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山萬萬不曾想到,這回遇上了如此危機, 搭救了他的竟然會是當初在各府參加排位之戰時所結識的一名友人。當時他將一枚信物給了對方, 而對方贈予他一小瓶奇遇所得的珍貴之物。
排位之戰歸來後, 鄭明山的法力原本便修行到了煉氣巔峰, 又因著曆練有了體悟, 不久便生出了一種即將築基的預感,閉關起來。
在閉關時,鄭明山服用了築基丹,然而可能他到底還是稍微急切了些, 以至於在築基時法力有些不穩,他思及手中剛得了一瓶據說可以提純法力的物事, 儘管還未試過, 可築基緊要關頭也顧不得其他, 他就將這一小瓶的奇物吞服了。
沒料想這麼一吞服,鄭明山原本不甚穩當的法力竟立時穩固, 而原本岌岌可危的築基關卡也立時被破開,讓他順順當當地築基了!
可以說, 若非是有那樣一小瓶的奇物, 鄭明山不僅不能築基,反而會因此受到重創, 下一次再何時才能築基, 便說不準, 甚至或許要耽誤個十數年甚至更久也未可知。到那時, 他心誌被奪, 恐怕再也不能勇猛精進了。
鄭明山心中有些感慨。
當時他築基時的危難有賴於這位葉道友所贈之物的相助,如今被同門拖累險些喪命,也有賴於這位葉道友出手相救。
這恩情……可是欠得大了。
於是,鄭明山很正經地朝他行了一禮:“此番,多謝葉道友搭救。”
葉殊擺了擺手:“鄭道友不必多禮,不過是恰好遇上罷了。”
在一旁,陳明瑞撇嘴道:“既是友人,怎麼不親自去救?自爆幾件法器算什麼。”
這句話他雖是壓低了聲線,但是在這寂靜的山間,還是十分清晰。
聽得此言,鄭明山和王明宇原本緩和些的面色,變得越發難看了。
這個陳師弟,當真是被師尊給寵壞了!
誠然如今的鄭明山和王明宇都不算受到師尊重用,但是他們的資質都是很不錯的,家世也是不俗,否則又怎能拜在元嬰老祖的名下為親傳弟子?師尊雖疼愛幼子,可大多數時候,也不算十分偏心,更不可能苛待他們。
對於這個陳師弟,在其遇難時,兩人為了避免師尊遷怒,不能棄他不顧,可是他如今沒了生命危險,他們兩個卻也不必討好他。
於是王明宇頓時斥道:“陳師弟,不可妄言!”
他人好心相救,陳明瑞卻如此態度,也太不成樣子!
如他們這般的頂級宗門,以入門前後定下師兄弟的名分,之後即便對方結丹甚至成嬰,名分亦不會改變,也不能亂了輩分。
若是之前,鄭明山與王明宇還是以陪伴、護持居多,那麼如今他們被陳明瑞拖累,又救了他的性命,自然可以擺出師兄的威嚴,訓斥於他,也諒他告不得狀。
陳明瑞兀自不甘。
在他看來,他有個元嬰老祖的父親,還有築基三重的修為,憑什麼要對這個煉氣期的修士和顏悅色?即便是他自爆了幾件法器又如何?也不過隻是區區幾件法器而已,怎麼就敢自認對他有救命之恩了?
隻是陳明瑞雖說任性妄為,倒也還記得出行前父親吩咐要多聽兩位師兄的話,且先前之事到底讓他有些氣短,故而也不得不閉嘴,以免再受斥責。
葉殊三人見到陳明瑞的言行舉止,都是暗暗搖頭。
這個築基三重的修士果然不成,如此性情,日後怕是也不會有什麼大長進了。
此刻,鄭明山與王明宇都覺得頗為丟臉。
他們乃是頂級宗門的弟子,然而自家卻出了個如此、如此……的築基修士,旁人看了,當他們流華宗都是這等人,該如何是好?
好在陳明瑞不曾再言出無狀,否則,他們定會讓陳明瑞知道,何為宗門的尊嚴!
鄭明山按捺住對陳明瑞的不滿,對著葉殊詢問道:“葉道友到我風音府來了,為何不去尋鄭某?鄭某也好一儘地主之誼。”
葉殊灑脫笑道:“葉某正往府城去,孰料在半途便遇上了鄭道友,可謂有緣啊。”
鄭明山也笑了:“果然是有緣。”
到此刻,氣氛輕鬆了不少。
葉殊邀請道:“葉某帶著兩名隨從過來,已尋了個山洞落腳,原想著出來獵些野物去吃,不料今晚有妖獸爭奪靈物,以至於險些被困在了妖獸群裡。如今正要回去山洞,晚間露冷,若是鄭道友不嫌棄,不如隨葉某前去那山洞歇歇腳?”
