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鳴大會結束之後, 晏長瀾等爭鳴者自也從那小秘境中出來, 於此之前, 外面的看客們則早已遣散,高空中觀戰的大能們見出了結果, 也都各自離開,隻等著爭鳴者中前十之人提出要求,再來兌現罷了。
當然,這爭鳴者的身份, 也在爭鬥之中被查了個清楚明白。
若是那有師承來曆的,大能們也不傻,自不會額外召見,但若是那滄海遺珠——少數散修裡的佼佼者,有些大能瞧中了,或許便先收個記名弟子,又或者自己瞧不上,卻讓自己的弟子去瞧瞧,或可收個徒孫之類。
眾多爭鳴者除卻想要獎勵以外,便是想得大能青眼, 隻要是被召見了的, 那都是很快應招而去, 待再出現時, 有些的身份想來就要變上一變了。
晏長瀾和葉殊並肩而出, 行至路上, 見到了一位熟人。
這熟人身邊跟著一名女音修, 正是被晏長瀾挑釁過幾次,將阮紅衣同門師姐逐走的柳知風。
柳知風到底也是爭鳴府裡的大宗弟子,雖並未入得前十,卻也入了前百——原本他該是要入前五十,可惜運道不佳,碰上的對手屢屢克製於他,也隻能黯然得了個不高的獎勵了。但前百也是前百,他將全場爭鳴大會儘數看完,自也看出了晏長瀾的本事……
此刻,柳知風見了晏長瀾,微微側頭避開,快步地離去了。
葉殊與晏長瀾徑直走過,也不曾再去與他理會。
……終究隻是萍水相逢罷了。
出來以後,葉殊便見阮紅衣與周曉風正在外面等待。
阮紅衣連忙迎上來,笑吟吟說:“晏師兄,葉大師,恭喜了。”
周曉風也是急急跟來,道一聲“恭喜”,但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向導身份,道喜後就靜待一旁。
葉殊道:“先回去。”
阮紅衣等自無異議。
晏長瀾守在葉殊身旁,沉穩不言。
葉殊偶爾側頭看一看他,雖也不曾多說什麼,相處起來卻極為自然。
·
因著爭鳴大會剛結束,在爭鳴府府城裡的人不少,十分熱鬨。
葉殊和晏長瀾幾個反而待在小院裡,並未出去,直至熱鬨散了大半後,才準備離開。
晏長瀾同阮紅衣說道:“我與阿拙帶你回紫羽樓一趟。”
阮紅衣一愣。
這些時日中,她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是紫羽樓中人,但眼下,卻倏然想了起來。
葉殊淡淡開口:“你之事,也該同紫羽樓交涉一番了。”
阮紅衣心頭百味雜陳,她自極為信任晏師兄二人的,然而,是否真能自紫羽樓裡脫身,她仍舊是有些忐忑,而且縱然能夠脫身,又不知要耗費他們多少代價……
這幾日來,周曉風在不曾被召見時,都是老老實實待在房裡,如今臨行前倏然聽見幾人說起這事,心頭不由一震。
旋即,他見到阮紅衣似乎情緒難言,稍作思忖,便小心說道:“阮前輩若是入紫羽樓時日不長,許是不知道,曾有位紫羽樓的前輩脫身了,跟隨一位金丹真人離去,紫羽樓並未如何為難,彼此間也有幾分香火情。阮前輩也不必太過憂慮,晏前輩與葉前輩在爭鳴大會上顯露出如此的本事,紫羽樓打開大門做生意,想來也不會貿然開罪這等來曆不凡的絕世人物。”
阮紅衣回過神,有些恍然,但仍舊有所憂慮。
那畢竟是金丹真人……
葉殊眉頭微動,倒是不曾這般想過。
於他看來,長瀾的身份固然有用,但他已想到了其他的法子。若那法子仍不能讓紫羽樓鬆口,他們奪取爭鳴大會頭名,也還有兩個要求可用。
不論如何施為,都可以叫阮紅衣順利恢複自由身。
不過,葉殊心中隱約還有一個念頭,之後也可先商議一番。
·
回去的路很是順利,不幾日,一行人便順利抵達。
在這吉和城裡,周曉風更是熟悉,很快再給幾人定下了一處好的客棧,請他們入住了。
葉殊對周曉風這些時日的侍奉頗為滿意,且此子神清氣明,又不失機變,日後若是能秉承本心修行下去,說不得也能成個人物。
如今他們與紫羽樓交涉後,便要離開此地,自是要先將人遣走……
葉殊略沉吟,取出了一隻拇指大玉瓶兒,丟給了周曉風。
“日後好生修行罷。”
周曉風自有不舍。
他做人向導這些年頭,唯有此次遇見的這位葉大師待他最是寬厚,且除卻有些跑腿之事外,也不曾呼來喝去以顯威嚴,每次差遣後出手更是大方……若非他自幼受養父教導,要做個自掌性命之人,怕是也想要投奔於這葉大師的麾下了。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哪怕無養父的教誨,以他這點微末的修為,也對葉大師毫無用處,又如何能厚顏提出呢?
