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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渾渾噩噩的情潮中,濃烈到極致的歡愉變成痛苦,他恍惚以為仍然在刑訊室中受刑。

等陌生的潮水漫過頭頂,他在強烈的窒息中狼狽不堪地嘶喊,壓抑的恐懼和隱秘的渴望將靈魂撕成兩半……

等重新清醒,那些醜態便一幀幀地在腦海中放映。

在鋪天蓋地的難堪和自厭中唯一值得感激的,大概隻有期間一直恍若未聞,事後又隻字不提的雄蟲。

“……”

西澤疲憊而沉默地喘息。

坐在身邊的雄蟲一直沒有出聲催促,安靜又耐心地等待著一個回答。

他驀地鬆懈了那股憋著的心氣,在無聲的對峙中自願揚起白旗。

“……至少告訴我需要付出的代價吧。”

西澤的聲音低沉沙啞,“以及閣下撿我回來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不管能不能承受得起,但至少死也死個明白。”

又軲轆回來了,這個問題果然是不可避免的核心問題。

耶爾愣了一下,神情逐漸認真,他回想著當時的心情,沉吟片刻。

“我當時救你確實是因為一時衝動,不管是把你送到醫院,還是決定把你帶回家,都隻是因為我想,沒有什麼蟲在背後指使,這點我能保證。”

耶爾慢慢道,餘光瞥了眼雌蟲,很快又垂下眸。

“不能說完全沒有目的,我又不是慈善家,隻是我收取的報酬並不是物質意義上的那些。”

“換句話說——我想在你身上得到情緒價值。”

耶爾彎了彎眼睛,“我足足遇見過你三次,每一次都太巧妙了不是嗎?”

“這裡的生活也太無趣了些,需要一點新的東西來為它注入新鮮與活力。”

“我想把你救下來,慢慢養好那些傷,在這個逐漸向好的過程中獲得喜悅與滿足,我認為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各持所需。”

他的視線從雌蟲身上偏移,看向不遠處空無一物的小陽台。

那裡本來有一盆類似仙人掌的耐寒耐旱植物,是他特意買來種下的。

當時想著這盆植物活多久他就活多久,但他好像天生就養不活這些小東西,那以生命力著稱的小苗沒半個月就死了,他就又買了一盆……

結果一盆又一盆,整整五十四盆慘死的植物堆滿了陽台的角落。

沒有一點精神寄托地掙紮活著實在寂寞,耶爾覺得自己一時衝動把雌蟲撿回來養,很可能也是存了一點“植物容易死,撿個恢複力強悍的雌蟲總行了吧”的荒謬念頭。

他希望西澤能好好活著,頑強堅韌不擇手段地拚命活著,像是除不儘砍不完,見到一點陽光就繁茂瘋長的雜草——

讓他看著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耶爾叫015拿抑製劑過來,“大概就是這樣吧,其他的沒有就是沒有,我也不想騙你。”

直到冰冷的針頭刺破皮膚將藥劑注入,西澤才堪堪回過神來。

原來是……這樣嗎。

雄蟲像是養遊戲中的紙片蟲一樣養著他,又或者是養著一個寵物,單是從這個過程中就能收獲到滿足和成就感。

保證不會在他身上發泄暗無天日的欲望,不會吞噬生命和血肉,聽起來似乎過於天真,但……並不是不溫和美好的。

至少對現在的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出路。

“或者說,你會做飯嗎?”耶爾沉吟片刻,突然又道。

西澤又是一怔,“……什麼?”

“015的烹飪板塊壞了,做出來的東西總是帶著一股糊味,但是我不太想換掉它。”

耶爾幻想了一下雌蟲的傷治好後的場景,“你可以留在這裡,等身上的傷養好了,就負責一日三餐來抵消房租或者食物的錢。”

“相當於我預先雇傭你做廚師,或者彆的什麼,用勞動換取食物和住所,等還完所有債務後,想留下來或是想走就再商量。”

他聲音篤定,“這才是公平交易。”

雄蟲的話音落下,空氣陡然陷入安靜,幾乎能聽到心臟在胸腔中跳動震顫的聲音。

西澤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卡住,沒辦法發出聲音。

在“被趕出去等死”和“出賣身體換取利益”兩條路中間,雄蟲提供了另外一條道路。

眼前的蟲真的是雄蟲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由衷地懷疑。

“這個提議怎麼樣?”

眼前的雌蟲神色奇怪,耶爾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性,語氣有點難以置信,“不會你做飯也很難吃吧?”

西澤從怔然中回神,抿了抿乾裂的唇,“不是,我的廚藝很好。”

“那就好。”

遊離的精神力感受到逐漸收斂的攻擊性,耶爾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後知後覺後背滲了一層冷汗,被風一吹,冷得渾身一顫。

那感覺好似腳踩著一條極細的鋼絲索,護送著手裡裂紋千千的瓷器走過了萬米高空的懸崖,堪堪落在平地上。

心有餘悸,卻也逐漸安心。

*

被弄臟的沙發套很快就被洗乾淨烘乾,重新套回沙發上。

沙發的面積太小,睡著很不舒服,耶爾特意又量了高度,去買了一條新的長條沙發,兩個拚在一起,把狹小的地方勉強擴展成了一張床。

西澤重傷未愈且雙腿不便,沒有鎖鏈也隻能被禁錮在沙發上。

但好在旁邊就是015的充電樁,小機器管家每天都要在那裡充很久的電,西澤有什麼需求可以直接找到它。

而自從那天晚上之後——

耶爾打著哈欠從房間出來,客廳裡晨光熹微,看見沙發上的雌蟲正在整理睡衣的領口。

“怎麼醒得比我還早?你又不用上班。”

他在沙發另一邊坐下,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雌蟲,笑意倦懶。

西澤的作息規律嚴苛,做什麼都乾淨利落,基本耶爾每次起床,都已經看見他將自己打理好了。

而旁邊就擺著一板一眼疊成豆腐塊的被子。

那是材質特彆軟和蓬鬆的絲棉被,在雌蟲手裡乖順地變出棱角,像是嚴厲長官收拾得服帖的新兵蛋子。

耶爾興致盎然地拍了拍那豆腐塊,被鎮壓服帖的被子再次變得彈軟,在他手裡果凍一樣彈跳,“嗯?”

“早安,閣下。”

西澤側了側臉,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並不顯得冷硬或冰冷,隻是仍然有些不自然。

他抿了抿唇,聲音低沉,“隻是習慣早起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也是那天晚上之後,耶爾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雌蟲並不是特彆木訥沉悶的性格,恰恰相反,他審慎而敏銳,有著軍雌一貫的沉穩和嚴肅,隻是偶爾顯得過分正經。

是……很好逗的性格呢。耶爾饒有興致地彎了彎唇。

不過暫時隻能想想,雌蟲比起剛撿回來時有好了一點,但遭受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