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星看準今日的日期, 衝著葉晏二人招手,請他們一起過去。
葉殊和晏長瀾對視一眼,都沒有回避他的邀請, 走到了展星所在之處。
幾人頓時看到, 在那日期之下, 密密麻麻的木牌從上到下, 數目上千——這聽起來似乎太多了些, 可一想到內門弟子的數量, 這也就不足為奇了。
每一塊木牌大約隻有小指指節長短, 上面的字也很小,若非眾人都是修士,也都是用神識掃過了“看”, 恐怕也都難以看清楚的。
葉殊仔細地打量, 他並未僅留意今日的課程。
剛剛雖已用神識掃過了,但近距離來看時,感覺又有不同。
單單陣法的課程裡,就有上十種古陣、數十種大陣、數百種較為實用的尋常陣法等等的詳解, 但並非是每一種陣法單開一個課程——就比如那上十種的古陣,就僅僅隻是一位研究極深的陣道大能開課。去上那課時, 每一堂課都是一個時辰, 其價位卻要一千流雲點方可。而且每個月隻有一堂課,所有課程合起來一共十二堂,待一年過去,才會從頭再來, 又是十二堂課循環。除此以外, 還並非是每年都會開課, 倘若這位陣道大能突然要去做什麼研究、須得長時間閉關時, 這一年也就不開課了。
不過並不是人人隻通過聽大能講課便能融會貫通,總有還沒聽真切的,可若是來年再重新花費流雲點重聽,不僅有些遲了,還未必能湊齊那些流雲點來花費。故而在每次課後的一月裡,又會有擅長某種古陣的、那位大能弟子開小課,雖然也要收取流雲點,但所收取的數目大多就隻是幾十點到上百點不等了。
當然,能開這小課必定是得到了講課大能的允許,且其水準也經過了大能的考驗方可。
那數十種的大陣通常便是一陣一課了,但每次課的開課時間便都說不準,隻是臨近開課的前幾日,派遣門人或是仆婢將木牌送到這小殿中掛上,即是通告眾人了。而那數百種的實用陣法,有的是幾種開課,有的十幾種、幾十種上百種的,很多自然也並非是一堂課就能說完,就也會拆分為許多堂,也是定好時日,循環開課。而通曉不同實用陣法的修士是有重合的,因此他們在分彆開課時,課程中也是有陣法重合的——這也不妨礙弟子們選課,畢竟不同修士的領悟不同,有幾個陣法重合又如何?他們聽了不同修士的講解,印證之下,進境反而更快。而若是覺得太多陣法重合且沒什麼新奇的覺得不劃算,自己去挑那些重合少的課程來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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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看這些陣法相關的課程,並不十分滿意。
這些陣法中,九成半以上都是他早已學過悟通的,他前世活了兩百多年,有葉家在,不僅藏書,就連從葉家之外搜集而來的也不少,故而他知道的陣法極多。若不是流雲宗還是有些底蘊的,隻怕是連半成他不曾見過的也無。
現下他能去聽的陣法課程,也真是屈指可數了。
……好在,不是一堂課程也無。
此外他再挑一些口碑好的去,聽一聽旁人的見解,想來也能對自己有所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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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了陣法相關課程,葉殊又瀏覽了一遍許多雜學的。
於他而言,眾多的雜學中,隻有器陣符三道都是精通,而相較於符籙,陣道和器道又更強一些,陣道和器道之間,因葉殊本身是修煉天地大勢的,因此陣道再強於器道。其他的雜學他固然有所涉獵,在他對於自身的嚴苛要求之下,卻都隻算是粗通而已。
關於符籙之道,葉殊無意現下多做研究,在下界早年他為謀生的確耗費了一些心力在此道上,後面也還幾度煉丹,但等他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後,就多是以煉器謀生了。器道與陣道相關之處頗多,是對陣道極佳的輔助,他自然也是要繼續研究下去的。
陣法的課程太少,葉殊就要再挑選一些器道相關的課程。