因此,周曉風接過瓶兒,深深行禮,告辭離去。
待離開了很遠,回到自己那落滿了灰塵的住處後,他入得自己唯一有不錯陣法的房間,再將陣法好生查看了好幾遍,這才將瓶兒打開。
霎時間,一股清香溢出,叫他的瞳孔收縮,面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狂喜來。
築基丹!居然是築基丹!
周曉風不過煉氣五層的修為,相距築基期何其遙遠,在碼頭上給人做向導也非是日日都有活計,還要購買修煉之物,生計很是艱難。即便此次遇見的貴客很是大方,但積攢的靈石也支持不了他修行太久,日後還是少不了奔波,想要先進境到煉氣巔峰都千難萬難,更莫說到那時,還要湊出大筆的靈石,買下顆有價無市、且品質不錯的築基丹了!
而這次,竟然先得了這樣一顆……
周曉風用力握緊小玉瓶,將它牢牢地藏在自己最隱秘的地方,平複了好一會兒後,才將對滿腔的喜悅與對葉殊的感激之情儘數壓在心底深處。
他隻想著,得了這樣一顆築基丹,他定要好生修行,早日築基,而那位葉大師他也定會牢牢記住,總有一日,他有可以報答的本事。
再說葉殊,他隨手給了周曉風一顆築基丹,不過是看在這人還算可以造就,不然縱然他不缺此物,卻也不會隨意浪費出去。
而後,他坐在桌邊,指了指對面的凳子,對阮紅衣說道:“坐。”
阮紅衣一見葉殊如此,便知他定然是有事要說,連忙襝衽坐下。
晏長瀾則自覺坐在了葉殊的身旁。
葉殊向來行事果斷,對阮紅衣說話時,也不曾賣關子,直言道:“去紫羽樓前,我須得知曉你日後對修行的打算。”
阮紅衣一怔,不解葉殊之意。
晏長瀾卻是明白了,說道:“阿拙之意,是問你日後想如何修行。”他頓了頓,“阮師妹,你如今所學乃是紫羽樓□□法,若是真要從紫羽樓脫身而出,定然是要將功法廢除的……天底下不論哪個門派,弟子不再為門派中人,若修煉的是其他法門倒也罷了,可若是修行的是該門派的根本之法,都是如此規矩。”
阮紅衣面上一紅,又一白。
她先前隻覺得脫身困難,卻未深思,如今一想,的確理應如此。
但……好容易築基,若是廢除以後重頭再來,也不知要再消耗多少工夫,且日後除非碰上什麼極為難得的天材地寶,重修的艱難之處遠勝從前,她此生恐怕都難以再更進一步了。若是如此,她也不過就是個累贅,何談日後照顧師兄師姐的遺孤,又何談報仇?
葉殊平靜道:“我曾私下問過周曉風,想必你在紫羽樓有幾年,也知道紫羽樓不禁婚假,不論是娶妻納妾,若是嫁出去,隻消出得起一份嫁妝即可,並不必廢除功法。不過這般離去的弟子雖不必再同從前那般,卻也還是紫羽樓中人。”
阮紅衣微微點頭。
她自然是知道的,但紫羽樓並不會隻聽說要嫁便已信之,而是儘皆好生調查過的。若是當真嫁了便嫁了,若是謊言,恐怕紫羽樓便是震怒了。
葉殊看向阮紅衣:“謊言自不能說,我也無意讓你為脫身而隨意嫁人,但既然嫁人後可以保留紫羽樓弟子的身份,繼續修行紫羽樓功法……若是你不願廢除此法,我便想法子籌謀,讓你能以紫羽樓弟子身份脫離樓中那些不喜之事。日後你隻消尋個兩情相悅之人修行,對自身反而有益,再勤學苦練,時時打磨法力即可。”
阮紅衣聞言,一時間湧現了許多想法,腦中也閃現了許多人。
從前她隻覺得紫羽樓是……那等輕浮所在,淪落之後,再難脫出。可如今又有另一條路,隻是她須得仔細斟酌,是否願意保留這紫羽樓弟子的身份?利弊皆有,隻看她內心如何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