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立刻,劉丹師想到了, 這法寶恐怕正是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修士所煉製, 而對方另一手其實還懸掛著一對紫金錘, 同樣帶有神通禁製, 亦是帶著新火之氣, 顯然同樣也是剛剛煉製而成——這足以證明對方的本事了。&小說
同時劉丹師也可以想到,對方先前始終不肯出來, 恐怕並非是不給他面子, 而是煉製法寶到了緊要關頭,儘管丹藥比之法器於修士而言用得多些,但法器同樣是極為重要之物,如今世上,有本事的煉器師比之煉丹師的地位也僅僅略遜一絲而已——畢竟煉丹師也須得有煉器師煉製出來的上好丹爐,而煉器師修行時,也缺不得丹藥的。
對於這樣的煉器師, 劉丹師也無意與對方交惡。
然而,已交惡了。
捫心自問,若是自己在煉製出上品丹藥時, 有人在外傳音打擾, 險些叫他煉製失敗, 他如何能夠不生心結?除非這煉丹坊的管事能更精乖一些,可以發覺此人並非能輕易欺侮之輩, 將整件事兜攬過去, 他再差人送些丹藥過去, 私底下將這一樁恩怨解決。
電光石火間,劉丹師已轉過了許多念頭。
不過隻在下一瞬,他便知曉,這事無法善了。
煉丹坊管事衝到那中年修士的面前,開口便罵:“你這廝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然而他這句話還未說完,那中年修士已冷著臉,將手中長劍舉起,就往這煉丹坊管事的身上劈了過來。
“噗嗤!”
血光四濺。
莫看這中年修士用劍時不帶什麼技巧,斬下來時卻很精準,煉丹坊管事連躲避都不能,竟直接被他將舌頭給割了下來!
劇痛之後,煉丹坊管事捂著嘴,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他口中嗚嗚有聲,卻是再發不出一個清晰的詞句來。而他不曾想到還會發生這事,當時面上就露出了一抹恐懼來,在恐懼之中,更多仇恨,隻是因著這一劍太淩厲,將他震懾,叫他雖是恨著,卻根本不敢出手。
隨即煉丹坊管事想起了劉丹師,連忙撲了過去,卻被劉丹師身邊護持之人攔住,之後他一手捂著嘴,另一手指著中年修士,似乎是在怒罵與請求什麼。
劉丹師眼裡閃過一抹寒光。
他此刻對煉丹坊管事充滿了厭惡,若非是他沒尋對合適的人選,如何會讓他與這個煉器師結仇?隻是這煉器師也比他原本所想更加冷硬,恐怕他想要私下周全也不可能。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考慮其他了。
·
葉殊利落地割去煉丹坊管事的舌頭,對一旁那個身上有丹香之人有所猜測。
此人先前分明就在一旁倨傲地瞧著,加之對方此刻忽然生出的殺意,想必,他正是被提起多次的劉丹師了。
卻見劉丹師忽而露出一個笑容,微微拱手說道:“這位道友,先前這愚人自以為是,為討好劉某做下錯事,不過他也不知你在緊要關頭,多有打擾,如今道友對他施與薄懲,他也受到了教訓,還望你莫要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之後,劉某定然備上一份厚禮,聊表歉意。”
葉殊看他這模樣,心中一哂。
打擾多次,差點誤了他的黃泉石,縱然這些話是真心之言,他也絕不會就此放過。更何況,這廝分明便是圖謀後事,怎能饒他?
葉殊冷哼一聲:“不必要什麼厚禮了。如今我常某算是漲了見識,在如此偌大名頭的煉丹坊裡,竟還有人這般……我看,這一家煉丹坊也不必再開了。”
說罷,他就拂袖而去。
幾次吵嚷,整件事逐漸被煉丹坊中之人知道,大約是理虧,又或者是什麼其他緣故,葉殊出去時是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了街道上。
葉殊如今扮演的是孤傲的散修,在離開煉丹坊後,就直接找到了濟丹城裡一家很大的客棧,走了進去。
客棧大,來往的客人多,這裡的夥計態度也頗殷勤。
有個煉氣期的夥計迎上來,對著葉殊很是熱絡:“這位前輩,不知是用飯還是住店?”
葉殊冷沉著一張臉:“既用飯也住店,給我尋個清靜的位子,再租一間上房。”剛說了這幾句,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道,“你這客棧名聲不小,總不會在我住到一半,於房裡閉關時,叫人送些什麼紙鶴之類的傳訊之物打擾於我罷?”