流雲宗的確是有不少傳承的,關於大眾煉器的手法就有數十種,而罕見的手法也有上十種,都會單獨開課。於煉器師而言,不能每種都聽,但選擇其中一種或幾種精研,其他的也了解一番,倒是不錯。
還有一些當眾煉器、指點的課程,有許多器道相關知識的課程,包括煉材的挑選、尋找等,還有許多煉材的炮製手法、火種選擇、火種尋找……
有許多葉殊都還是可以聽一聽的,也瞧瞧跟他所掌握的有什麼不同。
符籙相關的,葉殊隻會找幾堂他自己不知卻有用的課程,其他的就暫時擱下了。
另外,與陣、符都有關聯的還有一些特殊課程,譬如講解古字的,他就必然要挑選來聽了。
這天地間的古字一共有一百零八個,他前世就學過了六十四個,葉家原本就有的為五十二個,後來葉家替他找來的則是十二個,但也還有許多古字沒能得到。
靈域許多大勢力也都藏有古字的學法,隻是若非該勢力中人,輕易不能得到古字的傳授。流雲宗既是玄雲仙宗的遺脈,玄雲仙宗又那般的風光過,有古字傳承也不奇怪,隻是究竟有多少個,葉殊又是否能從其中找到與自己所會的不重合的,就隻有聽過課後才能知道了。
古字的課程也不便宜,每堂課的費用都是數千流雲點,據說每一次課會教導六個古字,一共是六堂課為一個循環,古字的總數,正是三十六個。而且這些課程沒有大能弟子所開設的小課,若是一個循環的課程過後還學不會、悟不通,就隻能再花“錢”,再去學了。
葉殊倒是希望這三十六個恰好能給他湊百,可這隻怕是絕不可能……
古字課程以外,還有一些異火相關的、細講罕見的靈草靈藥的、辨認靈礦的……種種課程包羅萬象,隻要想學,堪稱是應有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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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殊挑課的時候,晏長瀾也在瀏覽自己所能學的課程。
他所修的是劍道,所悟出的是風雷真意,但一位劍修隻要心性穩固,於諸多其他劍道都是可以見識的。而有些劍修若是悟性夠好、意誌夠堅定,他們也可以去修習多種劍法,將之融會貫通,自己創造出新的劍法來。
所以,晏長瀾能去聽的課就太多了,讓他感興趣的課程也太多了。
劍修的課的數目極為可怕,但凡是境界在元嬰期以上的劍修都可以在內門開課,他們可以演練、教導自己學會的一種或者多種劍法,可以介紹自己修煉劍道的經驗,還可以展示自己悟出的真意。
不同的劍修所教導的劍法也會有相同的,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不同性情的劍修在同一門劍法上的領悟都是有差彆的——所有劍修都是如此,絕不會出現領悟一模一樣、毫無差彆的劍修。
晏長瀾看著那些課程,一時間難以篩選。
若是依照他的心意,這所有與劍修相關的課程,他都想要去聽一聽,哪怕有的課程能給他帶來的收獲可能微乎其微,但積少成多,總歸是有許多好處。而身為劍修,他們本來就要有萬千的見識,儘數包容後融入己身之道,才能變得越來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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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莫看晏長瀾“貪心”了些,實則他所看到的劍修課程,絕大多數都是比較便宜的。尤其是與他人重合劍法多了的那些課,往往就更加便宜。
倒是葉殊,能給他帶來幫助的課程太少,但這些課程,幾乎都是昂貴的。
許多時候,葉殊所想去的一堂課所花費的流雲點,足夠晏長瀾聽上十幾二十堂甚至更多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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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晏二人漸漸地將近幾日的課程名稱都看過一遍,心裡也都有了打算。
突然間,他們就聽見了展星的激情呼喚。
“這課也太貴了罷!一堂各類傳送陣的詳解而已,居然要兩千流雲點?還是套課,前後竟然有五堂課之多,那豈不是一共要花費一萬流雲點麼?太貴了!太貴了!”
