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直接踏入冰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他包裹住。
他是直接站在河底的,腳下所踩著的地方就如同平常的地面,很是堅硬平坦。但與此同時,就有一股極其冰寒的氣息通過河水滲入他的身體, 要穿透到他的四肢百骸去。
很冷。
即便這不過是適合煉氣期弟子曆練的冰河第一關, 寒意也是毫不留情地朝著骨頭而去, 依舊非常地寒冷。
葉殊仔細地體會著這種寒冷, 隱隱感覺到, 這冰河裡應當是布置了一種大陣, 且布陣之物皆是極為罕見且極為純淨的冰屬性天材地寶, 借由陣法不斷循環著分區域輸送寒氣, 才能造就這適合不同境界修士的多重關卡。
靈域裡的冰原雪地很多, 在那處隨時可以遇見十分極端的天氣,若是能在此處適應了這種種的冰寒, 一旦去往那些地方, 就可以比尋常修士多出更多的生存機會……以及能夠尋找到天材地寶的機會。
宗門弟子比起外面的散修來, 多出來的主要就是見識。當年在下界時,葉殊之所以能一直做個散修, 不過是因著他前世有積累,否則, 哪怕他擔憂混元珠的隱秘,也要在做足了準備以後, 想方設法地混入某些宗門。
葉殊收斂心神,運轉法力,用肉身抵禦這冰寒。
目前的冰河水, 並不能給他造成損傷, 他順著河底朝著前方行走, 不多時,已穿越第一關,走到了第二關中——那一瞬,寒意足足增長了數倍,若非他及時運轉法力,即便是肉身在金丹弟子中稱得上頗為強大,也會被冰寒衝擊到身體微微發僵,得停留一陣才能緩解過來。
不過做好準備後,這一關也難不倒葉殊,他依舊順利地走了過去,所花費的時間,比起前面一關來也不曾多出幾息。
接下來的第三關是用來考驗金丹弟子的,冰寒之氣當然更為濃鬱,葉殊心念轉動間,三陽真火的火氣在他體內流淌。當冰寒之氣滲入他的體內時,三陽火氣就會將這些冰寒之氣纏住,與之混合化為一股溫熱之氣,在他的經脈裡流轉。
越是朝前,冰寒之氣越多地進入葉殊體內,葉殊也釋放出更多的三陽火氣來中和寒意。但二者接觸且中和總要消耗一點時間,期間冰寒與火氣在經脈裡流淌,一時冰一時火地刺激著他的經脈與血肉,也在交替地淬煉著他的身體。
葉殊所要做的,就是忍住這極端時間的交替與淬煉,再來接受中和後溫熱的氣流撫慰。
漸漸地,第三關的冰河已被葉殊走過大半,他的面色依舊是紅潤的,身體裡的冰火交融並不能帶給他太大的壓力,他依舊留有餘力。
及至走完第三關、在第四關前停留到總時間達到半個時辰時,葉殊通關了第三關,體內的法力消耗了兩成——莫看他似乎消耗得不多,但實則每時每刻他都在加速運轉功法,吞吸天地靈炁,這才勉勉強強地補充了一些法力,讓他還能保持著八成。
葉殊依舊是走進了第四關。
大約是炎與冰原本就是相克之故,即使接下來湧入體內的寒氣再次增長多倍,葉殊瞬間釋放出三陽真火,將自己的血肉經脈全都包裹進去,也依舊抵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冰寒。
隻是,法力的消耗更大了些,而葉殊運轉功法搬運天地靈炁時,也因為那寒氣造成的阻礙,讓他恢複得緩慢了許多。
不知不覺間,葉殊也感覺到了小指的細微僵冷。
三陽真火迅速衝刷而來,小指恢複過來,可他身體的另一處又被寒意衝擊,也開始有了些僵冷的感覺……在這個關卡裡,他再沒辦法和先前一般以心神調控體內的氣流,隻能任由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他體內、體外“廝殺”,每一息感知到的炎寒衝撞多次衝擊他的肉身,使得他肉身的不同部位,或是手腳,或是腰腹,更或者是脖頸,時常就先凝聚出一片冰霜,使那些部位上出現凍傷,那冰霜再瞬間融化,然而凍傷所造成的的淤痕卻就此留下……
