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遞完口頭拜帖,便乾淨利落的掛了電話,那一聲掐斷信號的聲音,在平時聽來並不算尖銳擾人。
但是此時此刻,電話兩頭的兩個男人卻被這輕微的聲音激得渾身一抖。
接著同時道:“快離開家裡。”
老板畢竟是生意人,什麼時候首先考慮的都是退路,這會兒心裡再是氣急敗壞和恐慌,也不妨礙行動。
他連忙打開抽屜,將重要的證件和幾份文件一股腦掃進隨便抓的包裡,又順手從保險箱裡拿了幾遝現金。
電話裡同時問道:“現在去哪兒?”
由於精神太過緊繃,又是手忙腳亂裝東西,難免頻頻手滑,幾遝錢塞了好幾下才塞進包裡。
餘老板忍不住大聲咆哮:“他媽的是怎麼暴露的?那些死人還能隨便出來?”
男人自然不敢在這節骨眼上說是自己不小心著的道,徒惹爭執,隻道:“咱們為了物儘其用,布的陣本來就霸道,但凡冤魂在裡面都會成氣候,現在又受了人氣香火,肯定行走人間更無忌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躲過這幾天再說,城西的寶華寺曆經數百年,受用香火無數,裡面的神佛個個寶相莊嚴,那些厲鬼現在離修成鬼仙還差得遠,必定進不去的。”
“咱們在那裡彙合,接著馬上安排人手拆掉鬼屋。”
“拆掉?那運勢——”
“再旺的運勢也得有命享,您聽我的,這陣再難得,現在也沒辦法用了,等熬過這劫,雖說家族運道會暫時頹靡,可隻要地基還在,咱們另起他勢,即便不如這個,總能慢慢緩過來的。”
餘老板聞言,也明白現在到了斷尾求存的時刻,也隻得忍痛答應,隻是接下來家裡勢必會低調很長一陣了。
掛掉電話,沒理會推門進來的新娶的年輕漂亮的老婆,餘老板匆忙的套上衣服打電話讓司機立馬在車庫等他。
還好孩子都在國外,家裡除了他和年輕老婆都是傭人保鏢,就算厲鬼找上門,死多少也無需在意。
甚至他心裡是希望那些厲鬼見他逃了惱羞成怒殺光宅子裡的人的,這樣一來正好證明了他們的危險性,到時候徹底驚動了上面,正好有人收拾那座鬼屋。
那些厲鬼再厲害,總敵不過國家機器的力量,還有世界之大無數藏於民間的能人異士。
餘老板進入車庫,司機已經等在那裡了,還叫了兩個保鏢隨行,他感覺揮揮手示意大家上車馬上出發。
發動機點燃,正要開出車庫,車前卻突然出現一個紅衣女子,正滿臉怨毒的盯著這邊。
司機嚇一跳,就聽老板有些恐慌變形的聲音響起:“彆管她,撞過去,快!”
司機被命令嚇得更懵,卻突然頭上被狠狠抽了一下:“她是鬼,快撞過去。”
聽了這話司機陡然一個激靈,自己視線一直盯著前面,女子確實好像是突然出現的。常年近身跟著老板自然見的臟事不少,不至於是心慈手軟之輩,耐不住老板催逼。
心下一狠,腳下一踩,果然汽車猛的衝出去——
*
男人和老板通完電話後也將必要的東西瞬間收拾停當,兩人能緊密合作多年,某些方面倒是挺類似的。
那便是大難臨頭毫不猶豫的扔下老婆,也不顧老婆在後面追問怎麼這麼晚還要出門,上了電梯就直奔車庫而去。
男人的房子是位於本市黃金地段的高檔複式公寓,面積足有兩三百平,總價比其他地段豪裝花園彆墅隻高不低。
就連電梯內的裝潢也是高檔奢華,甚至還全天配有電梯小姐。
見他走進來,電梯小姐立馬問:“您好魏先生,請問要去大廳還是車庫。”
“車庫!”
接著電梯小姐就按下了車庫樓層的按鈕,可男人視線還沒收回來,就看到對方接連又是一陣連續的按下,直接把這棟樓所有的樓層按鈕都按亮了。
男人大怒:“你——”
才脫口一個字,就看見光滑可以當鏡面使用的天梯門緩緩關上,而就在掠過電梯小姐的那瞬間,倒映出她的臉。
原本年輕美貌,隨時帶著優雅微笑的那張賞心悅目的臉此刻眼神刻毒,嘴角掀起一抹獰笑。
從倒映裡對上他的視線,開口道:“大晚上的,恁個著急下車庫咋子嘛?慢點來慢點來——後面,又沒得鬼在追。你說是不是嘛?”