鄭明山露出一絲感激之色:“也確是累了,須得調息一番,如此便打擾葉道友了。”
葉殊搖了搖扇子:“無妨,無妨。”
於是,鄭明山三人遂同葉殊等一起前往他所尋的山洞了。
晏長瀾與陸爭見到了鄭明山等人之後,便表現出隨從的模樣,很是肅然。
而晏長瀾也還罷了,陸爭在見到葉殊如此姿態後,卻是覺得對他……似乎多了解了一分。
這位葉大師,偽裝時竟天衣無縫,當真是叫他不知如何形容了。
不過,陸爭內心卻將葉殊的舉動儘皆記下。
日後他若是扮作其他人的模樣,也要儘力做得格外不同才是,否則,即便是易容換形,到底也難免露出破綻啊。
·
山洞不算大,但是多容納幾人也不算難。
葉殊走在前面,在進入山洞時,先將防禦陣盤都收了起來。
而地面上的篝火,還在熊熊燃燒。
晏長瀾取出一頭妖獸,在洞門口開膛剝皮,清理起來。
陸爭在他身邊打下手。
葉殊先坐在火堆旁,朝著鄭明山幾人笑道:“鄭道友,諸位請坐。”
鄭明山對兩位同門示意,三人都坐在了火堆前。
陳明瑞因著看不起煉氣期的修士,也覺著對方救下自己不過是用些許微末法器,故而坐得遠些,也無意與葉殊說話。
葉殊本也不在意這修士,倒是鄭明山與王明宇,不得不再度按捺住胸中的怒氣,以免進一步在葉殊面前丟臉。
鄭明山儘力忽視陳明瑞,而是同葉殊說道:“葉道友到風音府來是為遊曆?”
葉殊笑道:“正是。葉某平日裡不愛待在一處,平生誌願是要踏遍千山萬水,各處府城,因此在閉關一段時日,稍微提升修為後,也就出來了。”他娓娓道來,“曆練原無目的,隻是後來倏然想起與鄭道友結識,也就乾脆來了風音府。”
鄭明山也回了個笑容:“原來如此。我風音府乃是上府,天地靈炁很是濃鬱,葉道友到此處曆練,當能有所收獲。”
葉殊深以為然:“葉某亦這般想。”
王明宇跟葉殊並不熟悉,因此也未插話,但是他聽著葉殊對風音府很是推崇,心裡與有榮焉——他乃是流華宗的弟子,也是風音府內之人哪。其他府城之人讚賞他之故鄉,自然高興。
一番交談後,王明宇與葉殊也熟悉起來。
與當初的萍水相逢不同,當初的鄭明山自恃乃是頂級宗門的弟子,雖說了自己的身份來曆,卻不曾強行詢問葉殊,而葉殊也不曾提及,而如今王明宇和鄭明山都有和葉殊增加點交情的心思,對於葉殊的來曆,當然也就更關心幾分。
葉殊在來風音府之前,已想好了說法。
他笑了笑,言道:“葉某為漠河葉家之人,不過葉家素來隱居,也稱不上什麼大族,隻每一代族中子弟成年之後,便打發些資源,要待築基之後方可回歸家族,是為叫我等葉家子弟於曆練之中體悟生存不易,也為日後的進境奠定根基。也是因著隱居之故,這漠河究竟在何處,卻是不能同諸位詳述了……葉某十分歉意。”
葉殊這般說,鄭明山與王明宇也露出恍然之色。
原來這位葉道友乃是隱世大族中人,難怪如此風度,偏生家族不曾聽人提起了。
這兩人也並不曾懷疑葉殊是散修,隻因他的儀態風姿,種種舉止,俱顯示出他的出身不凡,絕非在外摸爬滾打的散修可比。其氣質自肌骨內透出,是半點也做不得假的。
鄭明山與王明宇所在家族有大勢力,對於世家公子是何等模樣再清楚不過,他們之所以待葉殊越發客氣,又何嘗不是在短暫相處裡,發覺葉殊底蘊尤其深厚之故?
於是,越發不敢怠慢了。
而事實上,葉殊原本便是靈域大族中的少族長,常年受家族子弟尊崇,本身氣度威嚴自然不俗,且葉族的底蘊極雄,種種遠勝這下界大族,稍微展露,便可震撼眾人。
因此,他這般自稱,遇上了那等沒見識的,或許沒什麼用處,可是如同鄭明山與王明宇這般有見識的,反而會更敬重他的。
之後半夜,晏長瀾和陸爭備下了烤肉送上,鄭明山、王明宇與葉殊三人言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