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縫隙, 外面的寒風迎面刮來,撩動額前的發絲。
耶爾深吸了口冰涼的空氣,強行壓下心頭怒意。
開始收到這樣的郵件是在兩天前, 他和西澤看電影的時候。
在回了一個“?”之後,就開始受到爆炸式的郵件轟炸, 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就是把西澤交出去。
雖然一直在放狠話, 但耶爾能察覺到字裡行間的恐慌和焦急。
很奇怪。
交易所應該不會在乎一個本該“處理”掉的雌奴, 那時候那些工作蟲的態度雖然是堅決要弄死西澤, 但被驅趕走之後也並沒有窮追不舍。
這足以證明西澤在他們眼裡並沒有那麼重要。
那為什麼在他把西澤撿回來大半個月後, 又突然收到這樣的恐嚇郵件?
耶爾盯著窗外的景象出神, 隨後眸光漸漸沉下去。
唯一說得通的就是,那些家夥原本並不知道西澤的存在特殊,以為弄死和被搶走都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隨意把這件丟臉的事瞞下了。
很可能是交易所上面,或者身份更加顯赫的蟲開始索要西澤的現狀,才讓他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想要在事情暴露前把雌蟲弄回交易所。
至於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和圖片……
折磨雌蟲的手段他在直播時就已經窺見了一些,但就這個社會的變態程度來說,那些應該都隻是小兒科。
能被單獨整理出來,專門打包發給他的,內容想必是遠遠打破底線的惡心和血腥。
轟炸了兩天,足足幾十G的視頻和圖片,他一個都沒有點開看。
那本該是應該被拋在身後的,早已忍痛剜去的腐肉,活該被扔在臭水溝裡,隨著時間的消逝緩慢而徹底地消解掉。
而不是又被翻起來袒露在外,被隨意當做恐嚇和威脅的工具,惡毒無比地意欲堵死雌蟲已經走上的新的路途。
本想直接關掉頁面,但視線中劃過的一個視頻封面圖,讓耶爾眼睫顫了顫。
……
畫面一陣抖動,最終聚焦到雌蟲低垂的頭上。
那隻手扯住他的頭發,手法非常粗暴,強行把他的臉掰起來。
雌蟲臉上都是飛濺上的血,一隻眼睛被血糊得幾乎睜不開。
那時他的眼睛還沒有失明,卻仍然渙散茫然。
金色眸光好似被打碎的琉璃片,剔透中空無一物,隻望著虛空中的某處,屍體一般悄無聲息。
“喂!醒醒神……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你打到他的頭了?”
“我哪有啊,剛才打得最凶的是你才對吧……彆裝模作樣!給我起來!”
施暴者攥著頭發把他提起來,視頻畫面便拉遠了一些,將他的半身都納入鏡頭內。
耶爾倏地轉過頭去,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眶已然微紅。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已經……過去了。
現在西澤還好好地活著,就在他的房子裡,不久後會恢複視力,也會重新站起來……
所以冷靜一點,都過去了。
他深呼吸了好一會,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決定把視頻看完。
根據雌蟲的傷勢和狀態可以大致判斷出來,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雌蟲和第三次之間,那一個月間拍下的視頻。
而在潑了一盆冰水後,視頻裡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毆打。
那甚至不能算是在行刑,隻是肆意妄為傾瀉惡意的暴行,沒有章法的混亂,惡毒而盲目。
除了另外一些蟲的叫罵和起哄,視頻裡就隻剩下雌蟲的喘氣聲,斷斷續續的,飽含著痛楚,辛苦又沉重,在窒息和咳嗆的間隙用儘全力地呼吸。
有時攝像頭懟著雌蟲的臉拍攝,想要逼出他屈辱或羞恥的神色。
但他並不怎麼看鏡頭,低垂著眼睫自顧自沉默喘息,隻偶爾閃過痛極的輕微扭曲。
有時鏡頭往外一轉,能看到旁邊牆壁上掛著的密密麻麻的刑具。
有些上面甚至還滴著新鮮的血,鋒利的尖刺上流轉過一抹暗光,光是看著就忍不住膽寒。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滿眼都是不堪的汙穢,耶爾卻無法控製地出神。
那些家夥隻把他當成沒有痛覺、沒有情感的一塊肉在折磨。
但事實是一面對那雙隱忍的金眸,那些和西澤相處的回憶便洶湧而起,帶著柔軟而厚重的暖意,足以完全覆蓋掉視頻中的所有畫面。
他想起雌蟲第一次失控時幾乎瀕死,卻上前想拉住摔倒的他,想起雌蟲的憎恨和掙紮,以及最終的妥協——
他似乎總是在隱忍和妥協。
他想起那個烙印在手背上的吻,想起被轉移到自己這邊的、已經暖好的被子,想起他低聲叫雄主的樣子,淺金色的眸光帶著一點濕漉漉的光,壓抑又渴望。
想起雌蟲面對自己時因為過分謹慎而顯得小心翼翼,想起披在身後的衣服和額頭上測量溫度的手,想起雌蟲指尖落在他臉上前刹那的顫抖……
太多太多了,每一幕每一幀似乎都飽含著某種隱而不發、卻深厚而濃烈的感情,後知後覺脹滿心口和胸腔,讓他心頭震顫不已。
視頻進度條已經接近尾聲,那些從來吝於給予喘息時間的折磨終於停下,但隻是因為刑具都已經折斷了,而施暴者也變得氣喘籲籲。
“喂,你要是願意舔我的手,叫一聲主蟲,我今天就放過你,怎麼樣?”
剛才揮舞棍棒最為狠戾的蟲蹲下來,在雌蟲面前伸出一隻手,逗狗似的扭動著手指。
這話一出,旁邊的雌蟲頓時哄笑起來。
“安第斯!你可真有才!……叫啊,叫了就給你飯吃,不是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嗎?這賤雌可真能忍……!”
他看到雌蟲渙散的眸光中,搖搖晃晃地凝聚起來一點火星。
像是離體的魂魄終於歸位,在一片劇痛和血汙中瞬間迸發出鋒銳的光來,像是終於找準時機反擊的頭狼——
“啊!!我的手指——咬斷了!!啊——啊!!”
一截血淋淋的爛肉掉到地上,被咬斷手指的強壯家夥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仿佛被咬掉的不是一根手指,而是沒了命根子一樣。
耶爾聽到混亂的背景音中,雌蟲發出的一聲極輕的嗤笑。
帶著些許暢意,輕蔑而譏諷,隱約露出從未磨滅的鋒銳傲氣。
明明倒在地上的是自己,卻好像從始至終都在俯視著這些可憐蟲的滑稽劇——
“懦夫。”
但是屏幕前的耶爾閉了閉眼,鬆開蒼白的緊抿的唇,近乎無聲地喃喃道。
……彆這樣。
他希望雌蟲能服一下軟,讓自己少受一點苦頭,至少幕後的垃圾一定樂意看見他屈服而非反抗。
這並非不可能之事,他剛把雌蟲撿回來的那段時間衝突和摩擦也不少,但沒有一次是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