電梯小姐的標準普通話變成了頗有些喜感的□□音,可男人這時候半點笑不出來。
他反應也不可謂不快,此時電梯門隻剩下一條縫,他立馬伸出腳尖卡住,敏捷的感應門立馬又重新彈開。
男人瞬間從電梯裡衝出來往樓梯跑去,臨走時下意識看了電梯裡一眼。
隻見那電梯小姐並沒有追出來的打算,但看自己的眼神猶如甕中之鱉,這讓他更是警惕。
這些鬼,這麼快已經來了。
不過男人是玄學中人,即便自己操盤弄出來的那些鬼也不在他可控範圍內,但些許自保之力還是有的,並不像老板那樣驚慌。
一路順著樓梯往下跑,樓道裡的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層層亮起,整個安靜的樓道裡隻聽得到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回想。
等等,一個人?不對!
男人仔細辨認,腳步聲分明有兩個人的,樓梯裡四下無人,除了他還有誰的腳步?
答案不言而喻,男人猛的停下腳步,另外一個聲響也停了下來。
他試著踏出兩步,那聲音又跟著響起來。
男人心裡不是沒有驚慌,再是保命之法,也扛不住那些鬼怪一擁而上,隻能寄希望於大部分都跑去老板那裡了。
他不確定跟著自己的鬼藏身哪裡,便小心翼翼的貼著牆角走路,警惕的看著上下,不敢走得太快也不敢走得太慢。
可突然就是一陣鑽心的疼從手臂傳來,之間牆上陡然多出一個正在飛速轉動的電鑽頭。
猝不及防的就鑽進了他的身體,還好他運氣好,紮的位置不夠刁鑽,隻擦下了腰側一小塊肉,並沒有傷及內臟。
可饒是如此,如注的血液也順便打濕了大片衣服,甚至沿著褲子往下滴。
男人隔著牆壁仿佛聽到兩個遺憾的聲音:“可惜,沒紮穿。”
“你手不穩呐,不是讓對準腎嗎?”
接著就是一對情侶打情罵俏般的吵架聲。
可這裡分明是十幾樓,樓道外面的牆壁就是整棟大樓的外牆,要從外面打穿牆壁,除非是整個人飄在十幾樓半空。
男人心裡一沉,看來他估算失誤,這些鬼雖還沒有修成鬼仙,但實打實的更強了。
他沒那餘裕警惕,忙飛快抽身逃跑,居然就這麼順利的來到了車庫。
可正要開車門,赫然發現座駕上早已坐了一個人,隻因對方沒有頭,所以男人沒能第一時間發現而已。
男人也被追出了火性,抽手就是一張符,就著自己腰間的流血一抹給座駕上的無頭屍貼過去。
可手還沒伸攏,整個車庫就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巨響,就像大型音響突然在你耳邊發出噪音一樣。
激得本就感官敏銳的玄學之人腦中劇痛,接著整個手腕一涼。
男人驚恐的低頭,就看到拿著符的那隻手腕陡然出現一圈紅痕,接著整個手掌齊腕而斷,啪嗒掉在地上。
而此時,車頂上赫然多出一個穿著背帶褲,臉上有疤表情猙獰的鬼娃娃,正盯著他發出尖銳的獰笑。
可還沒笑幾聲就被一隻手拎走,原來車對面不知什麼時候也站了一個人,還穿著上班時未換下來來的酒保服。
明明是鬼,卻長得英挺帥氣,他笑眯眯的提醒手裡的鬼娃娃道:“小心點,碰到他的血怎麼辦?雖說這家夥耽於享樂修為有限,到底這血對咱不好,不說致死,要是受了傷,咱們央央可不得心疼啊?”
接著鬼娃娃被他扔開,花花公子的腔調突然變得冷漠森寒:“這種時候純粹的物理暴擊可能更有效呢。”
說著就將面前的汽車一翻,竟整個將汽車掀飛起來,重重的砸到了正因痛失手腕兒哀疼不已的男人身上。
男人頓時被壓在車下,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人居然還沒昏過去。
這時候有一雙腳出現在他眼前,耳朵裡又傳來一個聲音:“你再這麼叫老大,怕不是想被打死。”
“就是就是!彆人受傷怎麼反應不知道,反正你受傷,老大關心的絕對是你能不能正常上班。”
不等花花公子的反駁,男人面前那雙腳便踢了踢他:“喂!先把車子挪開,就這麼壓死這鱉孫便宜他了。”
緊接著壓在男人身上的壓力一鬆,車子竟真的被翻了回去。
他整個人往前爬了兩步,求生本能讓他想逃,但下一秒就被四面八方纏來的蛛絲束縛住了手腳。
掙紮期間有個東西從口袋裡掉出來,彈棉花鬼打算去撿,被花花公子喝住了:“破船有三斤鐵釘呢,玄門之人的東西你隨便亂撿?”
