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爭鳴石碑前, 頗有一些人駐足, 大約也是因著這爭鳴大會馬上開始, 故而這些時日裡,到爭鳴樓領取爭鳴令牌之人亦是不少。
爭鳴樓前人流如織,烏壓壓俱是人頭。
周曉風即便頗為熟悉此處, 也依舊隻能帶著葉殊、阮紅衣二人在外排隊而已。
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了。
湧入爭鳴樓之人越來越多, 葉殊等人前後被諸多人夾住, 隻能緩慢地向前。
最後方, 時不時發出幾聲喧鬨吵嚷聲,像是在爭奪位子, 反而在中間、前方無人如此——隻因大約都是動彈不得,一旦哪個要爭, 恐怕反而會出現淤堵,礙了事。
足足過去有兩個時辰, 葉殊才真正看到了爭鳴樓的大門。
三人迅速走進去, 迎面就見到有個侍女急匆匆過來, 說一句:“來接受考驗的?”
葉殊道一聲“是”。
侍女就將他們迅速地帶到了一側,那裡正有個小間, 她口中也是趕緊解說:“入內之後有兩位前輩等著,分彆考驗修為與音修之道,待通過之後即可領取令牌。須得記住, 要將自己報名之處以及姓名說出……”
葉殊迅速將她所言記下, 待推開那小間的門後, 侍女連忙出去再引導他人,而葉殊則讓周曉風在外等著,自己帶著阮紅衣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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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間裡,果然就有兩人。
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高大,身負一把長刀,女子體態婀娜,面前擺著一把長琴。
見得葉殊與阮紅衣兩人,那男子迅速打量他們,說道:“來罷,叫我瞧一瞧你們都有什麼本事。”他很快說清規矩,“由修士先與我對上幾手,而後便由音修與我愛妻對奏,旋即則是你二人默契如何了。”
葉殊微微點頭:“有勞兩位前輩。”
在此處考核之人,那男修竟是金丹期的修士,而其妻雖是築基,卻也有築基五重的修為,喚他們前輩,也算應當。
而阮紅衣微微張口,緩緩呼吸。
在她的心中,卻是頗為緊張的……並非自己潛心修煉而來的修為,虛浮之餘,她本身也難以擁有真正築基修士的自信。
尤其面對這等極大壓力時,就更緊張許多。
葉殊看了阮紅衣一眼,眼神冷靜。
在碰上葉殊的視線後,阮紅衣隻覺得腦中一涼,也冷靜了下來。
見兩人如此,那兩位修士對視一眼,做出個“請”的手勢。
葉殊站定,男修起身,與他相對而立。
男修道:“你先出手。”
葉殊也不含糊,微微抬起右掌,掌心之中,瞬間孕育出熾熱的火力,使得他手掌周遭的空間都像是被熱力蒸得有有些扭曲。旋即他一掌打出,並在打出的刹那,手掌迅速變動,化為了十餘個掌印,自四面八方朝著男修攻殺過去!
男修見狀,眼裡微有訝異,很是驚詫這掌中的威力。
他反手一抓,手中就出現了那把被他負在身後的長刀,不過因著自己修為更高出一個大境界,並不曾將刀拔出,而是帶著刀鞘,朝著這些掌印劈斬過去。
葉殊眉眼沉靜,然而掌法卻是與他氣質全然不同的淩厲,他腳下步伐極快,轉瞬就同那男修的刀鞘對上了數十個回合,男修似乎見獵心喜,並未叫停,但葉殊在又打出一遍後,抽身後退,站定不動了。
“前輩請出手。”
男修略有尷尬,反而將刀收了回去:“不必了,你的掌法威力很大,確有資格與我爭鳴府諸多天才爭鳴。”他轉頭看向笑容揶揄的愛妻,說道,“嬋嬋,該你了。”
女修細眉微揚,朝著阮紅衣輕輕點頭:“我先奏,你抵擋。”
阮紅衣深吸一口氣,將琴取出,說道:“是。”
女修莞爾,纖纖手指落在琴弦上,輕輕撥動——“錚。”
這一聲與葉殊曾經彈奏的又有不同,是頗為柔滑,又如綿綿雨絲般,細膩卻像是一張密網,密密實實地朝著阮紅衣籠罩過來。
阮紅衣下意識地撥動琴弦,彈奏起葉殊教導她的曲子。
刹那間,悠長的琴音響起,如同一彎弦月,迸發而出,朝著那密網切割而去。
隻一霎,密網像是被切開了一道小口子,更多音符自其中流瀉,猶若領頭一尾魚兒,帶著浩蕩魚群朝前衝擊,那小口子就很快擴大,仿佛無法阻攔。
但是緊接著,更大的網子外面籠罩過來,隨著女修的輕攏慢撚,音符密集,真的織就了更多的網子,層層疊疊地籠罩過來。
魚群儘管十分齊心,但是在這無數的漁網之中,每每衝破一張複又有更多網子撲來,漸漸地就將魚群困死,一隻隻魚兒儘數被網去,留下來的那些困獸猶鬥,卻再如何靈活,也無法更進一步,更莫說徹底爭奪漁網的俘獲了。