於是,葉殊細白的皮膚上,就出現了許多怪異的斑,又因著烈火在其體表燃燒,就顯出了幾分猙獰之感。
但他並不在意這些,隻是淤痕出現越多,就表示他身體受創越重,待到所有淤痕遍布他身體六成以上時,他就要量力而為了。不然僵在河底,再被浮木送出去,再被一眾不認得的同門救助……那模樣也實在是難看了些。
葉殊心思堅定,用三陽真火抵禦著冰寒,一步一步地往第四區域的邊緣去。
畢竟是適合元嬰修士曆練之地,寒意太濃了,若非是他擁有這門強大的火法,隻怕是最多隻能堅持到第三關結束,就會滿身都是凍傷了。
而現在,他還可以再拚一拚。
儘管三陽真火的作用越來越小,寒意不斷地擠占著他的經脈,隨著四肢的僵冷,他的腦子裡也充斥著冰寒,漸漸變得混沌起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葉殊勉強留住的那一絲意識告訴他,已然到了極限。
他毫不猶豫,神識傳出一道聲音去。
“離開。”
下一瞬,浮木觸碰到了他。
葉殊便覺一陣微微眩暈,整個人自河面而起,離開了這極冷之地。
周圍瞬間溫暖起來,葉殊的三陽真火雖隻餘下一點,這時卻自主地化為了三陽火氣,於經脈中飛快流轉,驅逐還留在那裡的寒意。
他自己則迅速地睜開眼——果然,他已在送彆殿中了。
不過,葉殊並未出現在人群之中,而是在一個角落裡,被一片帷幔所遮擋。他愣了愣,恍然明白,許多弟子在磨礪自己時渾然忘我,被榨乾了潛力再送出來時也都是衣冠不整,這帷幔就是為給弟子們遮擋一番的。
先前葉殊來的幾次都走得快,不曾留意角落,如今倒是又發現了一個流雲宗的貼心之處。
在附近也有其他帷幔,裡面倏然也出現了人。
葉殊一邊迅速調息,一邊朝那邊看了看——不是長瀾,而是個受了重傷的弟子,還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已經曆過強行忍耐的痛苦□□。
然後,葉殊感知到另一側的帷幔裡出現了動靜,他再往那邊看時,就見晏長瀾輕輕將帷幔撥開些,正和他四目相對。
兩人都迅速地打量對方。
……彼此的身上,但凡外露的地方,都布滿了凍傷的淤痕。
葉殊眼裡帶著關切。
晏長瀾已然急匆匆問出口“阿拙,你可還好?”
葉殊微微點頭“我無礙,你如何?”
晏長瀾道“我也無妨。”
兩人不知自己這番成績如何,但也都迅速收拾了自己,各自用寬大的衣衫擋住身體上的淤痕,悄然又快速離開了此地。
·
一如之前有人過了火海後光幕上的變化,如今冰河曆練的光幕上,也一樣顯露出幾行新字來。
金丹二轉弟子葉殊越級挑戰,闖過冰河第四關,打破目前已有記錄,獲冰河煉體第一位……
金丹二轉弟子晏長瀾越級挑戰,闖過冰河第四關,打破目前已有記錄,榮居冰河煉體第二位……
之後也同樣是榜單排名的變化,葉殊和晏長瀾的名字都變成了金光閃閃,其他的名字順次下延,也還是保持著原本的朱紅色。
殿內喧嘩,喧嘩。
“又是他們!”
“竟然還是他們!”
“第三次了,每次都能打破記錄!這兩人的天資,竟像是、像是怪胎了!”
“嘿,說什麼怪胎,該說是天縱之才……”
“依我看,這兩位的天資,說不得已然能與那一流勢力精心培養的驕子們相比了?”
“兩位師弟雖然厲害,但比起一流勢力的天之驕子來,恐怕還差些……罷?”
“你這話動搖得很,可見也不很確定,哈哈!”