葉殊和晏長瀾才想起來,與他們一起查課的還有新結交的展姓友人……剛剛安靜了那一小會兒,如今又立刻熱鬨起來。
展星一開始叨叨,便叨叨個不停
“不是我說,陣法的課程著實太多了些,但凡是深入講解的居然都不便宜。莫非要修煉陣道就要變作窮光蛋不成?”
“我還當是每年宗門所給的年例不少了,六萬流雲點應當能讓我安穩地過上好一段日子不愁資源才是。可誰能想到,若要聽完想聽的課,這好幾萬的流雲點竟還不夠一兩個月的花銷呢?”
“聽課都這麼大的花費了,還有資源也要換取,宗門給的月例總是不夠的。恐怕還得多花點時間去接任務賺取,想一想我便眼前發黑了……”
“貴,真是貴!”
“唉,倒也沒什麼旁的法子,至少咱們流雲宗還能將眾多課程都開放出來,有流雲點就能挑選。不像其他許多宗門,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對了,好像這一片地界上,也就隻有玄英門也會開放課程?罷了罷了不提他們,過段時日的外秘境裡,我們流雲宗可不能輸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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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陸續說出來,展星竟然是先煩惱一陣,又自己將自己說服了。
也是頗有趣味。
葉晏二人耐心聽完,那叨叨念念的聽過便罷,但其中倒也另有消息值得一問。
葉殊便開口道“展師兄,你說的是什麼外秘境?”
——通常說來,一個勢力所掌控的秘境是這個勢力的內秘境,而外秘境就是並不在某個單一勢力所掌握之中的。
展星一愣,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便說道“哦對了,兩位師弟初入內門,恐怕有所不知罷?我也剛入內門不久,但從前倒是有個好友先我數年進入內門,現下已拜入一位長老的門下為親傳弟子了。她的消息頗為靈通,前些時日她要閉關,據說就是為了能壓過玄英門的弟子。在她閉關前,告知我還有……”他撥弄手指算了算,“依照現在的時間還算,大約再有十天左右,會有一個新出的外秘境開啟。那外秘境能容納元嬰及以下的修士進入,而我流雲宗與玄英門的長老早有約定,要分彆派出一些弟子到那秘境中探索,介時要分出一個高低來。”
葉殊恍然“展師兄,那外秘境的資源可還豐富?若是也想進去探索一番,不知有什麼要求,是否所有境界達到了的弟子皆能前往?”
展星一聽,忙問“難道兩位師弟對那外秘境感興趣?”他又絮絮叨叨,“不過也對,我聽說之後也是感興趣的。探索新出的外秘境雖說是危險了些,可既然它尚且不曾被人涉足,內中資源也還不曾被開采出來,隻要能活著出來,必定是能得到許多好處的。若是能勝過玄英門一籌,宗門也會有所賞賜,好處多多……”
話說到此處,他倏然發現自己又扯遠了,連忙打住。
“我從好友口中聽聞,這一次的外秘境探索隻在內門弟子中挑選,但也正因著前面無人去過,為弟子安全著想,於弟子的實力上是有所要求的。”
“第一個要求是修為必須在金丹期以上;第二是該弟子的戰鬥能力不能弱小,必須至少闖過傀儡關的二十關,也就是一人闖過二十個與自己同一大境界的傀儡的封鎖;第三是該弟子必須在火海、冰河、雷湖、風窟中各通過前三關。”
“三個要求全都達成後,這名內門弟子便可以用自己的身份令牌為驗證,在試劍石上再打出五道以上的劍光……”
“如此才算是有了能前往那外秘境的資格。”
“那外秘境的資源應當是很豐厚的,在其有出世的預兆時,宗門裡的天機長老就有過卜算,感覺這秘境中應當並無太大的危險。除此以外,天機長老也曾去秘境可能入口的附近去感知了一番,覺出內中的力量很是濃鬱,且有許多平穩又澎湃的氣息,較為狂暴的氣息則相對要少許多。可見秘境裡該有許多品質絕佳的靈植,雖說也有不少攻擊力強大的妖獸在,卻應當不至於太難控製。”
展星呼出一口氣,才停了口。
葉殊若有所思,又道“達成要求的內門弟子都可以去麼?可有人數上的要求?”
