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瀾看著這些蟲卵, 心裡也有些震動。(n.)
早在這齧牙凶蟲蟲卵被誕下時, 他就覺得其有不凡之處,後來葉殊將其拿去培育,就許多時日都不曾得見了。
而今再看時,隻覺得其卵上自然散發一股凶氣,與最初所見再不相同。
與此同時, 葉殊眉頭一皺。
晏長瀾見狀, 立時忘了蟲卵, 急忙問道:“阿拙, 你怎麼了?”
原來此刻葉殊面色陡然發白, 竟好似隱隱受了些傷似的, 如此突兀,不見其緣由, 如何能不叫晏長瀾焦慮?
葉殊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將手抬起, 自腦後捉下一物,掐住不放。
晏長瀾見了,也皺起眉:“凶面蛛蠍?”
葉殊面色微沉:“此物許是因著齧牙凶蟲蟲卵之故,有些躁動。因我築基, 它得了些反饋, 也實力陡增, 故而一旦躁動, 對我有些影響。好在我及時將其壓製, 叫它不再提升, 否則若是在我法力告罄時被它反噬,後果難以預料。”
晏長瀾深吸一口氣,手掌陡然握緊。
——不錯,他曾聽聞凶面蛛蠍性情極其暴戾,一個不慎就容易反噬其主,因此從前阿拙也是將其壓製的。眼下果然它就有些暴起之意,阿拙所想,果然並非杞人憂天。
晏長瀾道:“不能懲治它麼?”
葉殊冷笑:“自然是能。長瀾,你且看。”
晏長瀾反應過來,立時看去。
果然就見這凶面蛛蠍氣息比之平日裡要微弱許多,它被掐住時雖說蠍尾甩了一甩,卻很是無力,可見其此刻確是受了些磋磨的。
葉殊道:“馴服這等凶蟲,若是在我法力不濟時被其反噬,是我自己沒本事,考慮不周,但它敢反噬,自然也要承擔後果。如今我敲打了它,在三日之內,它便莫想要享用什麼血食了,且餓著罷。”
晏長瀾看一眼凶面蛛蠍,隻覺得阿拙心性善良,對凶面蛛蠍如此背主之舉,竟隻是小懲大誡。不過他也不曾提出這事,大約他隱隱也是知道,阿拙對於如何馴養凶面蛛蠍一事,乃是自有成竹在胸,不必他來多話的。
葉殊當然是成竹在胸,他真正的懲罰並非隻讓凶面蛛蠍餓著,而是通過二人血契,對凶面蛛蠍神魂悍然擊打,叫它在三日之內提不起半點威能來。
而且,這也不僅僅隻是為了懲治,而是凶面蛛蠍對齧牙凶蟲十分反感,並有爭鬥之意。為能在之後好生孵化、煉化齧牙凶蟲,自還是讓凶面蛛蠍老實些為好。
見凶面蛛蠍老實了,葉殊就將它重新放在了自己的發髻之下。
晏長瀾連忙取出一葫蘆涅金蜂蜜,遞給葉殊:“阿拙,你先服用蜂蜜好生調息一番。”
葉殊看他滿眼關切,垂下眸子,一手接過葫蘆,一手在那玉碗上一抹,把六枚齧牙凶蟲蟲卵收入掌心。隨後他將玉碗裡原本衝兌的混沌水倒了,把那長頸的玉瓶拿過來,把裡面的混沌水倒了一些在玉碗之內——不多,隻淹沒碗底罷了,但比之從前隻用一兩滴衝兌來,卻是要多上太多了。接著,六枚蟲卵重新放入碗中,被那混沌水徹底浸泡。
晏長瀾看著葉殊做這些,還是十分擔心他先前被反噬受傷,卻也因著葉殊自有主意,並不敢催促什麼。
葉殊在做完這些後,則是直接將那葫蘆放在嘴邊喝了一口,盤膝打坐。
晏長瀾看見葉殊的舉動,面上忽然有些發熱。
先前他並未多思,隻想著要讓阿拙儘快吞服蜂蜜治療,就毫不猶豫地取出了自己的葫蘆,但如今阿拙喝了他的蜂蜜,他才想起來,往日裡,他也是一般將那葫蘆嘴含住……想到這裡,心中越發生出了一絲遐思,讓他瞬時清空思緒,不敢再多想了。
不成,不成,萬不可褻瀆。
葉殊從前並不會留意什麼,但是先前接過葫蘆時……他其實也想到了晏長瀾喝蜂蜜時的情景。
原本想到了此,他就該拒絕,取出自己的蜂蜜飲用,可他卻也知道,若是在不知長瀾待他之心時,他並不會在意這些。
一時間,竟然讓他心裡也生出為難之意。
然而,在那電光石火之間,葉殊已自然接過來了。
既然接過來,再如何思索,也隻是多生煩惱,於是他才摒除思緒,直接喝了蜂蜜,乾脆地打坐調養起來。
隻是心血震蕩,用了不少法力來摁住那凶面蛛蠍的凶悍之念而已,照理說,也算不上是受了什麼傷……
大約一盞茶時間後,葉殊睜開眼。
晏長瀾也平穩了心緒,在看向葉殊時,比之那點不可言說的心思,他還是更關切葉殊的身子。
葉殊道:“無礙了。”
晏長瀾才放心下來。
兩人的視線落在那玉碗裡。
大約是知道碗中的混沌水對它們極有好處,與先前浸泡在衝兌的混沌水中慢悠悠汲取不同,在葉殊調息的這些許時間裡,那一個碗底的混沌水就被吸收大半,使得朱紅的變得越發接近於鮮血,甚至好似隱約有些彈動之感,似乎內中有什麼物事,就要鑽出來了!