說著就掰下車子的後視鏡,一腳對著那東西踹了過去,那東西被踢過來的後視鏡撞得老遠。
而隨著那物的遠去,男人眼裡的求生希望也漸漸破滅。
那是他畢生心血練出來的法器,日積月累凝練下威力驚人,可惜隻能用一次,保命的時候用的。
他知道追來的鬼很可能不止一隻,也不敢隨便亂用,一開始想用符咒先抵擋。
可多年藏於暗處的甜頭和耽於享樂讓他忘了,自己的臨陣對鬼經驗其實少得可憐,更不用說這種集體的群起攻之。
也是他們太過傲慢自大了,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憑一夥被拘禁在鬼屋的惡鬼是沒可能知道真相的。
明明這些鬼的大致技能都在網上和實地有所了解,卻沒有做出相應的最壞的準備。
這時候所有來到他這邊的鬼走了出來。
附身鬼,dj,電鑽情侶,無頭屍,鬼娃娃,花花公子,彈棉花鬼還有蜘蛛人。
一半的鬼怪都來了他這邊,因為在這些鬼看來,這人和最終幕後黑手的罪名同等。
男人被蜘蛛絲牢牢捆住無法動彈,接著看見地上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黑色彈珠。
此時最後一個鬼也出現了。
那彈珠向男人滾來,看過視頻的男人自然知道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驚恐的瞪大眼睛嗚嗚直叫,可惜被蛛絲堵住了嘴巴。
接著第一顆彈珠撞到他腳上,突然翻身就變成一隻雞蛋大的蟑螂,一口就見他的腳掌合著皮鞋咬去了三分之一。
男人傳出一聲悶痛的慘叫,接著是第二隻彈珠撞上來,又瞬間要掉了他一隻腳的整個後跟。
很快他兩隻腳都被蟑螂咬沒了,而那些數不儘的彈珠還在繼續衝他滾來。
男人是被成百上千的噬人蟑螂一口一口給咬死的,等吃到最後,真全身上下一根頭發絲都沒剩,一如既往的吃相乾淨利落,就仿佛這人從沒在世上存活一般。
一行鬼怪看得痛快,又小心翼翼的找東西把那家夥掉出來貌似是好東西的物什給挑了起來,這才轉身離去。
接著他們給去了另一邊的鏡女打電話,那邊傳來鏡女的冷笑聲:“你們就玩這麼會兒?我們這裡還沒開始呢。”
“行行,隨你們,反正彆耽誤明天上班就成。”
*
視線又回到另一邊,就說司機猛踩油門直接裝上那紅衣女鬼衝出去。
接著紅衣女鬼被撞後居然沒有被撞飛或者直接被碾壓過去,而是一張臉貼在玻璃上,仍死死的盯著滿車的人,嘴邊的獰笑不減。
司機和保鏢以及後座的老板都嚇得半死,好在司機職業素質強,這會兒雖手忙腳亂倒不至於半點應對之法都想不起來。
他連忙打開雨刮,好在鬼怪重量輕飄,居然真的被刮了下去。
幾人鬆口氣,連忙順著環山公路往下開,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緣故,山中起了大霧,能見度很低。
車子也就自然不敢開得太快,但那霧越來越濃,最後已經像是滾滾的煙擋在四面八方,最終車隻能停了下來。
“你停這兒乾嘛?接著開啊。”
“老板,真不能開了,我一米以外都看不清楚,小心開懸崖下邊。”
彆說是老板,不明就裡的保鏢和司機三人都有點犯怵,這狀況明顯邪門,要真拳實錘的跟人搏命他們都不怕,可這看不見摸不著的詭異才是最讓人沒底的。
接著四周傳來一聲貓叫,一聲接一聲,聲音淒厲尖銳,在這空曠的夜晚山澗回蕩,直叫得人心裡發毛。
最終一個保鏢忍不住了:“媽的!我去弄死這小畜生。”
老板自知這貓叫聲不尋常,但也沒阻止提醒的意思。
那保鏢下了車,借著車燈的光勉強在四周翻找,終於還就在路旁的一顆樹上看到一隻黑貓。
那小畜生還在左著喉嚨生生戾叫,更是讓人心煩氣躁。
保鏢罵罵咧咧的抽出繩子打了個圓環準備逮貓,再不濟也將這小畜生趕走。
就感覺自己的背被拍了拍,他還以為是另一個同伴下車幫他,回頭一看,卻赫然發現是個長著貓臉的老太婆——
*
其中一個保鏢下車後,車內也沒人說話,氣氛沉默緊繃,好在沒過一會兒煩人的貓叫聲真的消失了。
那保鏢也重新回到車上,坐司機旁邊的副駕駛上。
餘老板問:“貓都趕走了?還有沒有看到彆的?”