一番震撼後,還是有一番議論。
“上一次是晏師弟榜首,這一回是葉師弟榜首。兩位師弟的煉體方向,似乎不同。”
“不足為奇,體魄再強,面對不同極端環境時也有不同反應,有些的抵抗就更強些,而有些的抵抗則要弱些。”
“但!再如何弱,也隻是相對弱些而已,這兩位師弟的煉體方向無論有多少區彆,總歸都是堪比元嬰修士的體魄的。”
“如此也極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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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鳥來接了葉晏二人回去,他們今日無法再去闖蕩雷湖,先去養傷為要。
一如在闖過傀儡關後那般,葉殊炮製出藥湯來,倒入足夠分量的混沌水,與晏長瀾各占一桶,一邊泡湯療傷,一邊與對方談論起今日在曆練中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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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長瀾身具風雷靈根,巨靈身也很是厲害,不過在面對冰寒時,抵禦起來是不如先前抵禦火海那般容易的——這的確是煉體方向的差彆。
他的巨靈身是雷屬性的,對火抵抗力高,對冰卻不然,他的肉身自然要強過葉殊,可他沒有葉殊那三陽真火的助力緩解,勉強闖過第四關也同樣是他的極限,在河底行走時也比葉殊慢上一點。在堅持到半個時辰後,他估量一下,很直接地就表示要離開。
而葉殊最後意識模糊,並不知道自己已通過第四關——畢竟通關並不要求他定要一路走到第五關前,隻消他能在第四關裡堅持半個時辰,也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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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相交換了消息,看著彼此身上的淤痕一點點消退,心裡著實都舒坦了一些。
葉殊沉吟道“不知明日我能走過幾關。”
晏長瀾想了想,說道“明日是雷湖風穀,於我而言,想必可以走到第五關。阿拙煉體的時間雖比我短些,但也用了大量混沌水,亦很精心,且與我……”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拂去心頭那點不自在,續道,“阿拙應當也能走進第四關,能堅持多久,卻說不準。”
葉殊也是心裡有數的,他這般說,本不是發問,可自家道侶將他的話處處放在心裡,還這般實在地回答,讓他心中也有些微微柔軟。
他便露出個淺笑來“想來正如長瀾所言。”
晏長瀾說完之後其實便已反應過來,隨後見葉殊如此與他對答,也頓時喜上眉梢,隻覺得再沒什麼人比他家阿拙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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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不知道,秋灩紅等眾多仆婢因知道了兩位雇主傀儡關的成績,就對他們的行動格外關注起來。在發現兩位雇主再次出門時,都禁不住地留心,果真就發現了二人歸來時,各自身上都帶了些曆練中的傷……看起來,是冰寒所導致的傷。
秋灩紅等人立刻推測出來,兩位雇主隻怕是去闖蕩冰河了!
而既然去闖蕩,不知是否有了成績?
當下裡,就有鄒鴻海、孔毫輪流出去打探,隻是因著兩位雇主不發話,他們當然也不會大張旗鼓,都是狀若尋常那般。
宗門裡的弟子太多,來往的仆婢太多,他們不張揚一番,當然也就不會被人刻意觀察,再加上湊熱鬨的人多,他們隱瞞起來也很是方便。
於是,在鄒孔二人回來時,就又帶來了一個絕好的消息——又是兩次破紀錄!還總有一個雇主能占據榜首!
秋灩紅等仆婢若非是久經訓練的,隻怕都要穩重不起來了。
可饒是這般,眾人還是湊在一處小小地慶賀了一番,不說旁的,備上幾個小菜,飲上幾盅小酒,倒是可行。
眾仆婢也都想到,火海冰河都有成績,四大極端環境的曆練之地已去其二,而他們的晏師兄又是風雷靈根,恐怕後面兩個極端環境也會前往?
