繈褓之內, 有巨大陰影籠罩而下,嬰孩神情懨懨, 一手捉住那猩紅手指, 安穩而睡……
無數古籍之內, 孩童面無表情, 隻在極為疲憊之際,張開雙臂,被一高大身影托起……
陣紋光芒流轉, 遍地煉器之物, 符文丹香,處處皆是, 無能下腳之地, 有少年面色冷淡, 眸中光芒流轉,隻偶爾一瞥, 見一尊巨大傀儡屈單膝而坐, 旋即又沉浸無數雜學之內……
人心醜惡, 家族被圍, 僅有百人苟延殘喘,少年冷漠祭陣, 與敵同歸於儘, 最終火浪滔天, 歿於一雙強健臂彎之內……
……
重歸千年之前, 睜開眼時, 又在熟悉臂膀之中,面容依舊,卻又大有不同……
再見時少年意氣風發,正派俠氣,得成好友……
後因其家生變,二人結伴,踏上修行之路,同生共死,越發親近……
終於互生情愫,結為道侶。#小@說
一幕幕重現,每一幕中都帶仿佛有無儘的迷惑之意,想要將葉殊拉入那一幕之內。
然而於葉殊而言,過去種種誠然叫他留戀,熟悉的天狼更讓他悵然懷念,可真正的天狼——如今他的道侶就在混元珠內,隻消他神識沉入便可見到,當年隻能靜靜陪伴而無有半點回應的血傀雖好,卻到底不比活生生之人有血有肉,情意深重,彼此回應。
自那次晏長瀾築基中心障所顯露的情景被葉殊得知後,葉殊心中就隱約有所猜測,覺著或許混元珠將當年與他有血契牽絆的天狼也帶了回來,隻是當年的天狼早已抹除了意識,隻餘本能,神魂許是一片空白,重回今生時就與過去之身交疊而已……因此,長瀾隻是偶爾會在心障中露出一些前世記憶,意識仍舊以今生為主。
葉殊從前是疑惑與釋然居多,如今他與晏長瀾結為了道侶,便禁不住覺著,這一生或許是混元珠贈他們的一番機緣,是為了成全他們之間的牽絆。
這般一想,他更不會辜負此生此時,而從前的過往,也早已鐫刻在他們神魂之中,一個始終記著,一個也潛藏於意識之內,沉澱下來……已足夠了。
彼岸花的年份久遠,葉殊走得也不快,但終究無法阻攔他。
終於,他走到了彼岸花前,和先前一樣用法力切下,並不沾生氣,收入混元珠裡。
隻不過,這一次並不如先前順利。
旁邊一道冷光倏然而來,葉殊察覺到殺氣,迅速彈跳而起,離開該處。他視線朝著旁邊看去,便見到又是數道攻擊打來,每一道都頗為淩厲,其中所蘊含的法力分明就是金丹期!
葉殊瞬間知道來人是誰,他眉目一冷,正欲動作,就見凶面蛛蠍已低低嘶鳴一聲,搖頭擺尾,一根如同鞭子般的蠍尾高高豎起,極快地朝著攻擊之人刺去!
凶面蛛蠍的動作太快,且它為上古凶蟲,即便妖氣不及金丹,本身的實力卻非同小可,在蠍尾打過去時,就有接連不斷的清脆“叮當”聲響起,隨之落下許多短鏢,都是浸透了法力的,寒光爍爍,隻可惜被蠍尾抵擋而已。
刹那間,那邊發出一聲叱罵:“哪裡來的畜生!”
這聲音,正是那位杭真人!
他果然對柯婁生了殺心,甚至不顧金丹真人的面皮,居然連這等偷襲的手段都使將出來。
葉殊心中微動。
如今眾人都已分散,凶面也頗有威能,不如乾脆將這杭真人留在此處?
思及此,他的殺念更熾。
那邊杭真人已露了面,他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柯師弟,你這氣運倒是好,連這至少數萬年的彼岸花也能碰見,不知已摘了多少朵?我等都是同門,所謂見者有份,師弟可莫要太吝嗇才是。”
葉殊並未理會他話中的機鋒,隻淡淡道:“何須多言?”
杭真人面皮一抽,忍不住怒道:“好一個何須多言!杭某最是厭惡你這等姿態,如今並無其他同門在場,杭某倒要瞧一瞧,你如何是杭某的對手!”
語畢,杭真人運起法力,周身已然出現了數件上品法器,每一個都是靈光吞吐,威力不俗。
葉殊與凶面蛛蠍心念相通,隻一聲命令,凶面蛛蠍足下生雲,眨眼工夫已到了葉殊的身邊,並蠍尾高揚,俯身戒備。
杭真人見狀,越發嫉妒:“原來如此凶蟲居然是真是你的,哈哈,好一個杭師弟啊,藏得著實太深,恐怕其他師兄也都不知你還有這物罷?”