葉殊看一眼,微微點頭:“該是要喂養了。”
說罷,他探出一根手指,口中出現一抹毫芒,極快刺中指腹,而後他稍稍一擠,數滴鮮血落在玉碗裡,與混沌水混合一處,也都很快被那齧牙凶蟲蟲卵吸收。
那些蟲卵上,隱約顯露出絲絲的紅線,如同織成了一張網,將蟲卵包裹住。
葉殊道:“快要成了。再喂上幾次即可。”
晏長瀾不懂什麼禦蟲之法,但是葉殊所言他都聽從,隻道:“即便是喂養凶蟲,阿拙你也要留意身子,莫要用太多血了。”
葉殊頓了頓,說道:“我知。”
晏長瀾就不再多說。
葉殊從前不覺,如今處處皆可見到晏長瀾的心思,也是叫他有些煩擾。
然而,這煩擾到底還稱不上困擾,比之自己偶爾會多思一些,葉殊更不願叫晏長瀾因此而鬱結於心,到底還是生受了。
喂養過齧牙凶蟲,葉殊又施展了些禦蟲之法。
待施展之後,兩人複又開始修煉起來。
既然無瑕築基叫他們如此迅速地到了一重巔峰,兩人也無意在這一個小境界上耽擱太久,當要儘快進入築基二重才是。
不過,他們修行的時間依舊不能太長,待兩個時辰後,晏長瀾得了葉殊的單子,出去采買一些藥材回來,而葉殊自己則是好生思索藥浴方子裡不妥當之處,稍稍修一修細處。
待晏長瀾歸來,葉殊將藥材處理一番,配出兩大桶藥浴。
之後,葉殊輕歎一聲,還是如往日一般,讓晏長瀾先入浴桶之內。
晏長瀾急忙脫去衣裳,進入浴桶,旋即將身子轉向後方,不敢多看葉殊。
葉殊以往不明白,而今卻很清楚,不知為何面上微熱,旋即迅速冷靜下來,比之以往更快地進入浴桶之內。
下一刻,晏長瀾就轉過身來。
葉殊心中暗歎。
他從前當真是太過遲鈍,才總是瞧不出長瀾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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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已築基,藥浴比之煉氣時藥性更烈,即便兩人肉身很是堅韌,在浸入其中後,也覺出諸多麻癢刺痛侵襲皮肉,鑽入身軀,很是難熬。
不過這正是藥浴生出效用之故,所以葉殊與晏長瀾俱是小心運轉功法,淬煉身體,不敢懈怠。
大約半個時辰後,刺痛麻癢之感儘數消失,葉殊先起身。
這一刹那,他隻覺得身後有一道熾熱視線襲來,讓他禁不住身子一僵——好在那視線似乎隻是一時不經意,立時就轉移開去。
葉殊默然。
他能猜到,想必這一眼是長瀾情不自禁,而後是有所克製。
這也是他的過錯,煉體之後就忘卻了長瀾那心思,為免長瀾越陷越深,他理應多注意才是。
葉殊很快穿好衣裳,開口道:“長瀾,我去修煉。”
晏長瀾匆忙應道:“好,我也即刻便來。”
葉殊略點頭,之後也不回身,就去了前方打坐。
然而葉殊卻還是有所留意,他察覺到晏長瀾迅速穿衣,又勤懇收拾了兩個浴桶,才很快過來,坐在他的對面。葉殊更能發覺,晏長瀾隻要在他身側,不論做了什麼,總是不自覺要看他一眼兩眼,方能安心去做其他。
葉殊一邊修煉,一邊也難免分出心思在晏長瀾身上。
良久,晏長瀾也已入定,葉殊方才恍然,收回心神。
葉殊眉頭微皺,旋即舒展。
如此下去,他的心境恐怕也難以如從前一般平穩無波……但轉念之後,他也並未強行壓抑這微生之漣漪。
左右並非是旁人,他也想要瞧一瞧,這微生之漣漪,日後會變成何等模樣。
若是到最後,漣漪自散,是有緣無分,葉殊自也無能為力,但若是長瀾能叫他心境也為之而動,到那時也未必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