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葉殊與晏長瀾就隨陳青銅在城中走了走。
陳青銅雖不知兩人為何來到此城,卻是先引著他們到了一座山壁前。
葉殊抬眼看了看這山壁,開口問道:“這是?”
陳青銅回答:“此為登仙壁。”
晏長瀾也道:“不知陳道友可否講解一二?”
陳青銅正是為給他們介紹而來,便說道:“登仙壁周遭有極大重壓,正是以往那等有本事的修士爭奪之處。”接著也不必兩人再問,繼續解釋,“凡修士進入其中,可憑壁上凸起的山石向上攀爬,每一攀爬都要消耗極大體力,且似乎隱約還有幻象生成,阻撓其人。每次以半個時辰為限,攀登得越高的,便能入那石杏園采摘越多石杏。但也有個限定,隻有攀得最高的十人可以前往石杏園的。”
葉殊略思索:“如此一來,豈非是肉身越強健、意誌越堅定,便越是能攀得高麼?且金丹修士定是要強上許多,對那境界較低的修士,怕是並不公正。”
陳青銅笑道:“不同境界的修士去攀那登仙壁,受到的壓製也有所不同,大抵還是公正的罷,否則恐怕早有許多修士要怨聲載道了。”旋即他又提醒,“采摘石杏並不容易,也須得用法力方能摘下,若是法力消耗殆儘,當日是不得服用丹藥休整後繼續采摘的。”
晏長瀾恍然:“縱然法力足夠雄厚,以一人之力,亦是摘不得多少,因此雖說是有本事之人可以爭奪之後隨意采摘,實則損失也不甚多。”
陳青銅感慨道:“此中緣由,眾人皆知。且那爬得最高的,也隻是能入園三個時辰而已,饒是如此,入園之人往往一二時辰便法力告罄……好叫兩位知道,石杏成熟就在這幾日,一旦成熟便會開園,一旦開園,占據此城的散修豪強便會讓人入內采摘。采摘日最低三日,最多也不過四五日,一旦摘完,那些爭奪石杏的修士也不必再去攀那登仙壁了。”
至於陳青銅這等早早來此等候采買的商人,在開園之後,每日俱可去采買。
聽得這些,葉殊與晏長瀾總算是明白了,歸根到底,讓一些修士參與爭鬥、免費采摘,也隻是稍微讓利,堵住旁人的嘴罷了。
已將自己知道之事儘數對兩人講了,陳青銅便同他們告辭。
葉殊與晏長瀾兩個立在登仙壁前,微微抬頭,去瞧那些正在攀爬登仙壁的修士們。
雖說尚且不到開園之日,但這登仙壁於來到此地的修士而言,也有用處。
葉殊道:“登仙壁上,亦有陣紋。”
晏長瀾好奇道:“是天然生成的陣紋麼?”
葉殊仔細看過,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晏長瀾不解。
葉殊說道:“登仙壁上的陣紋乃是先天生成,但這山壁本身,卻是有人將那些天然生成陣紋的山石拚湊起來,做成山壁。”
晏長瀾一愣:“竟還能如此?那該是何等驚天的手段!”
葉殊淡然道:“大能之士,移山倒海,不在話下。”
晏長瀾眉微揚:“這大能之士,想必所言並非金丹大能?”
葉殊頷首:“至少聚合之上。”
晏長瀾心中微動。
葉殊道:“總歸你我還遠不能企及,不必多思,待到日後,自有分曉。”
晏長瀾倒也讚同。
如今他們境界低微,若是對那等遙不可及的境界思索太多,恐怕反而對自身不利的。
而後,兩人在此處看了些時候。
葉殊同晏長瀾講解:“這些陣紋頗為複雜,原本應是增強重壓,淬煉修士肉身的,但因著陣紋被拚接而成,竟然再生變化,讓此地隨著重壓增加,還能勾動出修士的心結來,使得修士仿佛瞧見幻象,故而承受不住,自上方跌落下來。”
他這一番話雖是聲音不大,卻被一旁之人聽見。
就聽少女好奇的聲音響起:“道兄是一位陣法師麼?”