展星搖頭道“我那好友說過,也是因著秘境初開,並無人數上限。隻要達成了要求的都可以進去,若是進去的人多些,或許也更安全些。”
葉殊微微點頭。
晏長瀾對秘境很有興趣,他沒想到隻剛來靈域不久,居然就能參與一個新秘境的探索。他和阿拙合力,又有師尊與淳於師叔相贈的護身靈寶,他們在那秘境裡面,應該能夠收獲不少。
——至於能否得到進入秘境的資格?
晏長瀾對此倒沒什麼擔憂。
早在撞金鐘時,晏長瀾在第九口金鐘裡,就要與十位同境界的強大劍修對戰,而且不能給他們造成什麼傷害,且一邊廝殺還得一邊領悟劍痕中的劍法,著實是備受乾擾、束手束腳。可饒是如此,他還是很快通過了考驗。
在第八口金鐘裡,他自己直接戰勝了十位同境界劍修,遊刃有餘且有許多餘力。那麼隻是與二十個同境界傀儡交戰,甚至不必戰勝他們、隻是通過關卡——於他而言,又有什麼難為呢?
而葉殊就更不必說,他在第九口金鐘裡時,遇見的就已然是二十尊金丹期靈傀了。他隻能用陣法對付這些靈傀,還得破除陣法,其難處也是遠遠勝過通過二十個傀儡的封鎖的。
再說什麼火海、冰河、雷湖、風窟,這幾個地方都是打磨肉身之地,所給出的俱是極為險惡的環境,在前三關裡,儘管葉殊的肉身不如晏長瀾那麼艱苦地磨礪過,可他也是常年煉體、且經曆過三陽真火考驗的,體魄同樣很是強大的。
在邰勝所給出的玉簡裡,就大致介紹過這幾個地方,葉殊和晏長瀾當時就有所判斷,雖說沒去過實地不能確定,但那前三關……他們是不可能無法通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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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正因著葉晏二人都有意在新秘境中插上一腳,那麼在臨去之前的幾日裡,他們除了尋課聽課以外,就還得往那幾個曆練的關卡裡走一趟。
與他們先前的計劃是有些不同,但稍稍提前一點,倒也不算什麼。
兩人並未打聽展星的好友是什麼人,又是拜在哪一位長老的門下,而展星雖說很想與葉晏二人結交,卻也很有分寸,並未因此就把他那位好友的自身消息和盤托出。在他看來,若是要介紹雙方認識,總得遵循好友的意見才是,他自己想要結交的朋友,好友未必也想,過幾日好友出關了,他去問一問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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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秘境的事大致了解了,葉殊等幾人將課程仔細挑過,心裡都有數了。
展星歎口氣“那傳送陣的課程是貴了些,但我還是想去瞧瞧。我看其中一堂課講解各類的傳送陣盤,我得去聽聽這課,過後我若是去了什麼危險之地,卻可以做出這陣盤來,將我傳送離開,也能救我一命。”
葉殊點頭道“這課程的確不錯,展師兄既有興趣,就好生去學習、參悟罷。”
展星問“葉師弟,你要去學什麼課?”
葉殊也沒瞞他“我修煉的陣道中融入了許多古字,其他課程可以暫且不去,但今日既有教導古字的課程,我有意先去學一學。”
展星不由愣住“古字啊?”
葉殊眉頭微動“怎麼?”