煉氣期夥計很是不解,連忙笑道:“自然不會。我們八方客棧歡迎八方客人,每一間上房裡的防禦陣都是一等一的,除非元嬰老祖過來接連攻擊,否則絕不能影響到房裡的客人,更不會有人貿然打擾。若是前輩閉關,隻要吩咐一聲,我等侍奉之人都要離得遠遠的,更莫說還送什麼傳訊之物了……”
葉殊似乎還很不放心,接連問了好幾次。
煉氣夥計毫無不耐煩之意,他問什麼,就詳儘地解答什麼,而且一邊解答,一邊將葉殊引入客棧裡,找了個清幽的雅座。
葉殊坐在雅座裡,像是有些滿意了,略頓了頓,像是自袖中摸出了一件下品法器,遞給了這個煉氣期的夥計。
煉氣期夥計頓時驚住,忙不迭地雙手接住——下品法器他見得多了,卻不曾見什麼人用下品法器來打賞的。而且仔細一看,這件下品法器上禁製天然,孕育神通,品質極好,這、這對他而言,可真是太貴重了!
所謂收人的手軟,煉氣夥計受寵若驚,對待葉殊也更殷勤,耐心等他的吩咐,小心地記下來。隨後,他親自走到後廚去,將葉殊的交代儘數說明。
有其他夥計見他如此殷勤,不由笑問:“先前那客人打賞了說明?看你這般討好。”
那夥計將手裡的法器一顯擺,說道:“那怕是一位煉器師,出手就是這個!喏,你們瞧著,若是你們收到這個,敢不好生招待貴客麼?”
另幾個夥計見狀,都滿臉羨慕:“果然是個貴客!你這小子當真走運。”
煉氣夥計嘿嘿一笑:“也是我的運道來了。”說到這,他又壓低聲音,“不過這位也不太好伺候,先前可是問了我許多……”
其他夥計不由追問:“貴客問你什麼?”
煉氣夥計如此這般地一說:“你們瞧瞧,是不是不好伺候?”
又有一個夥計卻道:“不,不對。他似乎是在對我們客棧百般挑剔,然而仔細聽之,卻並非針對我等,而是像是在什麼有名氣的所在吃了虧……”
聽得這話,幾人細細琢磨,都是恍然:“果然如此!”
接著眾人好奇心一起,就攛掇著那煉氣夥計伺候貴客時,瞧著是否能打探一二。
煉氣夥計皺眉道:“打探貴客的**,可不妥當。”
其他夥計一笑:“若真是**,貴客定不會說,既然他表現如此明顯,想來隻是氣上心頭,你打探時好生安慰,也算是替貴客排遣一二,讓貴客寬心嘛。”
煉氣夥計一轉念,覺得也是這個道理,遂才應了下來。
不多時,後廚將靈食準備妥當,煉氣夥計連忙小心端起,送到了那雅座處。
“前輩,您的酒菜已到了。”他滿是熱情道,“前輩快請。”
·
葉殊一邊享用靈食,一邊聽夥計在一旁一一介紹,也聽他不著痕跡地打探。
他先前故作挑剔,正是為引起此事,便假裝不忿,寥寥幾句將那事一說,冷聲言道:“這等趨炎附勢之地,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名聲,還有那個假惺惺的煉丹師……嗬,真當我是傻子了!”
夥計聽著葉殊這番話,也很驚異。
濟丹城的煉丹坊不少,可很有名氣的也就三家而已,這位煉器師所去的煉丹坊正是三家之一,所租用的更是上等地火房,竟然還出了這事——這、這可真是太可笑了。
而那位劉丹師,夥計也知道對方的名聲。
劉丹師是一位築基修士,其煉製的丹藥大多都是築基修士可用,不過其煉丹的本事不俗,成丹率頗高,還曾經勉強煉製出半廢的金丹期丹藥,可謂是天賦很高了。既然煉製出半廢的,那麼距離煉製成功也相差不遠,旁人自然都對他高看幾分的。
夥計聽說過,劉丹師因著天賦,平日裡是要傲慢些,卻不曾想到劉丹師居然會因著無有空閒的地火房,便與煉丹坊的管事合謀,想要人將房間讓出?誠然這等事也並非不曾發生,可說過一次房中人不讓,就該知道是不能讓出,然而劉丹師卻非但不肯出手,反而任由管事肆意送入傳訊紙鶴,百般喝罵,這……也實在是太過分了些。還有那家煉丹坊,如此欺客,真是叫人難以置信。如此一來,誰還敢過去租用地火房?
退出之後,這夥計立即就將這事與其他夥計說了。
又不多時,這事已傳得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