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 求仙1 天色大明,方……(1 / 1)

天色大明, 方寸山下。

挨著方寸山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鎮,名叫臨山鎮,屬於臥龍縣管轄。

在這平平無奇的一天, 一位年輕人推開府邸側門, 左右看了看,眼看就要溜出去, 卻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書童一把攔住:“公子!您怎麼又要出去!夫人說要是您還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就要斷了您的銀子!”

年輕人面色通紅反駁道:“你們懂什麼!我去尋張兄是為了論道!來日我成了神仙, 福澤王家, 豈不是一件美事!”

原來此人姓王, 排行第七, 是鎮上王員外家的公子。

王員外家族雖然子嗣眾多, 可他們這一支隻有王七一個,是以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幼時王七沉迷道學眾人隻當他一時感興趣, 萬萬沒想到成年了還癡迷道法,如今一十有六, 不理家中產業, 天天和狐朋狗友們聚在一起, 美其名曰“論道”, 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他那些朋友哄他。

王員外痛定思痛, 心想為他娶個媳婦兒就能讓他懂事,可是媳婦兒是取了,王七還是那副扶不上牆的模樣,王家夫婦一氣之下撒手人寰。

好在王七的夫人是個厲害角色,把持著家業,不至於讓家產敗在他身上。

眼看王七不聽勸硬要往外走, 書童連忙坐下來抱住他的大腿:“公子!您不要為難小的啊!要是您今日出了這個門,夫人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眼看書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王七用力拔了拔,愣是沒把自己的腿拔出來,他泄氣似的任由書童抱住他的腿:“行了!我不去了還不成?快些把手鬆開!”

見他答應,書童立馬喜笑顏開,用袖子拭了拭眼淚,“誒”了一聲爬了起來。

王七道了聲“晦氣”,罵罵咧咧往書房走了。

那邊書童喜滋滋向王夫人回話,王七卻一臉愁苦回了書房,拿著一.本.道家典籍躺在軟榻上翻來覆去,愣是看不進去半點。

他將書一扔,有坐回書案前,上面滿滿都是些神仙捉妖、騰雲駕霧的話本。

王七盯著這些話本,思緒漸漸飄遠,想著自己若是成了神仙,揮一揮手便能晴日打雷、呼風喚雨,那該多威風。

就在他沉浸在思緒裡,窗戶忽然被一塊小石子碰了一下,驚得他回過神來:“誰?”

隻見書房旁邊的圍牆上一個黑色長衫的書生趴在牆上喊他;“王兄!王兄!這邊兒!”

書生長相平凡,一身奸詐之氣,看著就不似好人,王七卻大喜過望,連忙三兩步從書房出來:“張兄!你怎麼來了?”

張生費勁扒著牆,眼珠一轉,從上面扔下一本書,正好砸中王七額頭,痛得他“哎喲”一聲。

“王兄!這是我在遠方修行的表哥帶回來的,說是上面有成仙的法子。你家小書童說你今日不出來了,我便知你又被弟妹管束在家……等你學了本事,可不要忘了我們!”

王七一聽,本來要脫口而出的埋怨又重新咽下去,他撿起地上的書,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口中道:“多謝張兄!勞張兄替我打聽消息,如今我出不來……這銀子你拿去,就當我謝過你表兄!”

張生口中道:“你我一人兄弟相稱,何必這麼客氣。”

眼睛卻盯著那錠銀子目不轉睛。

王七全副心神都在書上,也不管他,隻將銀子扔過牆頭,火急火燎抱著書就進了書房。

其實這書哪裡是什麼張生的表兄帶回來的,隻是他在地攤上隨便撿的本誌怪傳說罷了,也就王七信以為真。

那廂張生得了銀子心滿意足離開,王七捧著書卻看得如癡如醉。

“……撒豆成兵、穿牆而過,我什麼時候才能修習如此神仙法術呢?”

“咦?這是什麼?方寸山?”

王七一驚,見書頁中印著什麼小字,連忙掰開細看。

這方寸山他知曉,隻是山上有陣法,尋常人不得靠近,求仙的人那麼多,一個個在半山腰轉了幾圈又回到原地,隻能遠遠望著山頂的宮殿,就是靠近不得。

王七曾經不信邪,覺得自己是有緣之人,結果困在半山腰差點把自己餓死,還是王員外帶人來找才將他找回去。

如今又看到方寸山,王七如何不激動?

“……夜半時分,從右側入,左一石,觸之……時至山頂,有仙人舞劍……”

“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上山的方法!哈哈哈哈我果然是有緣之人!”

王七欣喜若狂,捧著書一蹦三尺高,攏了攏外衫就朝外跑去,卻不見那行字墨跡剛乾,顯然是人後來加上的。

“少爺?少爺?你又要往哪裡去?”