展星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以前也想研究一番,可惜對其實在是沒什麼領悟。倒也不是不認得,但認得是一回事,卻不能悟通,用不出來。”
葉殊不覺奇怪,雜學不過是知識繁雜,卻也需要天賦、悟性,倘若沒有學習的資質,縱然有極大的努力,也不能學成大家。古字瞧著不過是“認字”,修士又強於記憶,看過了學過了,自然當時是可以將那些字記住的。隻是倘若沒有領悟出每一個古字的玄妙,不論是想寫出來還是意圖用法力凝聚出來,都不能成——就連記住其字形也隻是一時半刻,天賦越差的,記住的時間越短,甚至會轉瞬就忘。
這展星如此說,他就是對古字毫無天賦的。
不過古字雖然強大,能融入到符文陣紋等許多途徑中,但若是想要修煉符道、陣道,卻未必非得掌握好古字不可。
掌握不了,也是可以學的。
於是葉殊就說道“既如此,恐怕便不能與展師兄一同上課了。”
展星再歎氣“也罷,是我本事不濟。”
葉殊寬慰“展師兄莫要妄自菲薄。”
展星沒想到葉殊還會寬慰他,又感動起來。
晏長瀾在一旁瞧著,頗有些不知如何言語之感。
他隻想著,阿拙還肯對展師兄多說些沒什麼目的的話語,可見確是對他印象不壞了。
想一想後,晏長瀾又笑了笑。
展師兄為人真摯,待他們也很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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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與修士即便要交朋友,也不至於黏黏糊糊,展星雖然性子熱,還想交朋友,但在得知沒法與葉殊同去上課後,也就隻是遺憾而已。
幾人各自想學的當然也都不僅僅一堂課,所選所修的必然會有許多不同,各自心裡也都有數。
之後他們一同離開了這尋課殿,在路口分散,自行去不同的小殿上課了。
但他們也有所約定,待傍晚時分,還在先前那陣法淺論課程所在的小殿南邊相見,介時葉晏二人便邀請展星去他們所住的弟子居做客。
展星當然是高興地答應。
他還想著,等閉關的好友出來後,他還要過去同她講,自己運道極佳,得了兩個新的友人。而在那時候,他的好友就能超過一個巴掌的數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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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來到“古字宣講”課程。
小殿不必多提,總歸除了牌匾上用金色字跡以外再無差彆。這堂課是要花費流雲點的,在門口便有一個立碑,上面陣紋交錯,相交處多出一個凹槽來。
葉殊明了,走過去將弟子令牌插|入凹槽裡。
霎時間,令牌微微發熱,他用神識探入時,內中原本的“十萬”數字,就更換為“九萬六千四百”的字樣。
這堂課,要花費三千六百流雲點,每個古字收費六百點。
古字的課程這一日有三堂,每一堂都是一個時辰。如今這一堂課尚未結束,小殿中還有人在,葉殊得再等上小半個時辰方可。
葉殊並不在意,下一堂便是今日的最後一堂,他既然看到了,自然就不願意錯過的。
與他一般在外面等候的還有幾人,互相打量過後,都不曾搭訕。除了葉殊外,另幾人好像都在努力思索著什麼,可能是他們正在回顧從前所學?
