手:“民以食為天,想嘗嘗美食本就是人之常情,哪裡算貪口腹之欲?”
季雲舒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不再說話,低頭看自己的劍。
恰在此時,一位眼盲的說書先生帶了兩位童子出現在酒樓門口,低聲吩咐了什麼,走到大廳的屏風後面。
施慈這才發現這座酒樓原來還有說書人。
“馮先生,您今日來得有些晚,可是有事情耽擱?”
“馮先生,我等日日來這酒樓吃飯,可就等您說這一段了!”
“是啊是啊,今日馮先生說些什麼?”
見說書人到來,酒樓中的食客頓時起了興致,就連原本路過的人也在酒樓門口坐下,準備聽這位“馮先生”說故事。
看來他是有些本事的,竟然能叫這麼多人惦記他說的故事,這下連施慈都有些好奇起來。
施慈替季雲舒倒了一杯茶,饒有興趣往“馮先生”的方向看了看,隻見他上了些年紀,身材乾瘦,雖然雙目緊閉,行動卻十分利索,看起來在絳珠樓說了不短時間的書。
季雲舒接過茶呷了一口潤潤喉,順著施慈的目光看過去,視線也落在了馮先生身上。
這位馮先生樂嗬嗬坐到屏風後面的椅子上,兩位童子立在他身邊,隻見屏風上映著模模糊糊的影子,那影子伸手摸到驚堂木,猛的往桌子上一拍——
“啪!”
“今日咱們不說神來,不說鬼,隻說浮雲山上的不老城!”
“話說那不老城,本名叫做琳琅城,城中有十二座樓閣,住著十二位仙子……”
伴隨著令人驚歎的口技,馮先生將浮雲山上的故事一一道來。
原來這浮雲山就在絳縣附近,往東走三十裡路,便能看到一座高山,順著山路而上,若是有緣,便能在山頂看到一座城池。
這座城池就是琳琅城,也就是傳說中的不老城,它不歸絳縣管轄,而是有一位城主獨自治理。
據說琳琅城中的居民個個貌若天仙,哪怕八十歲也如十八歲一般,真正實現了“長生不老”。
而且琳琅城中女子貌美,男子英俊,一個個相貌不凡,看起來就不像是凡塵中人。
琳琅城中有十二座樓閣,其中住的十二位仙子是白雲仙人的貼身侍女,她們和城主一同治理琳琅城。
這位白雲仙人十分神秘,隻有她的貼身侍女見過她真正的模樣,哪怕是琳琅城的城主本人也沒有見過白雲仙人的真容。
每次白雲仙人顯靈,都被雲霧繚繞著,底下的人隻見到她衣袂飄飄,不敢直視她面容。
琳琅城中所有人能長生不死,都拜白雲仙人所賜,是以他們都以白雲仙人的命令馬首是瞻,城中人全都是白雲仙人的信徒。
每七七四十九天,就會有其他地方的仙人來拜訪白雲仙人,據說是聚在一起談詩論道,而城主便負責接待他們的人。
據說到了琳琅城的人根本舍不得回來,那裡是人間仙境,有一切求而不得的東西。隻要進了琳琅城,便能一步登天。
可惜已經很久沒有人看到過琳琅城了,它的出現需要“有緣人”才能看到,而進入琳琅城的人又怎麼舍得離開呢?是以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聽到過琳琅城的消息了。
而馮先生之所以知道得這麼清楚,還是他祖上曾經有人進去過,然後又放棄了成仙的機會回來,將過往經曆編撰成一本書,正好被他看到,這才知曉。
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他這麼說,看客們也就這麼聽。
馮先生的故事說得繪聲繪色,仿佛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一般,從未聽過的消息勾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他話音落下許久,眾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自古以來神仙妖魔的故事就比其他更讓人感興趣,更何況這傳說中的仙山就在絳縣旁邊,更是為這個傳奇故事多了一抹真實的色彩。
許多人沉浸在故事當中,都希望自己是能進仙山的幸運兒,隻要上了浮雲山,到了琳琅城,他們便能脫胎換骨。
這段故事說了許久,久到施慈他們的飯菜已經上來,兩人用完飯又喝了會兒茶,馮先生才叫兩位童子攙扶著他,從屏風後走出來。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長時間的說書耗費了太多精氣神,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兩位童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邊,襯得他越發垂垂老矣。
客人們打賞的銀子全都被童子收了起來,看數量頗為可觀,馮先生心滿意足,喚了兩位童子就要走出酒樓。
眼看他要離開,有心急的客人連忙站起來:“馮先生,你說的故事是真的嗎?浮雲山上當真有不老城?”