書童才和夫人說完王七在書房中沒和狐朋狗友鬼混,就看到他像脫了韁的野馬一般飛快衝出去,拉也拉不住。

王七滿心滿眼都是成仙,哪裡會管他,掀開側門就朝外跑。

書童見他這樣快,隻能站在原地歎口氣,又狠狠跺了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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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施慈一早就從客棧出發,往方寸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越走人越是稀少,到方寸山腳下已經是杳無人煙。

方寸山高聳入雲,周圍幾座山峰皆朝它俯首,施慈抬眼看去,隻能隱隱約約看到雲層中如綠豆大的道家宮殿。

一條台階從山腳一路延伸到山頂,施慈順著台階而上,也沒有用法力,隻單純一步步往上走。

明遐從他肩上飛下來,在前面探路,偶爾飛回落在他肩上嘰嘰喳喳。

有道是“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這裡不是蓬山,也沒有青鳥,一座台階直直往上,明遐新奇地飛來飛去,也算全了這首詩的詩意。

幾儘入冬,山腳處草木已經漸漸凋靈,而越往上卻越發草木蔥蘢。

施慈走走停停,每一處往下望都是不同的景色。

回想這半年來自己匆匆忙忙,已經許久沒有停下來好好看看風景,如今能慢悠悠行走在山間,也是一種享受。

他閉上眼睛,耳邊似乎有陣陣蟲鳴,輕風拂過樹葉窸窣,有兔子、鬆鼠在灌木中竄來竄去,瀑布旁傳來呦呦鹿鳴,一草一木、山間動物、駐足的遊雲、路過的山風,一幕幕儘在眼前。

他似乎魂魄離體,從方寸山越升越高,山川草木皆在腳下,慢慢遠去,神州大地儘收眼底。

許久許久,他再一次進入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整個人輕盈而自在,彈指間看過人間百態、王朝起落,他好似真的成了神仙。

施慈的神魂睜開眼睛,摘下一片樹葉,落在江上便化作一葉扁舟,他乘著這扁舟,飄飄搖搖在大江之上,任由狂風暴雨,這舟佁然不動。

巨大的海浪襲來,舟行在海浪上,被浪拋到高處,又落入低穀,可浪如何顛簸,舟始終穩穩落在江上。

天際落下來一束光,破開厚重的烏雲,驅散黑暗,照得漆黑的雲泛起白光,許久許久,江上風平浪靜,一片波光粼粼,施慈站在舟上微微一笑。

他睜開眼,現實中自己仍然站在方寸山的階梯上,可是整個人精氣神已然大有不同!

仿佛一塊頑石被打磨,隱隱露出其中光彩照人的美玉。

施慈吐出一口濁氣,望著山頂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宮殿,忽然轉身往下走去。

方寸山的陣法十分有意思,想要上山,就要下山。

想要出紅塵,就要入紅塵。

原本施慈是沒有看穿的,可是突如其來的頓悟讓他實力更上一層樓,以往看過的書籍紛紛浮現在眼前,那些沒有領悟的東西瞬間融會貫通,經年累月的沉澱,讓他看破了這座陣法。

明白一切的施慈越發從容,上山時明明還是青天白日,如今已經月上柳梢,他頓悟花的時間不少,隻是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明遐不明白為什麼他站了許久就開始下山了,但還是乖乖站在他肩上,時不時啄啄羽毛。

下山的路不比上山容易,尤其是階梯比較陡峭,當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難”。

正當施慈下山的時候,一位年輕人滿頭大汗上山,他額頭上滿是汗水,背後的衣衫也被衣衫打濕了一大片,此人正是上方寸山求仙緣的王七。

王七見施慈往下走還愣了一下,隨後目露嘲諷。

大概在他眼中,施慈不過是一位心誌不堅的求道者,如今到半山腰,累了便想下山回去。

“你也是上山的?”他主動問道。

施慈點點頭。

王七好不容易喘勻氣,直起腰告誡道:“年輕人,求仙緣不可半途而廢,你才到半山腰就放棄,怎麼能得到神仙眷顧呢?”

施慈隻微微一笑,並不反駁:“你也是來求仙緣?”

王七驕傲地點點頭:“不錯!求仙需有大毅力!像你這樣一時興起想要求仙問道之人我看過不知多少,大多半途而廢,最後灰溜溜回去。區區上山的苦都吃不得,又怎麼能吃修煉的苦?”

這話倒說得沒錯,施慈讚同道:“兄台言之有理。”

聽到施慈同意他的說法,王七頓時更加得意:“哼,我與這方寸山有緣,定能學得仙法歸家,而你這種一時興起的公子哥,也隻能望山興歎了!”

施慈有些好笑,看他眉宇之間的確和方寸山有緣,搖搖頭沒理他,自行下山去了。

而王七見施慈不說話了,隻以為他被自己說得羞愧而走,心中嘲笑的情緒更盛,完全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機緣。

施慈順著台階而下,停頓在一處巨石前,一步跨出,整個人穿巨石而過,再看周圍,已經是山頂上。

山頂不同於山腰,明明因為海拔高而飄起了雪,卻並不覺得有多冷,碧綠的草葉覆上一層白雪,房簷上的雪折射著細碎的光。

明月高懸,輕薄的雲層遮不住它,任由它投下綢緞一樣的月光。

施慈行走在草木間,衣擺拂落了沾在上面的細雪,他走過的地方隻有碧綠一片。

太極廣場十分廣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周圍的宮殿已經沉寂下去,隻有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著表明還有弟子在處理事務。

施慈在太極廣場背後,眼前矗立了一座大殿,大殿頂部竟然是由黃金澆築,聳立雲端,莊嚴又大氣。

空氣中傳來破空聲,施慈繞過大殿,就看到一位烏發白衣的道長在雪中舞劍,劍出影隨,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劍光閃爍間,他的眉上似乎也覆上了一層冰雪。

一切詩來形容他,都是一種褻瀆。

他站在那裡,就是一輪觸不可及的明月。

這就是方寸山的掌門,季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