——也是,今日的課是“六課循環”中的第四課,這幾人若是一堂課都不曾錯過的話,就已然學過十八個古字了。
葉殊初來,從第四課學起,這一循環過後再補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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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裡的弟子陸陸續續都走出來,大約有十幾人之多。除卻少數的一二人以外,其他眾人神情都有些恍惚,還有的眉頭深鎖,好像在思索,眼神卻很茫然。
看來,天賦好的並不多。
葉殊並未多看,在一刻鐘後,走進了小殿。
與他一般等在外面的人也都紛紛朝小殿裡面走去。
葉殊很快入座,盤膝在蒲團上,靜靜地等候。
又是一刻鐘過去。
小殿裡面坐下了九人,閉殿的時間也到了。
有一位身形瘦削的高挑女修走進門來,空蕩蕩的袍子襯得她仿佛要乘風而去一般。她的相貌中等,五官也談不上俏麗,唯有一雙眸子裡透著一種極為悠遠的神采,給她帶來了一種奇異的氣質,竟叫人有些移不開視線。
女修進門後,徐徐開口,聲音裡也透出一絲縹緲。
“我姓鄔,你們可以喚我‘鄔長老’,教導你們古字。”
葉殊與其他弟子們一般,都在這女修進入之時,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但是和其他弟子們不同,他並未無法移開目光,而是在自然地抬眼後,又自然地聽她出言,從神色到舉動,都全無異樣。
——他很清楚為何鄔長老會讓人看得愣住,並非是什麼曖昧旖旎的緣故,而是這位鄔長老在陣道上的造詣很高,通身上下都籠罩著玄妙的陣道之力。陣道的根本來自於天地,天地自然,玄而又玄,美不勝收,自然引人注目。
但葉殊自身的陣道造詣極高,所修煉多年的陣湮劫指是一指成真一指湮滅,自身煉化孕育的本命法寶本能便是破陣萬千,又豈會因著一些不自覺散發出來的陣道之力而有異常反應呢?
在鄔長老開口後,那玄妙之感散去,所有看住的修士都瞬時清醒過來。因他們也聽過許多課了,並非頭一次被懾,也都隻是收回心神,覺得有些微微的尷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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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長老微微一笑“今日所學古字,第一次,且看。”
說話時,她的視線不經意在葉殊身上輕掃而過。葉殊有所察覺,但也依舊平靜,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鄔長老則未有遲疑,探出右手食指,在前方徐徐地劃出。
隨著指尖的緩緩移動,一股法力自那指尖迸發而出,而這法力化為了一種碧藍之力,於空中慢慢地形成了一些筆畫。
每一道筆畫中,都有著奇異的力量,那碧藍之力推進筆畫形成字跡時,像是遇見了什麼極大的難處,每一點都相當吃力,越來越緩慢。
鄔長老的面色倒沒什麼變化,她用法力書寫古字雖然既慢且難,但並非是她的領悟不夠,而是她在書寫時要融入自己對古字的領悟,又要展示給諸位弟子觀看、感悟,就要比尋常時書寫要麻煩許多,對她的消耗也多上許多。
葉殊也仔細地看著一筆一劃,從中去觀察鄔長老的領悟。
還是頗為精深的,對古字的了解也很透徹,展示得頗為清晰,也的確有資格教導門中弟子……隻是很可惜,她所教導的這個古字,就是葉殊已然學會的六十四個古字中的一個。
古字繁複,每一個筆畫都有奇異的韻味和玄妙,眼前的這個的含義為“廣”,乃是葉家原本就儲備的古字之一。
葉殊心中微微歎息。
第一個重複了,也不知後面會教導的幾個如何?隻但願他將所有課程學完後,能多得到幾個不同的古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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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長老是個話少之人,六個古字全都是她用法力所書寫,其中的耗費必然不少。前面兩三個字尚好,寫到第五個字時,她的額頭就已然微微沁出汗水來了——她的修為其實在長老中算是低的,隻是神遊境界的修士,這般消耗到後來,自然是有些疲憊的。