這一次許是妒忌太深,那數件上品法器極快地衝了過來,劈頭蓋臉地朝著葉殊砸下!
葉殊察覺到那些法力中帶著的雄厚力量,倒也不懼。
無他,隻因葉殊已然察覺,杭真人不善戰,若是同時禦使寶物,最多隻能是上品法器而已,而上品法器所適合者,隻是築基修士,故而這些法器雖多,本身顯露出來的力量也並未達到真正的金丹修士那般——恐怕若是裡面僅僅增加一件法寶,杭真人都無法再統禦。
隻要力量局限於築基期內,葉殊就有些把握。
葉殊眸光微動,屈指數次彈動,在他周身就出現了點點火光炫父,猶若燭火,乍眼看去,正是五蓮門常修的火法,仔細觀察,卻覺得似乎有些不同,威力仿佛要更強大些。
這些火光迅速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半弧罩子,攔在了葉殊的前方。
那些上品法器打過來時,很快就撞在了這罩子上,無有一件能將其破開,攻擊到葉殊身上。
隻不過,這罩子微微顫動,像是承擔了極大的力量,再多增添一點壓力就會碎裂,顯然已到了極限——
杭真人也察覺此處,他冷笑一聲,一面越發更嫉妒柯婁的悟性,以為他將本門所傳火法竟提升到這程度,得了如此精妙的法門,一面又暗自嘲笑,不論如何,柯婁的境界都太低了,悟性再強又如何,現下也隻能落在他的手上,一死百了。
於是,杭真人周身再出現了兩件上品法器,朝著那火罩加強了攻擊,自身的腳步也在逼近,雙手不斷掐訣,在醞釀出一道強大的法術——他並未留意到,凶蟲似乎蟄伏,腹下的白網若隱若現。
再說葉殊且戰且退,他噴出一口血在那火罩上,讓那火罩登時頑固了幾分,硬生生在新增的兩件法器夾攻中撐住了,隻是縮小了近三成,像是在竭力維持一般。待葉殊後退時,這火罩也極快地跟著他後退,試圖將其牢牢護住。
杭真人知道,這是築基修士的法力不敵金丹修士,因此能撐住這些許攻擊不錯了,正待再出手,然而他卻未想到,就在他手中的法術即將形成時,那鋒銳的蠍尾居然直刺過來,那呼嘯的風聲極為強力,儘管是在築基五六重的力量,可也十分強悍,讓他手裡的法術驟然被打斷,竟不能繼續下去。
“可惡的畜生!”他又罵一句,拍著腰間的葫蘆,自裡面飛出一件法寶。
與此同時,一如葉殊所料,其他群攻葉殊的大量上品法器撲簌簌落下了大半,隻有寥寥一二件還能顫顫巍巍地飄浮。
但是新飛出的那一柄飛刀法寶則是迅速地朝著凶面蛛蠍的蠍尾斬去——
“鏘!”
金鐵交鳴之聲響起,蠍尾正被那飛刀斬中,被斬開了一道細細的口子,溢出一滴墨綠色的血來,落在地上,“嗤嗤”地響。
凶面蛛蠍極少受傷,如今蠍尾多出道口子,自然是發出一聲痛呼,旋即周身戾氣大盛,被它踩在足下的那張巨網先前不過是隨著葉殊的吩咐緩慢蔓延,此時卻是極快地擴張開去。
比之凶面蛛蠍的憤怒來,杭真人則是不可置信。
這柄飛刀乃是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寶,被他精心打造多年而成,如今不說斬殺這頭蠍子,竟連它的蠍尾也不能斬斷?這不可能!
杭真人驚怒之下,也顧不得法器落在地上丟面子,再次操控那飛刀,就要朝著凶面蛛蠍再次劈斬,而地面上那驟然張開的巨網他也有所察覺,心裡知道不好,頓時就要拔地而起。隻是他還未來得及如何,就見到倏然出現在另一方的葉殊朝這邊瞧了一眼,旋即並掌一劃一推,就有一團血紅的光芒撲面打來。
那朵彼岸花!
原來先前因著杭真人的突然襲擊,葉殊沒來得及摘下最後一朵彼岸花,此刻卻且戰且動,迅速來到它旁邊,將其切斷,投向了杭真人!
以葉殊的心誌,先前為采摘彼岸花也受了諸多幻象迷惑,如今彼岸花朝著杭真人過來,杭真人雖是金丹真人,心誌卻不甚強,在瞧見彼岸花的刹那,已恍惚見到了無數畫面閃過,不斷扯動著他的意識,讓他無法再施展,迷怔起來。
同一時刻,蛛網包抄,裹住杭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