阮紅衣的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水,然而她在音修之道上的造詣遠不如這女修,她的手指輕輕顫動,彈動音符時,一聲比一聲更加艱難……
終於,她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再也不能撥動了。
阮紅衣面帶苦笑,抬起眼來。
也不知通過了沒……
卻見女修微微一笑:“確是一位音修,在意韻上雖很生澀,仔細聽來也頗高明。隻不過似乎領悟有所不足,有隔靴搔癢之嫌,否則單是憑借這意韻,也不至於被我琴音困至此處。”
阮紅衣一聽,就知道這位前輩比自己高明太多。然而她心裡更多無奈……自然是隔靴搔癢,這曲子曲譜和意韻俱非她所為,而是葉大師教導,她自己領悟皮毛,彈奏的當然也隻是皮毛。不同於其他音修,曲子意韻皆為自身悟出,自然更為深入。
輕歎之後,阮紅衣起身,行了一禮。
她知道,雖說這前輩指出了她的不足,卻也是驗證了她確是一位音修。
這時,那男修又道:“再看你二人默契。”
女修指了指葉殊,言道:“就由你先演練。”又指了指阮紅衣,“你來彈奏,對其鼓舞。”
男修則說:“期間我將對你二人有所攻擊,嬋嬋助我,看你二人躲避如何。”
葉殊與阮紅衣俱是點頭。
且試一試罷。
這是有音修輔助時的真正戰鬥,默契如何,自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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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修與女修相視一笑,女修輕抬手,指尖正在一根弦上,男修也立即出刀,仍舊是刀不出鞘,也壓製了修為,但他本身到底是金丹,氣勢格外不同。
葉殊亦是出手,他仍舊用的是三陽掌,迅速朝著男修攻擊過去。
同一時刻,女修奏響一音,正落在男修的“刀鋒”之上,男修的刀氣登時漲大了數尺,威能也立即提升了許多。
葉殊敏銳地察覺到其中不同,而阮紅衣也同樣奏響了琴音,卻是數個音符齊出,使得葉殊打出的掌力中熱力更盛,把四周都化為一片火熱。
刀氣和掌力互相碰撞,刀氣因隔了刀鞘,有所不足,可受到的增益遠勝掌力,而掌力熾熱無匹,也受了幾分鼓舞,二者撞擊之後,發出劇烈的震蕩,衝擊四方。
然而兩人互相攻擊卻非是隻一擊而已,男修挺身再斬,葉殊也是身法變換,女修緊跟男修,每每在他身形變動時,都能將自己的身形落在男修刀光恰能護住之處,阮紅衣也與葉殊有過配合,儘管自己的身法不足,但是也是儘力跟著,偶爾躲閃不及,會被沾上一點,但大體卻還算是配合得上。
大約又是幾十個回合之後,男修和女修停了手,葉殊與阮紅衣也停下來。
男修的面上,露出了一些沉吟之色:“你二人的配合……”
女修倒是乾脆很多:“與音修彈走一般,都有些隔靴搔癢之感。”
男修這才說道:“面向尋常對手時尚可,但若是遇見了高手,音修怕是難以配合了。”
阮紅衣當然也明白,這正是自己不濟之故。
葉殊倒不在意,於他而言,可信之人比能助他之人更為重要。音修與其說是助力,不如說是參加爭鳴必須的規矩。
最後,女修還是說道:“雖說話不好聽,但小友還是去萬音館尋個音修配合更好,這位姑娘多磨礪一番,下回再來參加也無不可。抑或是,這姑娘尋個其他能配合得上的修士一同爭鳴,稍作體驗……”
男修很是讚同:“爭鳴令牌可以給你們,之後,你們依舊一同參加可,換同伴亦可……隻要你二人有一人在,都可以用這令牌,而另一人若要參加,再尋其他合適同伴考過罷。”
提出了建議後,兩人也不囉嗦,痛快給了一塊爭鳴令牌,將二人影像也錄入其中。
葉殊取了令牌,就帶著阮紅衣離開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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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鳴樓外,葉殊帶著阮紅衣與周曉風,準備回去客棧。
剛走了沒多遠,突然間,一道女音帶著疑惑:“這是……阮師妹?”
葉殊幾個停下步子,朝那處看去。
隻見一名男修昂首闊步而來,在他的身邊依偎著一名女修,再幾步處,還有個腰懸長簫的女修,不及依偎著的女修美貌,卻明顯是個音修。
阮紅衣也認出這人:“孫師姐。”
這個美貌的女修,正是與阮紅衣同樣出自紫羽樓之人。
而且,正是與她一同“出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