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如此之快, 叫人一時間猝不及防。
眾位陣法師原本還在詫異為何這位同道嘗試破陣之前要將“何為困陣”講述一遍,有人想著隻消說出那頭一句是何種陣法即可,後續眾所周知, 何必多言?又有人猜測,莫非是專為雇主講解?不過年長些的雇主也是金丹修士,想必大致是知道的, 難不成這同道如此細心, 還專為來到近處的年輕築基子弟來講?
但很快, 眾人便是目瞪口呆。
隻見葉殊話音剛落,入陣才那般短暫時間便將陣法破去, 手托陣盤,飄然而出。
竟然真的破除陣法了?!
陣法師們再如何高看葉殊,也隻以為對方是瞧出些門道,要通過嘗試破陣而找出陣法破綻, 還印證之後鑽研的方向對錯。
卻沒料想……
這一刻,就有陣法師禁不住暗想,難不成……這同道多言幾句是為了拖延些時間, 也好顯得多耗費了些工夫麼?
雖說這想法轉瞬即逝,卻也難免露出些微妙之色來。
——實則葉殊卻沒那許多想法, 隻是晏長瀾在亭中瞧著他,他習以為常, 在破陣前要為自家道侶講一講自身所知罷了。
除了那腦子想偏了的極少數人外,更多陣法師都是動容無比。
他們這些時日來在演武場上晝夜參悟, 當然都極為了解那上古陣法的複雜之處, 即便花費了這許多時間,各自心裡卻都有數——他們或是在艱難地辨認陣紋,或是被陣法的玄奧晃得眼暈, 或是隻盯著陣法的一角不斷領悟卻所得寥寥……
哪怕是自認為已經看出了幾分端倪的,都自問還遠遠沒有摸到陣法的儘頭。
連看都看不太明白,何談破解呢?
震驚之下,這些陣法師再看葉殊的眼神,也變得百味繁雜起來。
種種情緒,一言難儘啊。
如此年輕,又如此高明的陣法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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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緣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不過是眼前一花,陣法就被破了?
但即便再難以相信,甚至他還伸手在演武場上劃拉了一回,半點陣法之力也感知不到,這才真正確信,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狂喜之色。
而在周緣愣神時,周慶反應倒快,腳下更用了身法,晃身已來到了他這孫兒的身邊,輕輕推了他一把。
周緣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跟著周慶一起,前去迎接。
晏長瀾的身上雷光微鳴,洞穿而過,比起周慶更快地立在了演武場外。
與此同時,葉殊略抬眼,恰與他四目相對。
晏長瀾心中很是為葉殊驕傲,眸光灼灼發亮。
葉殊神情微柔,再轉眸看見周家祖孫、諸多圍過來的陣法師時,才又恢複如平日裡一般淡淡。
其餘人皆不曾發現葉殊這一瞬的神色變化,在他們看來,這位葉大師風輕雲淡、寵辱不驚,正是一副頂尖陣法大師的姿態。
有如此本事之人,莫說隻是冷淡,便是倨傲也理所應當——至少兩位周家人近來接待了好些陣法師,可都比葉大師要傲慢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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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慶滿面堆笑,拱手盛讚道:“葉大師好高明的手段,叫人欽佩!老夫修煉陣道的子侄中,若是哪個能有葉大師一絲本領,便足以讓老夫驕傲了。”
葉殊將陣盤遞去,說道:“道友謬讚。”
周緣很是激動,但心潮澎湃間,反而不知要說什麼好,再加上他對這位還是有些敬畏,也隻十分佩服地瞧著對方了。
陣法師們見葉殊輕易破陣,便知道是對方得了這任務,面面相覷間,各自都還算頗有修養。縱然有幾人回過神後有些難堪、不悅地拂袖而去,但更多人還是想要請葉殊指點一番那破解之法。然而一來陣法師都有各自的手段,貿然請教十分失禮,二來對方現下也要接著任務的下一步,並不方便……因此,眾陣法師紛紛開口,向周家祖孫告辭了。
隻是離開之後,這些陣法師少不得私底下詢問一番,看是否有人識得此位道友,也有人暗暗打算,待這位道友做完周家的任務之後,能否想法子與之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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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人都走光了,留在此處的隻餘下葉晏二人、周家祖孫。
周慶笑著邀請道:“我周家已然備下小宴,還請兩位賞光。”
葉殊略點頭,道:“請。”
晏長瀾走在葉殊身旁,面上帶笑。
接著,葉晏二人便在周家祖孫的引領之下,直往周府深處而去。
這一回,並不僅有周慶、周緣陪同了,到了周家內的大宅前時,現任的周家主還帶了幾個或是須發皆白、或是精神矍鑠的金丹修士相迎了。
除此以外,還有七八個年輕的周家小輩候著,大多好奇地看過來——在見到葉晏二人這般年輕的面貌時,雖不至於懷疑,卻也都是訝然。
周家的元嬰修士都在閉關潛修,周家主等人也都隻是金丹境界的修士而已,至多與葉殊、晏長瀾在伯仲之間,加之葉殊陣道造詣若此,他們也都是面上含笑,客客氣氣。
由周家主率先客套幾句,便將葉晏二人引入一處湖面上的雅致小榭中。
小宴上菜色極多,滋味豐足,靈氣盎然,足見周家眾人盛情。
葉殊縱然淡漠,但與人來往時卻是向來從容自如,總不會給人留下無禮印象,晏長瀾更很和氣,不曾露出劍修那銳利的鋒芒……
一頓靈膳用下來,周家一眾對兩人的印象更佳。
之後,周家又客客氣氣地請二人去一處招待貴客的小院歇息,並未急急請葉殊破陣,待客很是周到有禮,想來也有給葉殊調息、舒緩狀態之意。
葉殊和晏長瀾客隨主便,也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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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把二人送去客院後,周家眾人倒還不曾散開。
周家主才問周慶道:“六叔,你覺得這位葉大師能有多少把握?”
周慶沉吟片刻,方才說道:“雖說我於陣道上見解不多,但這位葉大師……”他頓了頓,“破除那上古陣法用時如此之短,且始終氣息平和,情緒也不見半點浮躁……當真叫我來說,於我看來,他必能將那玄鐵盒的隱秘解開。”
周家眾人都沒料想,周慶居然如此篤定,著實不像他平日的謹慎。
周慶拈須一笑:“這兩位隻怕都是大宗弟子,雖不知究竟出自何派,可如此風采也是前所未見。葉大師自是驚豔非常,而那位一直沉穩且善談的晏道友,他談笑間透露出的些許底蘊,便時常叫我心驚了。”
竟是如此連連盛讚。
周家主笑道:“既如此,便好生招待。葉大師能了卻我周家此樁心事縱然很好,倘若有所欠缺,也當備下一份厚禮相謝,與之結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