馮先生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身,雖然雙眼緊閉,可那人還是覺得他在看著自己。
就在他以為自己問的有什麼不對的時候,馮先生才緩緩開口:“說的故事罷了,哪裡當得了真?這世間諸多事,你信則有,不信則無。”
聽他這麼說,那人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又問道:“那要怎麼才能進入不老城?”
馮先生搖搖頭,轉過身邊走邊道:“有緣人便能進入,無緣人縱使轉遍了山頭,也看不見不老城的一絲一毫。”
“你也莫要問老朽,什麼叫有緣什麼叫無緣,這故事不過是從家中一本書上翻到的罷了,是真是假尚不知曉,又何必執著於此呢?”
說完,在童子的攙扶中,馮先生逐漸遠去。
留下那位客人在周圍人的打趣中臉色通紅。
施慈和季雲舒對視一眼:“這不老城到底是真是假,季兄有何看法?”
季雲舒盯著馮先生離去的方向:“多半是真。”
施慈點點頭:“我也這麼想。”
他說得像是親眼所見,哪怕是說書人也編不了這麼精彩,更何況其中有些東西不是一介凡人能知道的。
如果浮雲山上的不老城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
這世界上本沒有仙人,不老城中的仙人又是哪裡來的?
且,每七七四十九日就來到訪的其他仙人,又是什麼東西?
哪怕是如殷正堯、季雲舒這等修為的人都無法做到長生不老,頂多是延緩了衰老的時間,不老城中的人又是怎麼做到的?
一位凡人入了不老城,就成了長生不死的神仙,這種話哄一哄外行人也就罷了,施慈和季雲舒可不相信有這等好事。
就在他二人思索之時,降珠樓外正好有一位少女經過。
她穿著薄紗製成的羅裙,披著一件白色鬥篷,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她半張臉,施慈隱約能看到她下半張臉瓷白的肌膚和殷紅的唇。
雖說不是冰天雪地,可這天氣絕對說不上暖和,周圍的人一個個都裹上了棉衣,這位路過的少女在其中顯得尤為奇怪。
雖說施慈二人衣衫單薄,那是因為他們是修行之人,有法力保他們寒暑不侵,可路過的這位少女身上分明沒有法力波動,那這幅穿著打扮就十分奇怪。
季雲舒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和施慈對視一眼,拎著劍提前出了酒樓。
施慈叫來店小二買單,也很快跟了出去。
這位少女走在前面,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跟著兩條尾巴,徑直拐進了一邊的小巷子。
順著這條巷子過去,那一片低矮的平房顯得十分破敗,少女明明衣著精致,那身羅裙更是價值不菲,卻並不嫌棄這老舊的環境。
她像是走過無數遍一樣熟練,左拐右拐便拐進了一間院子。
施慈和季雲舒緊跟在她身後,見她四處望了望,推開門便進了院子。
舊木門艱難地發出“吱嘎”聲,隻一瞬間又歸為平靜。
施慈率先躍上房頂,等季雲舒為他們施了個隱身的法訣,才恍然大悟一般正大光明出現在院子裡。
隨著少女走進屋內,兩位童子很快出來,正是馮先生身邊跟著的那兩位。
原來這座破敗的宅子,就是馮先生家。
“阿瓊,你又出去說書了。你身體不好,在家中休息便是,我從琳琅城中帶回來的財物還不夠你生活嗎?”
柔柔的女聲從屋內傳出來,伴隨著老人一陣陣咳嗽,門外兩個童子見怪不怪,熟練地打水燒飯。
原來這位少女竟然是傳說中“不老城”的人!
原本施慈還以為要親自上浮雲山,去碰碰運氣才能找到不老城,誰知得來全不費功夫。
雖然如今是隱身狀態,但他還是放緩腳步,慢慢靠近屋子。
屋中老人躺在床榻上,臉上浮現出一種病容,正在竭力抑製自己的咳嗽,而少女輕撫他的背,正替他順氣。
遠遠看去,竟像是一幅爺孫和睦的畫卷。
“娘,我的身體並無大礙,您既然已經到了琳琅城,又何必專門下來看我呢?”
老人歎了口氣,拂開她的手。
雖然施慈心中有所猜測,但當猜測證實的那一刹,還是難免有些驚訝。
這位老人七老八十,而少女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無論怎麼看也和母子沾不上邊,可偏生世事就是這麼奇怪。
少女聽馮瓊這麼說,臉上難□□露出傷心的神色:“阿瓊,你是在怪娘當初拋下你嗎?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馮瓊打斷她:“事情已經過去幾十年,我早就已經釋然了。琳琅城規矩森嚴,若是城主大人知道娘您私自下來找我,恐怕會對您不利。”
聽到他的擔憂,少女微微一笑:“我當是什麼事,你娘我又不歸屬城主管轄,我是白雲仙人的貼身侍女,無論怎麼樣也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原來這位少女就是琳琅城中十二樓閣的其中一位閣主,也是白雲仙人貼身侍女之一的“青嫵仙子”。
馮瓊聞言隻是搖搖頭,不說話。
青嫵又勸道:“不如你隨我前往琳琅城,隻要到了城中,我定然有方法叫你和我一樣長生不老。屆時擺脫這些病痛,你我母子二人常相伴,豈不美哉?”