他們就暗暗決定,這幾日也還要關注起來,也好看看雇主們的其他成績——想也知道不會太低,他們不能向外宣揚,自己私底下卻可以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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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葉殊和晏長瀾就毫不遲疑地再去雷湖。
雷湖和冰河的曆練之法差不多,而雷湖的大致形貌,又和火海差不多。
——簡而言之,雷湖就是一大片雷霆密密麻麻地聚集而成,門中弟子在曆練時,就要肉身進入遍布雷霆之地,一步步地朝著前方行走——若有本事,奔跑也行。
隻是倘若奔跑,雷霆便會更加洶湧地劈來,對肉身的傷害更加密集。
往深處走,每過一關雷霆的色澤都會有所變化,大概是由白轉青再到紫色,其威力也越來越大。倒是那密集程度,始終都差不離。
葉殊進入雷湖裡,隻能單純地依靠肉身了,三陽真火不便用在此處。因著雷霆中也有火性,若是他將三陽真火釋放出來,隻怕反倒會助長雷霆的威能,而難以抵禦雷霆。
不過,葉殊因著與晏長瀾雙修過多次,身上自然也沾染了幾分他的氣息,同樣在潛移默化地強化他的肉身,對雷霆的抵抗力還是頗佳的,遠勝過大多數同境界的修士。
故而最後也一如晏長瀾的推測,他不用真火也進入了第四關,隻是終究沒能走到儘頭,而是走過大半後,停下腳步,而他在此間所支撐的時間,達到了三刻之久。
另一頭的晏長瀾離開後,其成績卻是極為驚人——不僅通過了第五關,他還朝第六關踏出腳步,待了一息。
這般的肉身,極其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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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是風穀。
風穀裡面,風聲呼嘯,各種屬性的風都在不斷肆虐,猶若一把把利刃,要將所有進入此間的弟子儘數削成碎屑一般。
九個山穀以一線天相連,每穿越一處一線天,進入下一個山穀,風力就會更強。
葉殊在這個關卡裡,也如同在雷湖中那般一個個山穀地走過去,最終抵達了第四個山穀,隻是這一次的成績卻比上一次強,一直走到了第五個山穀前,才停下了腳步。他停留到總共度過了半個時辰,再看過了第五關中的風暴,才決定放棄進入第五關。
他借助過晏長瀾的風雷之氣滋養自身,照理說,在風雷兩種屬性的極端天氣裡,他也該成績平衡才是。但實情卻是風助火勢,他的三陽真火借助風力變得更加強大,對他的護持更多幾分,也讓他能夠磨礪更長時間。
而晏長瀾不消說,風雷屬性於真意上、身法上雖然都能保持平衡,但修煉的煉體之法畢竟是要攝入雷霆,故而偏向於雷,這一次他隻在風穀裡堅持了半個時辰,通關第五關,卻沒能和雷湖中那般往第六關踏出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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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迎接了雇主歸來後,鄒鴻海和孔毫沒有遲疑地出了門。
他們兩個看著送彆殿中那雷湖金丹煉體榜、風穀金丹煉體榜上的成績,心潮澎湃,幾乎都被激烈情緒衝擊到說不出話來!
雇主葉殊,在雷湖煉體榜上排行第七,在風穀煉體榜上排行第五,雖不曾打破紀錄,這成績卻已力壓內門無數煉體弟子。
雇主晏長瀾在這兩道煉體上則更是恐怖,接連打破了兩張煉體榜的紀錄,直接空降首位!
到這時,那四個極端環境的金丹榜單上,金燦燦的五個名字,全都是屬於他們的兩位雇主!
