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誠府與流嵐府相鄰, 但天誠府也好, 流嵐府也罷, 兩府占地卻極是廣闊,兩府府城之間的間距,自然也並非輕易可以抵達。
第二日臨行前,佘子魚取出一件大約巴掌大的物事,當著眾人的面, 朝著半空一拋——
與此同時,他口中念誦幾句口訣,一道法力打將出去,就見那巴掌大的物事陡然變大,須臾間已如同被風吹脹般, 化為一艘足有數丈長的青色寶舟。
寶舟雖瞧著並無珠玉裝飾, 似乎頗為樸素,但若是仔細看去,卻能見到隱隱紋路於周身流動,光華流轉, 很是讓人震撼。
此地多是萬珍園中人, 自是一眼就能認出:“法寶禦空舟?”
葉殊也認出來。
這青舟確是禦空舟,乃是一種代步法寶, 乘禦其上時, 比之尋常的妖獸妖禽都要快上許多。
如今佘子魚怕是要儘快帶領眾人前往流嵐府, 用此物代步, 當然更為妥當。
在這下界裡, 能用得起法寶禦空舟的勢力怕是不多,而佘子魚為佘家嫡係子弟,就有這般一葉寶舟,著實是讓不少萬珍園修士羨慕不已。
不過於葉殊而言卻是無妨,待他修為再進境些,籌謀到足夠煉材,自己便可以煉製此物,也不必去羨慕佘家的法寶。
佘子魚將寶舟祭出後,額頭沁出微微細汗。
莫看此物為法寶,照理說正合金丹修士使用,但倘若真要催動,消耗的法力卻是極多。
現下使將出來,他丹田空了一半。
然而佘子魚面上不顯,身上法力一轉便狀若尋常般轉過身,朝眾人說道:“且都入舟罷。”
說話間,他身形微晃,騰空而起,轉瞬間就已然立在了寶舟的前端。
見佘子魚先上了船,餘下之人互相對視一眼,也都紛紛騰空,一一立在舟上。
葉殊亦不例外。
他與扈輕衣一處,站在靠著邊緣之地,並不引人注目。
扈輕衣眼裡也閃過一絲豔羨:“待來日,我也要想法子購入一葉寶舟才好。”
葉殊知她並非是想要回答,故而也不並不應她。
扈輕衣笑了笑,續道:“不過這第一步,還要看此番的結果。”
葉殊淡淡開口:“放心。”
王敏靜靜侍立一旁,絕不多話。
兩人說了幾句後,因路途到底有些遙遠,故而都盤膝坐了下來。
其餘之人在寶舟上賞景片刻,也都紛紛找了個地方坐下,或是閉目養神,或是互相商議,又或是乾脆運轉功法,平靜心緒。
都再未有過多言語了。
·
數日後,流嵐府到了。
流嵐府佘家乃是府城有名的大世家,而流嵐府在多年前也有兩人進境神遊,其中一人正是出自佘家。故而佘家在整個流嵐府的地位都是極高的,其府中弟子自也都頗有幾分傲氣。
因此也能想到,儘管這些萬珍園之人要進入佘家,卻也不能隨意進入其本家。
先前扈輕衣所言,那名萬珍園的大人物在佘家,也並非是在本家,而是一座彆院。
而這彆院,便是佘子魚所有了,距離真正的佘氏本家並不願。
佘子魚直接將眾人帶到彆院。
寶舟落下,眾人方才瞧見,莫看此處隻是彆院,卻亦是極為寬闊,內外不知分作幾重,萬珍園之人作為還算貴重的客人,所住正在第三重的園子裡。
而那名大人物則是在更深的內宅之中。
佘子魚安排人帶著眾人進入第三重的園子後,自己就往內宅而去。
宣明府裡,隻有扈輕衣為一搏地位,請來了葉殊,因此他們二人所居則是在同一座小院。其他各府但凡是派遣了人過來的,也同樣是一府一院,便是人數不同,但院落也是相同大小。
由此可想而知,扈輕衣和葉殊、王敏三人住在一座小院裡,這小院的空房便極多,且內中空蕩蕩,聽不著什麼人聲,嗅不到什麼人氣。
葉殊坐在東廂最前,王敏住在葉殊相鄰之處,以便隨時等他傳喚。扈輕衣則住在最末。
扈輕衣送葉殊進入房間後,便道:“這幾日請葉大師安心歇息,若是那邊有了動靜,輕衣自來通報大師。”
葉殊微微頷首:“無妨。”
扈輕衣與葉殊這些時日相處,也發覺他除卻冷漠些,卻不難招待,聞言知他並不在意,便放下心來。旋即她對王敏笑了笑,才轉身離開。
隻是,扈輕衣與葉殊不同。
葉殊可以在此處歇息,扈輕衣則還要去打探打探消息,而且若是想要為那大人物的愛子解毒,僅僅隻是憑借一些描述,恐怕無法達成,因此還要有些其他準備方可。
譬如說,扈輕衣早已想好,那毒汁總要拿些過來。
王敏還未離開。