這些話她對馮瓊說了已經不下千萬遍,隻是每次都被馮瓊拒絕,這次自然也是一樣。
馮瓊目光堅定:“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態,我隻願做個平凡人鐘老一生,這些神鬼誌怪之事與我無關,我也並沒有長生不老的想法。娘,無論您說多少遍,我都不會去琳琅城。”
青嫵有些惱怒,隻是看到他這副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姿態,還是狠不下心說重話,隻好跺了跺腳,氣憤道:“這凡塵俗世究竟有什麼好?瞧瞧你如今住的房子,哪裡比得上我琳琅城中半分宏偉?這些粗布衣衫,哪裡及得上我琳琅城中半點華美?你如今吃的這些吃食,在琳琅城中,連路邊的狗都不會看上一眼!”
“你心甘情願在這裡受苦,也不隨我上山嗎?”
話裡話外就差指著他的鼻子問他是不是腦子有病,放著美好的東西不去享受,偏偏要窩在這犄角旮旯受苦。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喜歡吃苦。
馮瓊緩慢而堅決的搖搖頭:“我不願上山,縱使琳琅城千好萬好,不願就是不願。”
“我本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大誌向,吃不了求仙問道的苦,也耐不住長生不老的寂寞。我來這凡塵俗世走過一遭,見識過這世上的風光,就已經足夠了。”
“做人不能太貪心,哪裡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青嫵見他一副冥頑不靈的模樣,氣得背過身去,真想一走了之。
可是眼前這位她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又怎麼舍得?
要是真的狠下心,就不會幾十年如一日的來往琳琅城和絳縣。
施慈聽到現在已經大概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馮瓊是青嫵在人間生下的孩子,但是卻心在紅塵,不願長生,青嫵放心不下他,所以才經常來探望。
既然如此,那馮瓊在酒樓中所言的可信度就大大提升了。
畢竟有一位身為仙子的娘親。對於不老城中的事物,肯定知曉得比普通人清楚。
施慈和季雲舒對不老城十分好奇,原本隻是當馮瓊是一個普通說書人,根本沒有抱半分希望,不過是想碰碰運氣,如今卻陰差陽錯找到一個切入點。
倘若沒有青嫵,他們原本也準備去拜訪馮瓊。
就在他們母子二人鬨彆扭、氣氛僵硬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什麼的重物倒地的聲音。
施慈眉頭一皺,抬步往外面走去,就看到院子中一身白色道袍的季雲舒甩乾淨劍上的鮮血,旁邊兩個黑衣人倒在地上,下一瞬屍體便化作黃沙,隻留下黑色的夜行衣。
而季雲舒甩到地上的鮮血也很快化作沙子。
這動靜驚動了院子裡的所有人,原本在廚房中燒飯的兩個童子飛快跑了出來,目光警惕地看著已經暴露的季雲舒和施慈。
而屋內的青嫵迅速給馮瓊下了一個保護陣法,一個掠身出現在庭院中。
“你們是什麼人!”
青嫵充滿殺意的目光看著二人,仿佛施慈和季雲舒一有異動,就會置他們於死地!
二人還來不及說話,牆頭上就如下餃子一般落下了無數個黑衣人。
這些人包裹得嚴嚴實實,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露出來,隻能看到一雙麻木的眼睛。
青嫵心中一沉,這些人熟悉的打扮她如何認不出來?分明就是琳琅城城主手下的死士!
琳琅城的城主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不知道這裡是她的地盤嗎?
還是說這些原本就是衝她來的?
青嫵臉色發青,城主派這些死士過來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臉!
她此時已經無暇顧及施慈和季雲舒二人,畢竟這二人並沒有對她露出敵意,而牆頭上密密麻麻的死士,卻是對這座院子裡的人充滿了殺意!
“城主有令,除了青嫵大人,其他人一概不留!”
領頭的人目光並沒有那麼麻木,顯然是城主的得力助手。
青嫵臉色一變:“爾敢!本閣主和城主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他公然動我的人,是在對我宣戰嗎?”
領頭的人從牆頭一躍而下,落在離她較遠的位置,恭敬道:“不敢。隻是青嫵大人這些年來頻頻出入絳城,城主怕您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派屬下前來除去讓大人分心之人。”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眼睛卻下意識往屋子裡瞟。
此人是誰不言而喻。
青嫵沉下臉:“這麼說,你今日是一定要動手了?”
