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無瑕築基成功後,心中也有些歡喜。(小說 ggdown.)
前世他能築基已然極不容易, 更莫說無瑕, 而今做到,相距那一等紫丹自然是更接近一步。
不過大約是因著他到底曾經有些經曆的緣故,比之晏長瀾來築基更快, 故而待他走出山洞時, 尚且不見晏長瀾的身影。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 叫葉殊很是生出幾分擔憂來。
——莫非當真是因著那情障之故, 以至於長瀾築基艱難麼?若僅僅隻是艱難也還罷了, 隻盼望他莫要失敗,否則下一回築基都不知道多耗費幾倍精力, 更莫說再度無瑕築基了。
對面, 陸爭見到葉殊先行出來, 而身後山洞之內天地靈炁湧動, 隱約間竟似乎有些不定之感, 自然也很是憂慮, 隻是他也是築基了的,更明白築基成敗隻能築基之人自己左右, 旁人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 也僅能緊張地等待而已。
葉殊自能瞧見陸爭神情, 心中微有不妙之感。
好在隨著時間推移,陸爭面上的神色漸漸好轉, 顯然是那山洞中的情形也有所好轉。
但葉殊並不曾就此放心。
直至那山洞之中終於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出後, 他的面色才緩和下來。
然而縱是葉殊如何心思敏銳, 卻也不曾想到,還未等他喚晏長瀾過來感知一番他如今築基情形如何,那人便如同一隻大鵬般振翼而來,其動作之快恍若雷電,竟是將那風雷動之法運用得爐火純青,其勢之快,叫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已沒入了一抹堅硬的胸膛之內。
葉殊神情一滯,身形一僵。
腰間手臂極為用力,幾乎像是要將他勒進肉裡、融入血中,其熱力之重,讓他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起來!
若是從前,他必然不會在意,隻當晏長瀾是因著築基成功太過喜悅,故而與他分享。
但現下他卻不由自主想起了對方的心思,而更靈敏地察覺到,對方的手臂既勒得緊,又微微發顫,竟然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般……
如此熾烈的情感瞬時將葉殊包圍,葉殊……葉殊回過神時,竟也仍舊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從前世至今生,若說前世天狼如山,經年不言,卻亙古不變,那麼今生的晏長瀾就似山中藏有烈焰,縱然大多數時候也不多話,可那種僨張湧動的情意,則讓他難得不知所措起來。
也難免……覺出心中也微微生出一絲熱意。
這熱意為何他並不知曉,也難以辨明,但葉殊卻明白,晏長瀾於他而言原本就與旁人皆不同,眼下,又更有不同之處了。
深吸一口氣,葉殊嗅進熟悉氣息,面色一頓。
思索再三,他不曾推開晏長瀾,卻是用手掌在他臂上輕輕拍了一拍。
晏長瀾察覺到了葉殊的反應,才似乎恍然回神,慌忙將手臂鬆開,然而鬆開是鬆開了,又迫不及待地看向了葉殊的面容,像是要將他牢牢刻進心底一般。
儘管他知道自己若是看得太久,心中之情怕是難以遮掩,可因著那心障之中所見種種,嘗試了那從不曾有葉殊出現的日子,他當真舍不得少看葉殊一眼。
葉殊難得垂眼,避開了晏長瀾的視線,而他口中嗓音則一如往日般清淡:“長瀾,且讓我看你築基如何。”
晏長瀾毫不遲疑地將手腕遞給了葉殊。
葉殊手指微顫,還是如同往常般,將其脈門捏住,將一絲法力送入其中。
刹那間,葉殊的法力在晏長瀾的經脈之中迅速運轉,直入其丹田。
那黃芽果然由虛化實,渾然無瑕,正是與他一般的無瑕築基!
葉殊心下微鬆,就欲將法力收回,但他的法力已然接觸到了那黃芽,收回時,隱約之間卻仿佛覺得,似乎那黃芽上的法力有挽留之意……
黃芽之意,為其主人潛意識,從前虛幻時或是難以表意,可如今卻能叫葉殊模糊地感知到,它不僅對葉殊毫無防備,更有留戀。
葉殊不曾露出的另一隻手上,指尖又是輕輕一顫。
由此足以顯露……長瀾在待他時,竟然是在潛意識中,也……
葉殊受過崇敬,得過看重,唯獨不曾見到如此愛慕——並非是從無愛慕他者,隻是那種愛慕多是輕浮於表面,又哪裡比得上晏長瀾心中所積一分一毫?
