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瀾心中一動：“劍元果？”

葉殊眸光微緩：“正是。”

二人相視一眼, 隨即攜手，一同進入混元珠內。

·

在一塊靈田上，一株高不過五尺、枝杈根根如劍的小樹赫然而立, 其上劍氣縈繞, 朝四面八方迸射而出, 威勢極為駭人——此刻若是有人接近，倘使修為不足, 恐怕就要被這劍氣所傷了。

小樹最頂端，生著一顆果子, 其形態渾圓, 上方生有無數紋路，乍一看似乎雜亂無章, 但仔細看去，卻有一種非常奇異的氣韻, 如若再看得深些，恍惚間就仿佛有一把利劍劈斬而來，直向面門, 刺人心寒。

此刻, 葉殊與晏長瀾正站在靈田邊，一同瞧著這劍元果。

劍元木乃天地奇珍，早年葉晏二人自奇遇所得，當時不過開了花, 要說生出劍元果來, 卻還需要許多年。不過葉殊非是常人，他有混元珠這等異寶，可以將劍元木栽種其中，而混沌水能滋養天下萬物, 他將之滴入劍元木上，就催其生出果子來。

當是時，劍元果還差一線便可成熟，可若再催生，一時間難以把握火候，故而葉殊順應天意，叫其自然成熟。

這些時日過去，也是巧合，幾天前葉殊心有所感，察覺混元珠內氣息似有異樣，他入得其中時，便發現劍元果已然瀕臨成熟。

葉殊原本就有閉關躲開麻煩之意，劍元果正是時機，他不過是等著它真正成熟，就讓晏長瀾去向風淩奚稟報。但風淩奚反倒先提出這話，而晏長瀾歸來時，劍元果恰好真正成熟，可不當真就是天意麼？

·

兩人並肩而立，靜靜等候。

這時，劍元木上的劍氣越發凜冽，衝撞不休，那眾多的枝杈也儘數變得更加剔透，仿佛內部亦孕育著無數的劍氣，將諸多枝杈打磨得越發瑩潤。

劍元果上，每一道紋路都形似小劍，瘋狂遊走，最終逐漸合並為一簇，像是把無數劍氣都灌注在了這劍元果之內。

倏然間，一道劍光猛然衝起！

而後，劍氣儘數收斂。

整株劍元木，就仿佛是最尋常不過的小樹一般，劍元果上的神秘紋路也儘數消退，變得平平無奇，不過是個拳頭大的尋常果子一般了。

但葉殊卻知道，這是神物自晦，劍元果已然成熟，若是不在一刻之內采摘服用，它便會自然脫落，滋養劍元木。

隨即，便又是一輪新的循環。

·

葉殊走過去，親手將那顆劍元果摘了下來，送到晏長瀾嘴邊。

晏長瀾先是一怔，然後不自覺張口，將劍元果含住。

刹那間，劍元果化為一股寒流，直入晏長瀾的腹中。晏長瀾原本為葉殊主動親近而有些面上發熱，但服用劍元果後，他神情一肅，頓時收斂心神。

他家阿拙替他催生劍元果，乃是一心為他著想，他自然不能浪費了愛侶這一片心意。

葉殊神情微柔：“去屋中閉關吧。”

晏長瀾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身形一晃，已然極快地衝入平日在混元珠中修行所在之地，而後，就一心一意煉化這顆劍元果了。

而葉殊則看著這株劍元木，神情莫測。

他在思索一事。

如今，他可還要再催生出一顆劍元果來？他向來恩怨分明，且又護短，常愛屋及烏——前世對葉家如此，今生對晏長瀾亦是如此。風淩奚待他厚道，對長瀾也極為愛護，他自身敬重風淩奚，也會為道侶而對風淩奚更多些偏重。

而且……

葉殊見那淳於有風待風淩奚種種，恐怕不知何時，他二人也要結成道侶。淳於有風因風淩奚而對他與長瀾十分周全，他因長瀾偏重風淩奚，自然亦會因著風淩奚而對淳於有風多些愛護。

風淩奚與淳於有風同樣修煉劍道，這劍元果，對他二人也都有用處。

因此，若要催生劍元果，便要催生出兩顆來，如此方能讓風淩奚與淳於有風仍舊並肩齊行——否則，那二人一個借助劍元果之力突飛猛進，一個卻要慢上許多，豈不是他平白造就了兩人之間的隔閡麼？

隻是葉殊斟酌之處在於一株劍元木一時隻能成熟一顆劍元果，且每一株成熟之日不定，縱然他與長瀾奇遇驚人、手中竟有三株劍元木，也不能確保其所生劍元果皆在相近時日裡成熟。而倘若這段時日不將兩顆儘數給出，來日他與長瀾去了靈域，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兩位師長相見，豈不還是會影響他二人修煉麼？

思忖過後，葉殊已有打算。

不如先一人贈送一支劍元木枝杈，此物雖不及劍元果，卻也是極為難得之寶物。來日裡若還能在靈域重逢，到時再分贈劍元果便妥當許多……靈域廣闊，各類珍寶數不勝數，再如何奇異的寶物，也不會猶如現下一般引人注目。

隨即，葉殊取出一隻玉瓶，朝著劍元木輕輕傾斜。

一滴灰色的水珠倏然掉落，立時落在劍元木上。霎時間，原本因著被摘取劍元果而顯得萎靡的劍元木就恢複了幾分元氣，緊接著，無數劍氣重新自那些枝杈上噴發而出，這一株天地奇木，便又精神抖擻起來。

葉殊手中動作不停，又滴落一滴混沌水在劍元木上，這劍元木像是汲取了許多氣力，每一根枝杈都愈加淩厲。

而後又是一滴、兩滴、三滴……

在葉殊整整傾注七滴混沌水後，那枝杈如簇之地，就生出了一隻花苞。他手裡動作依舊不停，又是五滴混沌水依次落下，於是花苞斬開，花瓣不時掉落在劍元木上，被其吸收。

到這一刻，整株劍元木便一如當年葉殊與晏長瀾瞧見它時一般無二了。

葉殊細細觀察，大約過了小半刻時間，他並指如刀，將其中三支相較最為粗壯的樹杈斬落，其中兩支放進一隻極為結實的匣子裡收起來，另一支則另外放置——自然，另外放著的是等候他道侶長瀾煉化劍元果後，交給他參悟真意時用，能比以往參悟時快上百倍。匣子裡的則是要送於那位風師尊的，他一人一支足矣，餘下那支，恐怕不必他們這些做晚輩的提議，就會落在那淳於師叔的手中了。

一切準備停當，葉殊又給劍元木澆灌了一些混沌水。

此番直待被他斬斷的枝杈重新長出、那綻放的劍元花色澤更為明麗之後，他才再次停下。

往後，他不時用混沌水替此木滋養一二，再過上許多年，也能作為他與長瀾最為寶貴的家底之一了——料想長瀾日後的弟子也當是劍修，他與長瀾總不能虧待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