領頭的人把腰彎得更低了些:“還請青嫵大人恕罪。”
“動手!”
隨著他話音落下,死侍們頓時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忽略掉院中的眾人,鋪天蓋地朝屋子攻擊。
青嫵水袖一甩,長長的白練像是有生命一般飛舞出去,頓時擋住了大部分攻擊。
施慈和季雲舒也沒有看熱鬨,畢竟這群人來者不善。
他們還想得到青嫵的幫助進入不老城,怎麼會任由這些人殺她兒子呢?
領頭的人見青嫵出手,眼睛一眯,下令道:“拖住她!”
隨後朝她告罪一聲:“青嫵大人,既然您執迷不悟,那屬下隻能得罪了。”
那些死士十分聽話,幾乎他剛下令就分出一撥人去對付青嫵。
她的壓力陡然加大。
恰在此時施慈開口:“季兄!”
無需他多言,季雲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提劍加入戰場,青嫵的壓力瞬間輕鬆一大半。
施慈也沒有閒著,腳步一點,整個人飛快離地,手中緋紅的刀嗯速度並不慢,他和季雲舒像是無情的人命收割機,隻是片刻,死士就少了一大半。
這些死士像方才被季雲舒解決的人一樣,一旦死亡就化作沙塵。
他們並沒有看到這些死士的魂魄湧出,是以也並不將他們當做真正的人,而是培養出來的怪物。
這場戰鬥開始的突然,也結束的突然,領頭人萬萬沒想到,本來是簡簡單單一個任務,竟然半路殺出兩人將局勢反敗為勝。
施慈和季雲舒可不是什麼軟柿子,他這次踢到了鐵板,保不齊自己都要交代在這裡。
眼見局勢不對,他倒是能屈能伸,讓死士們攔住他們,自己溜之大吉。
這些死士沒有自己的思想,像是聽從命令的機器人,自然也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前赴後繼地送死,很快院子裡就彌漫了一股沙塵,像是剛經曆了一場沙塵暴。
當最後一個死士死在季雲舒手裡,青嫵對他們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敵意。
她朝他們盈盈一福身:“多謝二位道友。”
季雲舒皺眉將劍上沾染的沙子拂去,收劍入鞘,施慈隻得上前一步拱手還禮:“青嫵仙子不必客氣。”
青嫵微微一笑:“方才青嫵以為二位道友來者不善,這才多有得罪,還請道友們移步屋內詳談。”
施慈也笑道:“是我的貿然來訪,還請仙子不要怪罪。”
說罷,和她一同進了屋子。
兩位童子識趣的去沏茶,原本聽到動靜在屋內待著,努力不給青嫵添麻煩的馮瓊此時也從裡屋走了出來,謝過他二人救命之恩。
馮瓊拱手行了一禮,抬頭才發現這兩人十分眼熟,竟然是酒樓之中有過一面之緣的食客。
頓時他對兩人來訪的用意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二位道長也是來探尋不老城的秘密?”
施慈沒有隱瞞:“正是。先前在降珠樓中聽馮先生說起不老城,我等十分好奇,原本想找馮先生聊聊,卻正巧見到青嫵仙子路過。”
隨後他們就跟蹤到了這裡。
這話不必說出口,在場的眾人都知道。
施慈輕咳一聲,問道:“如今青嫵仙子在此,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不老城中的所有人當真都能長生不老嗎?”
顧念著先前的救命之恩,青嫵也沒有避而不談,反正這些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將施慈想知道的娓娓道來:“不錯。我二十六歲那年陰差陽錯進入浮雲山,有幸得見琳琅城露出一角,為了躲避盜匪誤入城中,如今一晃便是幾十年,不僅沒有絲毫變老,反而如返老還童一般,容顏始終停留在年輕時候。”
“琳琅城中人人如此,那裡仿佛一個桃花源,隻要進去就能享受永恒的壽命。無論是需要金銀珠寶還是權力地位,隻要進入城中,就能得償所願。”
說罷,她幽怨的看了馮瓊一眼:“也就隻有我這個傻兒子,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放著逍遙自在的生活不要,在凡間為了生生計奔波。”
馮瓊沒有說話,低著頭。
施慈又問:“不老城讓人長生不老,難道就沒有什麼限製?”
青嫵搖搖頭:“自然不是。”
“隻要入了琳琅城,要想長生不死,就必須一直待在裡面。但凡離開一個月,人就會化作漫漫黃沙。”
“可是城中一切都那麼美好,又有誰舍得離開呢?”
聽到這裡,施慈和季雲舒對視一眼,這所謂的“不老城”終於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