鄒孔二人此次並未急著回去,而是混在人群裡,聽著周圍人的議論。
眾多的聲音九成九都是在討論葉殊和晏長瀾,提起來的話大多都是滿滿的讚譽和驚歎,種種的驚異並未因著接連數次而變得麻木,反而更加激烈。
雖然也並非沒有面露不悅的,可那少之又少,更多的都是敬佩,還有不少都生出了想要結交的意思,在打聽他們兩個是什麼面貌,住在何處,要如何結識……
聽過一通後,鄒鴻海和孔毫沒得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也沒察覺到什麼惡意,這才又悄悄地返回。等脫離了這片熱鬨後,他們才相視一笑。
不愧是他們的雇主,每一次的成績都足夠讓他們驕傲的了。
回去後,其他仆婢們的種種慶祝就不必多提。
總歸都是歡天喜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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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和晏長瀾這回倒不必花費太多心思療傷,主要是這兩種屬性的極端天氣於他們而言著實熟悉,稍微調整一番、補足體內的法力再喝兩口蜂蜜,也就恢複如初了。
為此,他們甚至都不必回去混元珠裡泡湯。
兩人辛苦幾日,肉身上很疲憊,精神上倒還好。於是他們也就走出主屋,叫秋灩紅去備上一桌飯菜,他們吃上一頓,稍稍滿足口腹之欲。
秋灩紅急忙就去,態度比起先前來還要殷勤,匆匆去了又匆匆回來,守在旁邊越發恭敬。
葉殊自然發現了秋灩紅的細微不同,心中微動,直接開口“秋師妹,這兩日我與長瀾曆練,因要療傷來不及去看成績,你去替我們打探一番。”
秋灩紅一聽就知道,自己是露出了過分的喜意,被雇主猜出來了。她不由面上微紅,福身行禮,將打探到的成績、排名都說了一遍,又歉然道“屬下失禮,還望兩位師兄恕罪。”
葉殊道“本非隱秘,倒不必告罪,隻不必在外提起就是。退下罷。”
秋灩紅急忙應聲,退了下去。
晏長瀾失笑“他們倒是關心你我。”
葉殊道“他們一日不轉為正式弟子,其榮辱就寄托在你我身上,自會處處關切。”
晏長瀾點頭“是這個道理。”
飯菜很快呈上,瞧那菜色,鐘紫也是用儘了她十八般手段。倒不是說她從前就不用心,隻是這回尤其精細,更表現出了她的十二分心意來。
晏長瀾發現,越發覺得好笑。
葉殊微微無奈。
二人相視後,也都領了這份心意。
吃了過半後,夫夫倆原本正在對飲,忽然間,秋灩紅腳步急切,來到了門前求見。
她向來行事有分寸,這般慌忙,必然有事。葉殊喚她進來,問道“何事這般著急?”
秋灩紅忙道“邰師兄來了,說是兩位師兄突破了幾次極端環境的紀錄,要過來送獎勵的。”
葉殊了然,與晏長瀾一同起身,說道“沒用完的菜先撤下,我二人去迎接邰師兄,你去吩咐鐘紫,叫她再做幾個新菜來。”
秋灩紅連忙應下去了。
葉晏二人就攜手並肩,一同朝著外面而去。
邰勝自然也不會被關在宅院之外,而是在一處水榭裡等候。
葉殊和晏長瀾見到他的身影,都是快走幾步,迅速過去與他見禮。
“邰師兄,我等迎接來遲,怠慢了。”
邰勝朗聲笑道“是我來得匆忙,又不曾送帖子,怎是你們怠慢?”說完也不囉嗦,直接取出來數隻儲物袋,分彆送到二人的面前。
在葉殊的面前,有兩隻儲物袋,而晏長瀾的面前,則有七隻。
邰勝讚揚道“我早知你倆並非池中之物,卻沒想到你們在煉體一道上竟有如此造詣。”
葉殊道“我另有法門,若隻論煉體,倒有作弊之嫌了。”
他自己通關時用了三陽真火,真算起來的確不是全靠肉身的強悍。而他沒提晏長瀾如何,自然是因著晏長瀾闖過那些極端環境的關卡,倒都是用他煉體上的本事。
邰勝一擺手“葉師弟謙虛了,若是煉體上沒有一定造詣,絕不能破紀錄。何況那幾個極端環境關卡雖多是用在煉體上,但煉體的本意除卻扛住雷劫以外,也多是為了出去曆練時能適應極端環境。你能通關,就是你的本事。”
葉殊自是再謙遜幾句。
晏長瀾同樣如此,都不曾露出洋洋自得之態。
邰勝見兩人的心境如此平穩,當然是越發歡喜。
葉晏二人將儲物袋各自收下後,又紛紛留邰勝做客用飯。
邰勝很是看好兩人,對他們親近,也就並不如何推辭,爽快地留了下來。
用飯時,三人聊天也很暢快。
邰勝離開前,也都是帶著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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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弟子居的邰勝沒有回到他自己的宅邸,而是前往了自家師尊——也就是流雲宗宗主居住的地方,前往拜見。
流雲宗宗主見到愛重的弟子過來,眼裡露出慈愛“如何?坐。”
邰勝是這位宗主養大的,將其視為師尊,也視為父親,平日裡同他之間並無過多禮節,這時就順勢坐下,爽快地回答“兩位師弟都非常人,心性極為穩定,絕非因一時成就便生輕浮之輩。他們兩個在下界應當就經曆過許多波折,依弟子看,即便是弟子,隻在心性上,隻怕也都有不如他們之處。”
流雲宗宗主聽得這話,不由詫異“此話何講?”
