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晏長瀾的眼眶微微泛紅。他心中翻湧出無數的情緒,以至於忍不住握緊葉殊的手,定定地看了他許久。
葉殊唇邊帶上一抹淡淡的笑, 輕聲說道:“此後, 你我也不會分離。”
晏長瀾心裡一暖,忍不住也露出一個笑容來。
兩人眸光相對間, 腦中都仿佛劃過了許多畫面, 想起了許多事。有些是屬於前世的, 有些是屬於今生的,但終歸都是他們之間的共同回憶。
晏長瀾有些遺憾,作為血傀的那段日子, 他全無意識, 也始終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一直守在葉殊的身邊看護著他一點點長大, 陪伴他修煉。可是再想一想最後他們還是死在了一起, 今生又有漫長的歲月可以攜手相伴,也同樣會同生共死……遺憾又漸漸消退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後, 晏長瀾關切地問:“阿拙, 待回到靈域後, 你與葉家——”
葉殊坦然道:“且先瞧一瞧葉家是否還有一個葉搴再說。”他的神情微柔, “何況靈域極為廣闊,你我傳送而去後, 不知落在何處, 也不知相距漠河多遠,摸不清情形,也不能立時做出決定。不過, 我葉家家風甚正, 雖也出過如葉駒那般不仁不義之徒, 大多葉氏子弟卻都值得交往。若有機緣見得葉氏子弟,或可結交為友。”
晏長瀾仔細記下。
他朦朧也知道,靈域之廣闊還在這修界百倍以上,其大致分為四大部洲,為東臨仙洲,南迎仙洲,西飛仙洲,北渾妖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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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名思義,其中東南西三大部洲都是人族的地盤,北渾妖洲便是由妖族所占據——當然,人族的地盤中亦有妖族,且並非僅有仙道修士;而妖族的地盤中,亦有許多人族。
其中葉家所在的漠河,正在東臨仙洲的西南方。
每一洲之間都有無數的水脈,其中最為遼闊的便是海域,而海域之中又有很多小型的部洲,其中穿插著許多江河大湖等。彼此之間相距十分遙遠。
這些小型部洲裡,有許多被魔修占據,也有許多是以佛修、劍修、旁門修士等為主——無論是在修界還是在靈域,天生有魔骨者是魔修,被稱之為“邪修”者本質上亦屬於魔修。隻是魔修未必人人窮凶極惡,可但凡是邪修,所修功法必然邪門,能保持本心者極其稀少。
在四大部洲最中央的海域交錯之處,又有一座極為特殊的大島,上面幾乎沒有生機,也沒有天地靈炁。無論是哪一個種族的生靈,在那座大島上都無法運轉體內的力量,就連肉身的力量都會被禁錮。
也正因如此,這一座大島平日裡幾乎無人前往,但若是有事關整個靈域的大事時,為避免引起仇敵種族之間的大規模流血衝突,眾多的勢力便會齊聚於這座大島之上,直至將諸事商議完成,才各自離島而去……
不過,四大部洲之上儘管各處的天地靈炁濃淡不同,可平均下來,各大部洲卻都是一般的修煉環境,分不出哪個好些、哪個差些的。不同部洲上的最強者們的實力、各方勢力的強弱,也大抵是沒什麼高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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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著靈域如此廣闊,葉晏二人如今並不能確定,當他們通過金鐘進入靈域後,究竟會出現在哪個部洲。但隻要不是東臨仙洲,便相距漠河極其遙遠,哪怕用葉殊煉製的飛舟趕路,都須得頗長的一段時日方可,且又因各部洲地形複雜,即便有這代步之物,也有極大的迷路可能——更何況,部洲與部洲之間還有許多難以窺探之地,縱然是許多大乘期的頂級強者,若是一著不慎,也有可能落入難以脫身的境地,須得處處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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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將前世今生都對晏長瀾和盤托出,晏長瀾既為葉殊所在葉家所遭逢的大難感到悲慟,思及自家時又覺得同病相憐。
不知不覺間,兩人靠在了一處,反應過來後,他們相視一眼,舉杯輕輕碰了碰。
無論如何,他們總歸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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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葉殊結了賬,和晏長瀾一同離開酒樓。
接下來,他們前往城外。
城外有群山,其中一座野山是葉殊曾經居住過的,也有一座風景頗為清幽的山峰,上面埋葬著晏長瀾的生父晏北。巧合的是,曾經的城主府中但凡被屠戮的人——包括晏西等晏姓之人,也包括城主府上下的其他人,屍身也都儘數埋葬在這一片群山中——且相距晏北墳塋所在的山峰並不遠。
兩人出城,一為探望城主府那些無辜枉死之人,更要緊的,自然還是與晏北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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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兩人先來到了那座野山。
既然是重回故地,曾經葉殊居住過的地方,他們也想去看一看。
一路沿著野山向上。
行至一處時,葉殊的腳步略停。
晏長瀾看向他,有詢問之意。
葉殊淡淡指了指臨近的一座峰頭,說道:“此處本是個地穴,曾應是有個雅士隱居。”
被葉殊所指的地方是一處廢墟,像是有什麼自然坍塌後所形成。其坍塌得十分徹底,不僅堵住了一段山路,也讓人看不出那處有什麼異樣。
晏長瀾想了想,道:“莫非,就是阿拙你藏了‘神功’的所在?”
葉殊微微點頭:“不錯。”他腳步繼續向前,沒有過多停留,口中則隨意說道,“當年紅鴛得了神功後,我便布置了陣法,不僅遮掩了旁人再次發現地穴的可能,也使之極快腐朽,迅速地坍塌。”
晏長瀾了然:“那神功並非好物,若是被其他人尋得,便不妥當。”
葉殊道:“正是。”
兩人一邊說了幾句話,一邊走到了葉殊曾經的居所。
依舊是茅屋薄田,瞧著似乎並無多少變化,隻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因著多年無人居住,那茅草屋越發破敗,薄田中也生滿了雜草。
看起來,若還想讓人住進去,恐怕還是推倒重建更好了。
葉殊帶著晏長瀾在門口瞧了瞧,又對晏長瀾講了些早年住在此處時的事,隨後他們腳步一轉,又一起朝著山下走。
之後,他們去探望了那些無辜枉死的城主府上下——至於晏西這引狼入室者,他們經過其墳塋時,卻並未駐足。
晏長瀾如今金丹境界,早已報了仇恨,曾經的過往固然仍舊傷痛,卻再不會對晏長瀾有太多影響。晏西自作自受,晏長瀾對他既無恨意,也再不能將其當做親人看待。在晏長瀾的心中,曾經待他頗好的城主府上下,也都要比晏西重要得多了。
終於,兩人來到了最後一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