自然是,從不曾讓他動容。
而如今,則不能不動容。
默然收回手,葉殊說道:“長瀾,恭喜你了,無瑕築基成功。”
晏長瀾定定地看著葉殊:“還要多謝阿拙的指點,而且……在心障裡,若非是最終想起了阿拙你,我恐怕是出不來了。”
葉殊聽他這樣說,有些詫異。
在長瀾的心障裡,他竟然並非是心障,反倒拉了他一把?
這又是為何?長瀾之心障,究竟為何?
晏長瀾緩緩一歎,面上露出了清晰的苦澀之意:“我在心障裡,經曆了一段與如今截然不同的人生。在那人生之中,並無阿拙你。”
聞得此言,葉殊瞳孔微縮。
這是——何意?
晏長瀾此刻記起那刻骨的孤獨之感,仍舊心有餘悸。
因此,他也想要告訴阿拙那心障,在那一段時光裡,他對阿拙何其想念。
晏長瀾閉了閉眼,慢慢道來:“那心障,還要從當年滅門之事說起。那一日,我受困於黑巷竹筐之下,無數毒蟲窸窸窣窣尋我而來,而我也不曾先被阿拙你尋到,而是……被那毒蟲的之人抓到了,之後,李刻來了。”
葉殊隨著晏長瀾的話語,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晏長瀾娓娓而言,其所說之事與今生所遇不同,但與葉殊曾推測過的晏長瀾的前世卻是極為吻合,許多細處也在情理之中。
或許晏長瀾不知道,葉殊卻有九成把握斷定,這……便是前世晏長瀾所經曆的種種了。
那段經曆雖不算短,晏長瀾也說得流暢,依舊說了有近半個時辰之久。
待他說完後,忽而歎道:“心障中的種種,竟好似是我所經曆過的另一段的人生一般,直至此刻也半點不曾忘懷,時時刻刻都在心頭縈繞。”
葉殊心中微動。
天狼的過往他並不知曉,但今生的長瀾從未經曆過那些事,卻為何會在心障中瞧見前世?他乃是重活一生,長瀾他……莫非也是如此?但若當真是如此,長瀾卻並無前世的記憶。
而且更令葉殊想不明白的是,當初的天狼被煉製為傀儡,意識自然早已消失,在他身後護他伴他,卻從無任何反應。
若是天狼與他一同重回此生,也該是記不得他自己的曾經才是。又或者,他的確是重生了,意識也是消失了,可今生的長瀾卻在,他的意識附著於長瀾身上,潛意識與長瀾早已結合在一處了,故而曾經的經曆,冥冥中被心障所利用麼?
葉殊皺緊眉頭,想不明白。
他之重生,乃是因著混元珠之故,天狼倘若重生,莫非也是因混元珠?但這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天狼曾經是獨屬於他的血傀,他們之間有血契相連,混元珠帶回他,又因他臨死之前那願望,將天狼同樣帶回,也未必不可能。
這一刻,葉殊的心緒極為複雜。
長瀾和天狼本為一體,他視天狼為伴,視長瀾為同修摯友,原本他因天狼而看重長瀾,後來待長瀾與天狼一般重要,卻隱約之間,將二者有所區分……可此刻卻似乎讓他知道,天狼是天狼,長瀾是長瀾,天狼是長瀾,長瀾也是天狼。
二者可看作是區分的,卻也是合二為一的……他著實是,也有點不能明了了。
晏長瀾卻不知道葉殊如今竟有些迷茫,他將心障中所經曆的種種儘數告知葉殊之後,心弦便微微鬆開,而如今與葉殊面對面,那種孤寂之感也終於消散了許多。
那段經曆仍舊很是苦澀,難以忘懷,但此生真正的經曆卻更為清楚,將那些苦澀覆蓋,像是在無形之中撫慰了那段經曆——那段幻象裡的人生一樣。
不過,葉殊遲遲無有反應,也讓晏長瀾有些擔憂,他收回心神,看向葉殊的面容,才察覺他像是有什麼心緒難解,心裡忽然也是一緊。
晏長瀾不由開口:“阿拙,怎麼了?莫非……是那段心障有什麼不妥麼?”
葉殊收斂心思,看向了晏長瀾。
這一刻,他眼裡微瀾劃過,終是柔緩了面色:“無事。”
晏長瀾看著葉殊那如薄冰化去的神色一怔,忽然也露出笑容來:“無事便好。”他也不再將那心障記掛,而是歡喜道,“我與阿拙皆是無瑕築基,日後道途有望。”
葉殊心情也好了許多:“不錯。”他頓了頓,又添一句,“甚好。”
晏長瀾聽得,心中愈加愉悅起來。
而兩人都不曾留意到,如今在對面本也要恭賀晏長瀾的陸爭,此刻面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