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019章(1 / 1)

晏長瀾記性絕佳,葉殊所言他字字句句牢記於心,不敢有半點疏忽。

待聽完後,葉殊說道:“事不宜遲,你我先收拾一番,便要下山了。”

晏長瀾自無異議,不過他如今除卻兩件換下的衣衫以外,再無他物,就隻跟著葉殊,時不時替他搭一把手。

葉殊將一些種好成熟的藥材收入了混元珠,又將那些衝兌過的、尚未用完的混沌水拎出去,倒進他時常取水的山泉裡,算是他居於此地數月的些許回饋了。

這些動作自然被晏長瀾看在眼裡,也叫晏長瀾很是驚異。但驚異之後,晏長瀾卻是一字未提——他隻覺得如此秘密事關重大,一旦泄露必然不妥,須得守口如瓶才好。

葉殊卻已然對他說道:“修士納物,可用下品法器小乾坤袋,我身上有類似之物。”

晏長瀾聽得,點一點頭。

縱然如此也足夠珍貴,自也是不能同他人提起的。

之後,兩人下了山。

城中之人多識得晏長瀾容貌,葉殊便為兩人都使了隱身術,迅速地到城中打探晏城主遺體所在之地。不多時他們就聽說,晏城主屍身被放置在城西義莊之內,由城衛軍把守,等朝廷來人再度驗傷結案之後,方會尋一處風水寶地下葬。

然而晏長瀾不能在城中久留,亦不願讓父親屍身一直暴露在外,因此便與葉殊一起,趁夜將他父親屍身盜走,又連夜砍樹做了棺木,將其安葬在城外的群山之上,並豎了個無字碑。

葉殊為防山中野物凶猛刨開棺木,挖出茅屋附近還未徹底無用的玉瓶碎片,在棺木附近布了個迷惑的陣法,而陣法之外又以石子、木頭等物再做了個“一陣套一陣”,徹底將這一片墓地圈住,隱匿起來。

晏長瀾在此處體驗一番迷陣威力,對葉殊越發感激。

葉殊道:“晏兄同晏城主說上幾句話罷,之後你我便要離開了。”

晏長瀾深深呼吸,微微點頭,朝著那無字碑跪拜下去。

葉殊轉身而走,在山腰之處等待,他思忖片刻,取了些藥材,開始調製起來。

待晏長瀾從山腰上走下來時,葉殊端起一碗藥膏,說道:“此去你當改換容貌才是。”

晏長瀾自然是聽從葉殊的指點。

葉殊就用這藥膏將他面容遮掩,把他從一名英氣勃勃的少年郎變為了羸弱黃瘦的貧家子,又讓他穿上不甚合身的尋常衣裳,才算滿意了些。

隨即,兩人便自這山中邊緣行走,一路往晏北舊友所在郡城行去。

……至於晏北城主屍身遺失在鳴山城掀起了何等的軒然大波,便不是兩人所在意之事了。

·

晏長瀾如今身上“一清二白”,途中一切花費俱是葉殊所出,他心下頗為不安,每逢在野外露宿時就前往山中打獵,不論是獵來什麼樣的野物,都將最好的肉塊送予葉殊,聊表心意。除此以外,他更主動承擔翻烤一事,雖說初時做得難以下咽,但烤得多了,這滋味也好了許多,便再不曾讓葉殊動手了。

見他如此上心,葉殊也領了這心意。

大約過了有二十幾日時間,兩人終於來到了渭郡郡城。

晏北的生死之交在武林中也有不弱的名號,他乃是青河門門主魏有徐,一雙崩雲掌極為厲害,以他如今的年紀,也算是個宿老了。

青河門在江湖上是一等門派,儘管不及那幾百年傳承下來的老資格,但新近幾十載崛起後,也是響當當,很富裕。

葉殊聽晏長瀾言,這魏有徐年輕時與其父晏北攜手闖蕩過一段時日,後來晏北成家立業,被朝廷招攬做了城主,魏有徐迎娶武林中頂尖高手的女兒為妻,從此徹底做了武林正道的大俠。於是晏北與魏有徐漸漸接觸少了,逢年過節倒是有書信來往,但真正見面卻沒有幾回,以免引起忌諱。

晏長瀾道:“魏伯伯的人品,父親也是盛讚的,此番過去,應不會將我出賣。”

葉殊略思忖:“防人之心不可無,但過分猜疑也是不必……你既然是投奔過去,再多帶上一個我卻不太妥當,不若這般,你獨自前去拜見,我便在附近尋一處屋子租下,若是有甚萬一,也好與你策應。”

晏長瀾經由晏西背叛之事,心裡也有些計較了,而今聽葉殊說的在理,雖說覺著讓友人孤身在外有些不好,但也同意下來。

他就說道:“若是有所需,到時我來請葉兄一起,還望葉兄莫推辭。”

