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和39名治愈係學生分成兩排，面對面坐在直升機內。

每個人手裡都抱著一個體積不大的包，裝著臨時收拾出來的生活必需品。

第一批二十架直升機依次在半空中調整方向，飛出校園，朝不同的方向飛去。

宋時所乘坐的這架直升機的行駛目的地是第35軍區醫院。

很湊巧，隨機抽簽，正抽中了周檀所在的軍區醫院。

五個小時後。

天已全黑。

半夜11點。

飛機上的治愈係覺學生們彼此的腦袋靠在一起，陷入夢鄉。

宋時抱著自己的包，絲毫沒有睡意，微微側頭，視線透過舷窗，看向外邊。

飛行器已經到達終點上空。

夜晚的基地城牆，還是宋時第一次見。

城牆之內，燈火連成大片。

城牆之外，是無儘的黑暗，時不時的，會爆發出一大團火焰，以及有一大束光芒直通雲霄。

那是火係覺醒者和光係覺醒者在戰鬥。

直升機緩慢的降落。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城牆之外滿天飛散的流彈、木係燃燒的植物根須、治愈係一個挨著一個環環相扣的淨化盤……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來。

殺戮與血腥也清晰起來。

宋時的鼻尖好似已經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或許是不安的氛圍太過強烈、死亡的氣息太過厚重，直升飛機還沒有降落完成，熟睡的治愈係學生們不安地睜開眼睛。

惺忪的一雙雙眸子紛紛看向舷窗外。

“到了！42軍區醫院到了！”

有人驚呼起來，叫喊聲驚醒了其餘的人。

宋時收回目光，抱緊雙膝上的背包。

她斜對面，於靄辰也側頭朝窗外看去，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直升機劇烈震動了一下，機艙內肩挨著肩的人跟著晃動了一下。

降落了。

機門自動彈開，血腥的風瞬間灌起來。

正在解安全帶的每一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味道熏得皺起眉頭，下意識捂住鼻子。

治愈係覺醒者們天生對血腥味敏感。

這味道太強烈了，可想而知戰場有多麼的慘烈。

每一名學生都滿臉凝重，快速調整自己，解開安全帶，互相攙扶著跳下直升機。

看到眼前場景的那一刹那，所有人往前走的動作都僵住了，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所謂的軍區醫院。

明亮的探照燈下，所有的汙穢都無處遁形。

水泥地面上，鋪灑滿血跡，新鮮的疊加在已經乾涸暗沉的血跡上方，一層又一層。

清潔機器人來回移動，卻隻能清除掉最表面的一層。

機器人剛走沒多久，就有路過擔架上新鮮流淌出來的血覆蓋在上面。

永遠也清潔不乾淨。

病房內的床位不夠用，大院裡就擺放了一排又一排的帳篷。

帳篷裡不斷有軍人抬著擔架進進出出，以及白大褂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醫生護士們端著藥品疲倦的在各個帳篷裡穿梭。

斷胳膊斷腿的士兵們被從前線撤下來，痛苦地躺在擔架上，叫喊聲充斥著絕望。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慘烈場景的治愈係學生們臉上的血色霎時退乾淨，抱緊了懷裡的書包，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出發前的豪情壯誌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想逃跑。

離開這裡。

躺在溫暖的被窩，坐在乾淨的教室，每天擔憂的僅僅是期末考試不要掛科。

與眼前的生死相比，曾經所認為的天塌下來的大事算得了什麼。

與其他人相比，宋時冷靜很多。

先前跟著周檀在這裡工作，治愈過不少被異獸啃得慘不忍睹的士兵，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在一次次的治愈中強大起來。

為他們這批來支援的治愈係學生進行任務交代工作的正是周檀。

她遠遠從軍區醫院主樓裡走出來，宋時就注意到了她。

一個多月不見，她的精神是肉眼可見的差。

以往哪怕工作再繁忙也保持精致的她，今天居然連口紅都沒有塗，唇色蒼白。

周檀在一眾學生中找到了宋時的身影，聲音疲憊，“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你說你這幾天很清閒。”宋時望著她胸口上沾了血的身份牌。

周檀順著她的視線低頭，扯了袖口擦了擦，無奈笑了笑，“聯邦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不讓把異獸潮的事告訴你們。”

宋時不再說話。

周檀又看向於靄辰，微笑，“靄辰，你也來了。”

於靄辰點了下頭，尊敬說了聲，“老師好。”

原本還在好奇宋時和眼前的這名高級治愈師有什麼關係的其他人，聽到於靄辰的稱呼，瞬間明白過來。

哦，老師啊。

不過宋時和於靄辰一個班的，兩個人在直升機上居然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周檀看著眼前這些年輕的生命，終於恢複了點活力。

她由衷的笑了，分彆拍了拍宋時和於靄辰的肩膀，“你們兩個好樣的啊，不愧是我教的。”

於靄辰快速看了宋時一眼。

宋時正垂眸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於靄辰收回目光。

“不多說了，正事要緊。”

周檀後退一步，望著這四十名學生。

“明日大學已經將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了，你們有離開的選項，卻選擇留下來，你們能站在我面前，每一個人都是好樣的，沒有給我們治愈係丟臉！”

周檀豎起大拇指，她是爽朗的性格，笑容很有感染力。

原本被血色場景嚇到的學生們稍稍放鬆了些。

周檀接著快速安排任務。

“你們四十個人不需要全部待在這裡，軍區醫院隻留十個人，緩解醫生短缺的壓力。”

“前線才是你們支援的重點。”

“軍區醫院距離前線有十公裡，受到致命傷的士兵來不及從前線送過來就犧牲了。”

“我們在前線設立了一批救援點，負責修複受傷嚴重撐不到送來軍區醫院的士兵，以及受輕微傷，稍作修複後可以重回戰場的士兵。”

“前線緊挨異獸，時不時會有異獸闖進去，雖然有士兵和覺醒者守護在周圍，但危險程度遠遠高於軍區醫院。”

“你們願意去的，上後邊那兩輛車。”

周檀指了指後方兩輛運送傷員的越野車，還沒有開走，駕駛員等著順路把這些學生捎過去。

宋時扭頭看了眼，回過頭和周檀說了聲“再見”，便轉身朝越野車走去，勾住側方圍欄直接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