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聲音,才慢半拍地應了一聲,“……好。”
雄蟲剛才因為他寫得筆畫不對,直接覆上他的手背仔細引導,那片手心觸感溫熱而細膩,仿佛從未離開。
但身旁空空蕩蕩,容不得一點自欺。
西澤靜了一瞬,面無表情地將那筆隨手扔開,垂眸去看耶爾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基礎教材。
上面的字形簡單,字跡卻漂亮俊秀,極富韻味,肯定是從小到大都會被老師點名誇讚的字,和耶爾本身一樣優秀。
他指腹摩挲著紙頁,拂過有力筆尖留下的那些溝壑,仿佛透過這唯一的媒介,去看到和了解另一個世界的模樣。
【耶爾。】
耶爾並非蟲族,也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不喜歡殘虐,不喜歡調教雌蟲,不習慣這個一雄多雌的社會製度……都出於曾經的經曆和社會規範。
也許有偏愛,卻並不蘊含著非他不可的濃烈深情。
拯救的偶然性導致了後來的一切,那時恰好是耶爾的情緒低潮期,他又恰好出現在巷子裡,才得已趁虛而入進入耶爾的生活中。
也許換成誰都可以。
耶爾曾經也是這麼懷疑他的感情的,當時他是怎麼說來著?
【感激和愛是不一樣的,我分得清。】
現在他卻也在質疑這份感情的地基,明明回過神後便是滔天的羞愧和懺悔,卻還是壓抑不下那股不斷滋生的陰暗欲望——
因為“也許換成誰都可以”,所以並不具有獨特性,所以被偏愛被選擇的可能就會很低。
可是他想獨自占有,想將耶爾捆綁在身邊,不想成為被舍棄的天平的那一邊,不想永遠分隔兩個世界。
他想成為……耶爾唯一的愛侶。
西澤不堪重負般彎下脊背,捂著臉許久,才發出一聲嘶啞的低笑,幾乎聽不見的低語在空蕩的客廳響起。
“真是……瘋了。”
*
耶爾感覺雌蟲最近有點奇怪。
不僅比之前更加在意他的行蹤,而且似乎變得更加……黏糊了?
好像生怕一個不注意自己就跑了似的,而且並不是出於和之前一樣的保護欲,而是一種更加壓抑和不安的情緒。
他想了想這種怪異感的源頭——書房的談話?
不對,應該可以往前追溯一下。
耶爾摩挲了一下手裡的杯子,有些出神地盯著外面花園裡的燦爛光景。
是那天晚上?
自己好像做了奇怪的夢,可能是突然哭或者是說了什麼夢話,把雌蟲給嚇到了?
但還不等耶爾想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下一秒,就真切地被雌蟲嚇到了一次——
“當啷!”
耶爾完全沒反應過來,手腕就被一隻手緊緊攥住。
緊接著一股大力傳來,他被猛地拉向一邊,拿著的玻璃水杯脫手而出,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
“!怎麼了怎麼了?!”
清脆的聲響嚇到了一旁插花的015,它猛地抬起頭來,卻又乾翻了身前的花瓶。
砰!
又一聲巨響。
而耶爾被那動作晃得潑了一領口的水,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是被西澤給攬在了懷裡。
手腕上傳來讓他吃痛的力度,耶爾瞬間清醒過來,蹙著眉想掙開,卻察覺到了雌蟲的異樣。
“西澤?”
他定了定神,從喘息未定的雌蟲懷裡抬起頭,卻沒有貿然離開。
“怎麼了,突然拉我……剛才有狙擊手要槍殺我?”
不明所以的015在旁邊吱哇亂叫,“什麼!狙擊手?!”
“在哪裡在哪裡?快開啟警戒模式嗚嗚嗚……”
西澤用力閉了閉眼,喉結滾動半晌,鬆開拉著耶爾手腕的手。
下一秒,卻猛地將雄蟲整個按在了懷裡,低頭用力蹭了蹭他的頭發,像是在確認懷中溫度的存在。
“我……”
他聲音嘶啞,不知道該怎麼說。
剛才耶爾倚靠在陽台窗前喝水,被耀眼的陽光落了一身,將那毛絨絨的毛衣也照得乾燥鬆軟,好像一個溫暖的巢。
明明是無比溫馨的畫面,他恍惚間卻感覺耶爾的臉虛化了幾分,仿佛下一秒就會像泡沫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空中。
在反應過來前,他的身體就已經衝了上去,甚至力氣都已經控製不住,將雄蟲的手腕捏得有些泛青。
“西澤?”
等耳邊尖銳的嗡鳴消散,西澤才聽到耶爾疑惑的詢問,猛地放鬆了下來,後知後覺自己正細微地顫抖。
那股震恐仍然沒有消散,他沒辦法回應耶爾的疑問,隻能將錯就錯將雄蟲抱在了懷裡,把失控的表情深深掩埋住,沙啞地嗯了一聲。
“是有妄圖襲擊您的蟲,現在應該已經被軍隊解決掉了。”
“這樣嗎,但是我沒有感知到有彆的蟲存在……?”
耶爾將信將疑地回抱住雌蟲,卻沒辦法忽略心底升騰起的怪異感。
西澤第一次回避了他的疑惑,半拉半抱著耶爾離開了那扇窗,低低地道。
“您可能疏漏了,我們先進去吧,不要站在這裡了。”
……
這隻是一件很小的事,甚至雌蟲的一切行為都很合理——
因為他差點被偷襲而害怕,因為保護心切所以情緒激動,感到非常不安,而且後面也正常上班去了,沒有強硬緊貼在身邊。
但耶爾就是沒辦法忽略這一點怪異,甚至半夜一點還在輾轉反側,煩躁得睡不著覺。
“……”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被子蒙過了頭,決定清空一切不再去想了。
一個小時後。
耶爾突然睜開眼。
彆墅大門向兩邊滑開,雌蟲帶著一身寒露歸來。
他用手勢製止了智腦開燈的指令,近乎無聲地抖落軍裝上的細雪。
等了許久,那腳步聲卻在客廳徹底消失,仿佛直接坐在沙發上不走了。
不像是以往直接去客臥洗漱完後,再悄無聲息地摸進被窩。
還沒處理完公務嗎?
他看著頭頂昏暗的天花板,慢半拍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
唰唰唰——
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響輕微,帶著一些急促和緊繃,那筆一刻不停地練習著,原本歪歪扭扭的字逐漸變得清秀挺拔起來。
喜……喜歡。
下一個是等……等候。
西澤抵著額頭,垂眸去看筆下陌生又熟悉的字形,無聲默念著字音和含義。
連軸轉了一天的疲憊彌漫身體,卻直接被忽略掉了,雌蟲仿佛不知道疼痛和困倦的機器一般,一刻不停地學習和工作。
強烈的焦灼和緊繃一刻不停,好似利刃懸於頭頂,恍惚間仿佛能感知到刀鋒上冰冷的寒芒。
……家,回家。
寫到這個字,西澤的手猛地頓住,握筆的手指用力到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