登仙壁附近人來人往,葉殊和晏長瀾都不曾注意身邊之人,這時聽到熟悉聲音,兩人朝一旁看去,才發覺那陳銀彤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旁。
葉殊道:“隻是略懂罷了。”
陳銀彤雖不通陣法,卻也能聽出先前葉殊言語時那般篤定之態,便知道這定然是他謙遜之語,然而她倒也並非不通人情世故,自不會反駁什麼,隻是在心底打定主意,要將這位道兄乃是一名陣法師之事告知兄長。
葉殊也無意與陳銀彤多言,回了一句話後,就又旁觀起那登仙壁上的陣紋來。
陳銀彤了解之後便走到一邊,不來打擾兩人。
晏長瀾因這陳族兄妹之舉,對他們倒印象不錯。
大約這行商的修士便與尋常修士不同,相處時總能叫人覺得舒適罷。
晏長瀾陪了葉殊片刻後,同他說道:“阿拙,不如我去體會一番,也以免之後與人爭奪時,因不了解而敗北?”
於他看來,阿拙對石杏頗有興趣,那幼苗是否能夠成活尚且不得而知,那麼他自然是要去湊一湊熱鬨,也儘力為阿拙多采摘一些備用的。
葉殊聞言,微微點頭:“你去了正好,我且看你如何攀爬,於攀爬時,陣紋又有何種變化。”
晏長瀾一笑:“若是能對阿拙有助力,自然更好。”
旋即,晏長瀾便大步走到了登仙壁前,伸手抓住了一塊吐出的山石。
刹那間,他已覺出一股大力自高空壓下,有不可違逆之勢,將他體內法力儘數壓製,就算是肉身,也感知到極其強大的鎮壓之感,讓他難以動作。
晏長瀾有些驚訝。
他自問肉身不弱,然而這威壓更是可怖,讓他不過才剛碰上登仙壁,已察覺到難熬之處了。但他也不懼,周身筋肉猛然一個抖動,就將那大力卸下,而後他手臂悍然用力,整個人就已向上攀去,隻呼吸間,上行數尺之高了。
葉殊遠遠而觀。
山壁上,他最為熟悉的那名高大少年手足並用,極快向上,但其肌肉繃緊,筋絡突出,便叫他可以察覺,其攀爬起來並不容易。
但葉殊在看過晏長瀾後,便看向他附近的陣紋。
隻見晏長瀾每往上一攀,周遭的陣紋便是輕微浮動,像是生出了什麼變化,又好似隻是促發了陣紋的威力,十分奇特。
葉殊瞧著這變化,極快地將那些陣紋本身、陣紋變動時的情景儘數記了下來。
而記錄了一些之後,他便發覺,晏長瀾手指微顫地抓著凸出的山石,定在原處不動了。
葉殊微微皺眉。
隨後他朝其他攀爬的修士處看了看,發覺並非隻有晏長瀾如此,也有其他修士,同樣在原地不動,面色扭曲,似乎在經受痛楚。
霎時間,葉殊明了,這想必正是被勾出心結,遭遇幻象了。而這些幻象若是能順利通過,對意誌也是不小的磨礪。
然而,意誌磨礪並不簡單。
雖說晏長瀾仍是定在原地不動,卻有一名修士停頓了須臾後,面色陡然數變,而後手指一鬆,竟然從上方掉了下來。
好在約莫掉下來數丈之後,那修士陡然清醒過來,立時轉動身形,讓自己緩緩落地,不至於被巨大的衝擊弄得通身是傷。
這名修士落下後,同時上去的那些修士裡,又有幾人支撐不住,轟然掉下。但這些修士裡,有些如晏長瀾般頭一次嘗試的,醒轉得遲了些,竟來不及做出反應,就這般直愣愣摔下來,摔得是內腑受創,一口血噴出來。更有被摔得昏迷的,無同伴在側者,就被看守登仙壁的修士將其拖到一旁,等他自行醒來,好不淒慘。
葉殊原本在刻錄陣紋,但當晏長瀾神情也逐漸發生變化時,他便收回心神,看向晏長瀾了。而他自己也往前面走了幾步,相距登仙壁更近了些。
好在晏長瀾面色變化半晌後,終於還是睜開眼,神情堅定,繼續向上攀爬,就讓在下方觀看的葉殊心下微鬆。
慢慢地,晏長瀾爬了有數丈高,在其他幾個與他一同爬行的修士裡,稱得上是前三了。對於這頭一次攀爬登仙壁的修士而言,他這般成績,已很是不俗。
但是當他又攀了兩丈時,不僅手足用力更多,通身繃得更緊,他的心神似乎也被幻象攝取,抓著山石的手指,隱約也有了動搖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