邰勝笑道“不必說旁的,隻看這次他們接連打破紀錄,該是何等榮耀?若是弟子能有突破,哪怕能不生出自傲來,卻也會歡喜一番,會來告知師尊,請師尊視我為驕傲。可弟子去看那兩位師弟時,說是來送獎勵,他們接了獎勵,卻沒什麼特殊的情緒波動,仿佛……”他想了想,“仿佛視若平常?就好似他們早知自己會有所成績,不必為此自滿。又或者這成績並不能讓他們格外歡喜,他們隻覺得這是他們必然要達到的結果?”
流雲宗宗主明白了大弟子的意思,撚了撚短須“原來如此。”他仔細思索一番,“或許,他們在下界時,於心性上有過特殊的磨礪。”
邰勝點頭“弟子也覺得有這可能。”
——師徒倆的猜測不假。葉殊因前世的孱弱,活了多久就忍受了多久、磨煉了多久,還曆經了死後重生;而晏長瀾的前世那般坎坷,今生還經過了生死大恐怖,哪裡還會如同尋常二十多歲的年輕弟子那般“活躍好動”?自然都是極為冷靜,輕易不會有心性波動的。
流雲宗宗主又想了一會兒,說道“既如此,勝兒,你這些時日要替為師做些準備了。”
邰勝忍俊不禁,卻立時肅容答應“弟子明白。”
流雲宗伸出手指虛虛點了點他“莫頑皮。”
邰勝馬上說道“師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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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後,葉殊和晏長瀾才回去主屋,查看他們所得到的獎勵。
極端環境的紀錄要破起來也不容易,所得到的獎勵自然也都不少,但獎勵的種類,其實跟他們先前所得到的也差不多,隻在數目上有所不同而已。
葉殊破紀錄一個儲物袋、榜首一個。
晏長瀾破紀錄四個儲物袋,榜首三個。
所有的儲物袋都被他倆拆開,但凡破紀錄的儲物袋,裡面的東西都一模一樣,為“五百塊中品靈石、十次免費借書的白簽、五瓶精進修為的丹藥、十瓶輔助煉體的丹藥、自選一件下品法寶”;榜首的和榜首的也都沒有差彆,都是“三百塊中品靈石、十次免費借書的白簽、五瓶精進修為的丹藥、五瓶輔助煉體的丹藥、自選一件下品法寶”。
這些獎勵,當真是讓人驚歎。
他們兩個破上了這幾次記錄,幾乎就已然都堪稱“暴富”了。
晏長瀾隻拿了獎勵中的靈石,其他所得全都給了葉殊,其中單單白簽就能讓葉殊免費去借七十本書冊了,正是最適合葉殊的東西。那些丹藥與法寶之類的,隻要出售,都能換取大量的流雲點,任由葉殊去借書……而他留下靈石也非是旁的緣故,而是他修煉需要大量消耗,葉殊也不缺靈石,他這邊前腳給了,後腳缺了,反而要叫葉殊擔憂了。
葉殊從不會與晏長瀾客氣,直接將東西收了。
莫看這七十本書冊的租借權限已然夠多,可於他而言,卻還是不足的……他所看中的書冊,遠遠不止這點數目。
晏長瀾心裡也有數,他很明白,憑借他煉體一道上的本事能突破的記錄,如今已不多了,隻靠這個想要他家阿拙滿意,恐怕不能。日後他還得再想點其他法子,看看他在劍道上能不能從宗門裡再薅點好處出來。
……不得不說,即便心中永遠不會忘記下界的天劍宗,可流雲宗這般的大方,也終究在晏長瀾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若是日後也不出岔子,晏長瀾也會對流雲宗生出幾分歸屬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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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日,葉殊和晏長瀾依舊留在家中的靜室裡修煉,並未因著多次突破記錄而有什麼特殊的反應,一切如同往常一般。
與此同時,他們所獲得的那般誇張的成績,卻是在眾多的金丹弟子中都傳開了。
下界弟子的名頭,徹底在內門之中打響——突破一兩個紀錄也還罷了,兩人合起來突破了那麼多的紀錄,那就再不是可以忽視的人物。
如此盛況,莫說幾百年來,就是上萬年,流雲宗裡也都不曾出現過。
簡直太過驚人了!