但她的元神已然七變,境界上還是很高深的,想必也跟她對古字的研究精深有關。而她能成為長老,應當也跟此道有關。
鄔長老每逢寫完一個字,都會停頓一會兒,任由眾位弟子自行感悟、嘗試書寫。但弟子們便不是用法力凝聚了,所謂“書寫”也是真正地書寫,以符筆在符紙上描繪筆畫。
漸漸地,六個古字都書寫完成。
鄔長老並未出言,而是也坐在一旁的蒲團上,打坐調息。
隨後她才輕聲說道“若是有不解處,可以分彆過來問我。”
至此,大約過去了大半個時辰,還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是鄔長老單獨指導對她所教古字有疑難的學生了。
也的確有幾個學生,在艱難地於符紙上書寫了些散亂筆畫後,各自對視後,依照順利一一上前,小聲地說出自己的疑問。
鄔長老態度和氣,縱然這些弟子提出的再如何錯漏、淺顯,她也都仔細地儘數指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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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並未過去,而是也取出了符紙和符筆,緩緩地書寫著。
符墨的光華內斂,但其中的靈氣卻很濃鬱,隨著他寫出的筆畫,一個奇異又複雜的字形也慢慢地出現在了符紙上。
這一堂課,葉殊略有失望。
鄔長老的教導頗為不錯,他也能從她的書寫之中得到一些不同的感悟,可六個古字教完後,與葉殊所會的不重複的,竟然隻有一個古字。
其意為“蝕”。
幸好,妙用還是很多的。
葉殊學會的古字是超過所有古字一半的,而學這一門課程,越是學會的古字多,往後的領悟就要相對容易一些。更何況他在古字上的天賦原本就很高,故而學習這新古字的時候,其他學生還頗為艱難地在努力模仿字形,他卻可以慢吞吞地將其整體描繪在符紙上了。
在描繪完古字後,這堂課還有些時間,葉殊自己並無什麼疑難要去詢問,稍微頓了頓後,將那寫好古字的符紙收入混元珠,又重新拿了符紙開始描繪。
不知不覺間,葉殊寫了有十餘遍,每多寫一遍,他下一個字就能寫得更快些。
待到寫最後一次時,他之書寫居然就與尋常寫字那般,信筆揮就,半點停滯也無。
·
這時,一個時辰到了。
鄔長老抬手製止另一個發問的弟子,起身走出小殿。
葉殊將符紙符筆都收起來,自己也站起身來。
也罷,總算是多學了一個古字。
如今他所掌握的,有了六十五字,他再等幾日後的下一堂課罷。
·
古字課程後,時辰也還早,葉殊又去聽了一堂陣法課。
他自然挑的是那極少數自己不會的陣法,屬於一種單獨開課的大陣。進入課堂後,那位開課之人也是一位神遊境界的修士,其所掌握的大陣似乎是來自於他的一次曆練,是一種可以在短時間裡提升他的實力,同時削弱其他進入大陣的修士實力的陣法。
這種陣法是強化自己削弱敵人,於實力比敵人弱小的修士而言,此陣一出,就有極大可能拉平自己與敵人的境界差距——縱然敵人很多而自己隻有一人,陣法籠罩開去,也能將敵人逐個擊破——隨著布陣之物的品質高低,能困住敵人的境界和數目也都有所不同。
於很多時常曆練的修士而言,這大陣都是極為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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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神遊男修並非是一位長老,而是某位長老的親傳弟子。他的脾氣挺不錯,在教導時也很用心,全無隱瞞,將挑選煉材、煉製布陣之物或是購買布陣之物、布置陣法以及陣法的所有隱秘,儘數細講。
選擇這堂課的弟子也不少,都聽得很認真,其中很多都不是修煉陣道的,他們來學這門陣法,也隻是想要讓自己能擁有一項保命的手段而已——這也無妨,並進這位神遊境的師兄也並非專修陣道之人,他來教這陣法,也不過隻是因著他對這套陣法相當熟悉罷了。
也是因這緣故,不修陣道的在這位師兄的課堂上,學習起來也沒太多晦澀難懂之處。
·
葉殊修陣道時,除了葉家中精通陣道的族人來為他講課,便是自己翻閱陣法典籍、古籍、古陣殘譜等來自行領悟,倒是不曾有不修陣道之人給他講過。如今聽一聽這“外行修士”的講解,隱約又叫他有了些旁的感悟,倒也有趣。
一堂課後,固然還有許多弟子沒聽明白,要再買一堂或是去向這神遊師兄求教,葉殊自己卻已悟通學會,要再去換其他課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