葉殊看她一眼:“待毒汁取來,你可先瞧一瞧。”
王敏心裡一喜,她跟隨而來,正是為長見識。如今機會到來,她很是喜悅:“是。”
·
大約的確是不能輕易讓人醫治,眾多萬珍園之人在佘家彆院歇息兩日後,在第三日時,有人過來了,並送來了一隻拇指大的小瓶兒。
扈輕衣將這小瓶兒接下,去尋了葉殊。
葉殊正在看王敏煉丹,聽見叩門聲,一抬手輕輕一拍,將門打開:“扈管事請進。”
門外的扈輕衣見門開了,抬腳進來,卻見那煉丹正在緊要關頭,而先前門乃是自行打開……她打住思緒,走過去,也坐在了一旁,輕聲對葉殊說道:“葉大師,是輕衣來的不是時候。”
葉殊說道:“無礙,你且稍待。”
扈輕衣自無異議,隻是安安靜靜坐著,也仔細看王敏煉丹罷了。
過了有小半個時辰,王敏順利收丹。
葉殊微微點頭:“不錯,比之先前又有長進。”
王敏神情端正:“敏還須更儘力才是。”
扈輕衣在一旁溫婉一笑,說道:“敏妹妹太過自謙了,就憑敏妹妹這般刻苦,我從前也是少有見到的。”
王敏也笑了笑:“輕衣姐姐謬讚了。”
寒暄之後,扈輕衣將那個拇指大的瓶兒遞給了葉殊:“葉大師,此物乃是今日佘家彆院管事送來,應是毒汁了。”
葉殊將瓶兒接過來,把瓶塞輕輕一敲,打開來。
刹那間,房中三人俱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王敏一看,有些訝異:“是血?”她很快看清,那血的色澤不對,“血裡有毒。”
扈輕衣道:“想必是自那人體內取出的毒血。”
葉殊稍作觀察,又取了個小瓶兒出來,把裡面的毒血分出一半裝好,遞給了王敏:“此物你且收著,自行研究。”
王敏喜滋滋道了謝,小心地把那瓶兒拿好。
扈輕衣雖是希望毒血都在葉殊處,好讓他有更多可供研究之物,但既然葉殊已然將毒血分出一半給了王敏,她也不會多言,傷了雙方的情分。左右這位葉大師素來守諾,答應了也會全力以赴,如今他給王敏這些,想必原本便是他自己極有信心罷?說不得,已然找出法子來也未可知……
這般一轉念,扈輕衣就更不會做無謂勸說了。
坐了片刻後,扈輕衣道:“葉大師與敏妹妹想必要忙,輕衣便不打擾了。”
王敏朝她輕點螓首。
葉殊道:“若有消息,可告知於我,我若有進展,便讓王敏去與你說。”
扈輕衣笑道:“輕衣明白,有勞兩位。”
之後扈輕衣就很快離開,留下葉殊與王敏研究這毒汁。
待門重被關上,王敏打開自己手裡的小瓶兒,取出裡面一滴毒汁於一隻玉碗裡。
毒汁入內後,玉碗的表面就出現了一絲青黑,而王敏忽然覺得有些昏昏沉沉,面色也泛出一絲猩紅,眼看著眉宇間也多出一縷青黑之氣……
這竟是中|毒之相!
葉殊見她眼看著就要昏迷過去,不由眉頭微皺。
這毒性,似是有些太烈了。
然而葉殊卻也並不慌忙,隻道一句:“張口。”
王敏素來聽話,立時勉力張開檀口。
下一刻,葉殊手指一彈,便有一粒丹藥直入王敏口中。
肉眼可見的,王敏面上那猩紅退去,眉宇間青黑之氣也都消散,居然隻在這幾個呼吸時間裡,她便恢複如常!
隻是她面皮微微發白,是因著先前中|毒之故。
此時王敏回過神,心有餘悸:“這毒……好生厲害!”旋即朝著葉殊感激行禮,“多謝葉公子救敏性命,敏感恩不儘。”
葉殊道:“不必多禮,你既追隨長瀾,且毒汁為我所贈,自不能叫你這般殞命。”
王敏便不再提,隻將恩情牢記心底。
葉殊略思忖,轉念間,掌心裡已多出一隻約莫巴掌大的玉瓶,拋了過去:“待你研究毒汁時,先服用一滴。”
這裡面自然是涅金蜂蜜,卻是最早時所留下的,其質不算太高,卻恰是適合王敏這等修為。待她鑽研毒汁時,先服一滴,既可提純法力,又可避除毒|性。
王敏知道這定是好東西,連忙謝過。
葉殊則擺擺手,叫她自去研究不提。
若是其他追隨之人,葉殊倒未必將這涅金蜂蜜拿出,即便是最尋常的也是如此。
然而這王敏,一來她於煉丹上頗有天賦,乃是葉殊儘力培養之人;二來因其求道之心甚堅,甚至不惜自毀容顏,讓葉殊對她頗有欣賞;三來王敏重情義,知感恩,與那買來的仆從又有不同。
因此,葉殊對她自比另幾人略為高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