當下裡,莫說是那送行殿裡了,就是內門各處乃至外門的許多地方,也都有人關注這件事,也都會提起那兩個實力出眾的下界親傳。
除此以外,還有很多弟子回去與各自的師長、同一師長的同門們提起,不少人也都生出一些心思來。
尤其是許多長老都知道,兩個下界親傳根本還不曾擇師,而且三個月內必然會拜入一位強者門下……兩人剛來時,他們自然多有觀望,有些更還想考察二人的品行。可現下他們展露出如此強大的實力,那麼即便還不能十分確定他們的心性,卻也都想要將人收下了。
畢竟,隻要沒有墮入邪道,即便心性稍稍有點偏移也是無妨的,在師尊們的諄諄教誨、細密關懷之下,能掰過來的可能極大。
因此,不少長老都暗暗打算——
是否要讓各自門下出眾的弟子去見一見兩人,與他們先結交一番?又或者考慮好收下他們後能給出的厚待,讓兩人選擇他們為師?還或者,是否去與宗主交流一番,倘若三月到期兩人還未擇師,請宗主偏向於他們?
很多弟子也都有打算,不僅是金丹,也包含元嬰弟子,很多也都想嘗試著與二人接觸。若是彼此能合得來,日後出去曆練時,或許也能多出兩個有實力又可以信任的同伴來?
可無論眾人是什麼想法,一時之間,還真打聽不到兩人的蹤跡。
待四次極端環境都闖過後,兩人似乎再不曾去哪裡闖關,又或許是闖關了卻沒有成績?但,能打破紀錄的人去闖其他關卡,沒有繼續打破紀錄倒是尋常,一點成績也無……似乎並不可能。
那麼,莫非兩人去閉關了麼?
可惜那兩人來到宗門的時間太短,除了修煉就是闖關,隻怕當真沒有機會去結交什麼人。以至於現下多方打探,也依舊不能知道對方住在何處。
唯一知道的人,想來隻有宗主的親傳大弟子邰勝。
而邰勝是絕不可能透露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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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知道,葉晏二人雖的確來的時間短暫,可他們兩個,卻並不是沒有結交友人。
隻是這友人與他們相處的時間也極為短暫,以至於壓根沒有什麼人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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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酒樓的雅座,一個杏黃色長衫的年輕修士興高采烈地端著酒杯,一杯一杯地喝得開心。
年輕修士對面則坐著個神情微冷的少女,其修為已然達到了金丹三轉,身上的氣息也很澎湃。她看著年輕修士這般喝酒,細長的眉微微皺起。
“再喝便醉了,莫非要我扛你回去麼?”她的聲音很婉轉,語氣也有些無奈。
年輕修士嘿嘿地笑,搖了搖手指不說話。
少女眯起眼“你有什麼瞞我?”
年輕修士還是嘿嘿笑。
少女便輕歎一聲“我才出關,見到你的傳信就來見你,你卻這般隱瞞於我……”
年輕修士一個激靈,連忙坐直身體,給少女倒了一杯酒,小聲說道“我實在高興,但不便在這裡對你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