葉殊道:“這是自然。”

兩人說定以後,便打探了青河門的所在。

探得之後,晏長瀾和葉殊先住進一家客棧,由晏長瀾寫一封信請人送上門去,葉殊則詢問小二附近是否有租房之處,並從中挑選距離青河門最近之處。

青河門在武林中名聲不壞,有人送了信去,言明要交到魏門主手中,門房也是規規矩矩把信遞了進去。

收到信不足一炷香時間,青河門中便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面帶一絲掩不住的焦急,來到了晏長瀾所居的客棧。

葉殊自然是率先察覺,立時回避。

果然很快有人叩門,晏長瀾將門打開,正與那中年男子照面,便認出此人與父親予他瞧過的畫像一樣,正是魏有徐。

魏有徐見到晏長瀾,頓時細細打量起來,然而面上卻帶了幾分狐疑:“你……可是我那長瀾侄兒?”

晏長瀾用水洗去面上易容之物,規規矩矩地朝魏有徐行禮:“侄兒晏長瀾,拜見魏伯伯。”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和一絲哽咽,“家門不幸,父親身亡,侄兒……”

魏有徐急忙將晏長瀾扶起:“長瀾侄兒快快請起!晏北兄遭逢如此不幸,可是苦了你了。長瀾侄兒不必擔憂,魏某與你父為八拜之交,有魏某一日,必然護你周全!”

晏長瀾急忙謝過,便跟著魏有徐一同回到了青河門,他感動於魏有徐真摯邀請,但卻並未打算在青河門久留。

八拜之交的兄弟之間互相收容遺孤乃是常事,若是晏長瀾不知那凶手乃是一名修士,說不得便也安心現在青河門住下了,然而他既然知道,哪裡能將禍端帶給青河門?便是如今他不得已來一次,也是因著青河門所在之地為南北兩河相交中樞,往來之人極多,且很是繁華。修士雖與常人不同,但也必然不敢在如此之地如在偏僻小城鳴山城那般滅門鬨事,加之煉氣二層境界還敵不過早有防備的頂尖高手,而魏有徐也正有如此本事防備。否則,他縱然是餓死,也絕不會上青河門來。

可修士畢竟是修士,晏長瀾還是想要儘快離去,能不叫那李姓修士發現什麼更好。

幸而魏有徐同晏北相交之事,就連晏西也不甚知道,李姓修士到處尋找他的蹤跡,卻也未必能尋到青河門來。

晏長瀾跟隨魏有徐入了青河門之後,葉殊也住進了青河門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

此處倒是沒什麼旁的好處,屋舍也頗簡陋,但隻要一點——足夠清靜,就叫他在這裡能住得下去了。

一二日後,晏長瀾傳信出來,言道還未尋著借錢的契機,要再等上一等。

葉殊也不介意。

他們既然要尋找修士聚集之地,也要找到路子,而今也算是個機會。晏長瀾在青河門裡可暗探一番,他自己則有意在城中書舍書鋪等處看一些遊記、傳說、隨筆之類,自其中挑出可用的消息。

至於晏長瀾所擔憂李姓修士追來之事,葉殊倒不覺如何——若是在此期間李姓修士尋過來,正可將他殺了,也為晏長瀾除去一層心魔。

於是,而後數天,白日裡葉殊便出去尋找書鋪等處,夜間則回來修煉,不斷地聚集法力,壓入靈露……在經由前些時日的跋涉後,近來倒是安閒了許多。

·

芝華書鋪。

葉殊立在一角,手中正翻看一本古舊的書冊,其中有一行字尤為引人注目,是談及曾有一名俠士,在歸家的途中遇上一名老道士,見老道士驅鬼,留下一首去時歌之事。

那歌中涉及幾個地名,那老道士施展之術也類於法術……

正在葉殊思索時,忽然聽得一道女音響起——

“魏瑩兒,聽聞你家中近來收留了一個破落戶?”

葉殊微微一頓。

他五感敏銳,這聲音來自於書鋪右側數十步外的脂粉鋪,儘管聲音不大,卻被他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所關注者,乃是“魏”、“近來收留”等字眼。

之後,又有一道同樣帶著嘲笑之意的女聲:“聽說你同那破落戶還有婚約?你此番到香脂樓裡來,不是為自個置辦嫁妝罷?”

下一瞬,更清脆的少女嗓音提高了調子:“什麼婚約?隻是我幼時父親與人頑笑,險些定下婚約罷了,由不得你們在敗壞我的名聲!莫說是沒得婚約,便是有,誰會嫁給破落戶?!”

聽至此,葉殊的眉頭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