“有!”保鏢回答。
“還有什麼?”餘老板預感不好。
便聽保鏢道:“還看到個路過的老太婆,穿一身灰撲撲的衣服,也不知道在這裡乾嘛。”
餘老板直接抬腿踹了前座的副駕駛一腳:“你他媽缺心眼呢?這時候什麼老太婆會爬幾裡山到這兒亂晃?她長什麼樣?”
保鏢被訓了也不在意,反倒是從後視鏡裡慢慢抬頭,透過後視鏡,老板看到他的臉。
就見他詭異一笑:“長這樣!”
然後突然他那張臉變成了無毛貓一樣扭曲詭異。
老板嚇得連連往後縮,可車廂的位置就這麼大,哪裡縮得到哪兒去。
他踹坐自己旁邊另一個保鏢:“快,快把他弄下去。”
旁邊的保鏢也是嚇得要死,不過讓這不知道被附身還是怎麼的家夥待車裡大家都得玩完。
於是隻好硬著頭皮下車,迅速跑到副駕打開車門,拽著對方的衣服直接把人從車裡拽了下來。
好在對方居然沒有掙紮攻擊他,隻一直嘿嘿冷笑。
另一個保鏢隻得將人拽下車就丟棄在公路上,然後自己坐回副駕駛。
此時路上的迷霧不像剛剛那麼大了,老板忙催促道:“走走,快走。”
司機也立刻發動油門,好在山路也不剩多少,沒過一會兒就進入了城市乾道。
這時候雖晚,但城市的車水龍馬好歹能給人安心感。
就是經過一個路口等綠燈的時候,旁邊人行道上突然多了三個人。
一對老頭老太和一個隻有幾歲的小孩兒,看著是祖孫,三人拿著一捆氣球,來到他們車窗邊問:“叔叔賣氣球嗎?”
老板煩躁的揮手:“不要不要。”
可沒想到坐副駕駛的保鏢卻自顧自的已經掏錢買一隻了。
老板差點沒氣死:“你他媽還打算帶上氣球哄你姘頭呢?”
保鏢笑了笑:“反正等紅燈嘛,而且老板,你看這氣球多好看?”
要不是現在事態緊急,還得靠這蠢貨抵擋一二,老板連扭斷他脖子的心都有。
氣球是沒那心思看的,這時候綠燈也亮了,司機繼續開著車往前走。
老板心裡琢磨著事,偶然往車外的後視鏡一瞟,剛剛那蠢貨買的氫氣球,被他一手拽著線,氣球卻是在車外飄著的。
老板那不經意的一瞟便無意看清了這氣球的全貌,那哪兒是一隻氣球,分明就是一隻鼓脹的橡皮人皮。
那人皮氣球從綠燈開始跟了他們一路,始終看著車廂這邊,而他們一車人居然無知無覺。
老板脊背發涼,在車子經過便利店的時候突然叫了停,接著對保鏢道:“你下去給我買包煙。”
保鏢也不疑有他:“好,那老板你先幫我拿下氣球。”
接著就不由分說的把那隻拴人皮氣球的線塞進他手裡,老板就跟自己接過來一根燒紅的鐵絲一般,並且再次確定這蠢貨也被鬼迷住魂了。
等那家夥一下車,餘老板立馬鬆開氣球,讓司機開車。
那氣球真的如氫氣球一樣一鬆手就越飄越高,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到了常理說根本看不清五官的距離,但餘老板還是能感覺到對方臉上的詭笑。
眼看寶華寺距離越來越近,富商焦急之餘也越發警惕。
接著就聽到汽車啞火的聲音,車子突然停下。
“老板,沒油了。”
餘老板都被幾個蠢貨折騰得沒了脾氣,卻聽司機疑惑道:“明明下午才加滿了油啊?”
而巧就巧在他們正熄火在加油站旁,餘老板直覺有異,可他們也是常去寶華寺的香客,時常經過這段路,倒是確實有這麼個加油站。
司機下車加油,餘老板便在車裡等,可漸漸的外面居然沒了動靜,餘老板透過車窗看出去,偌大個加油站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當然現在正值深夜,外面看不到人也不奇怪,反正可以自助加油。
可他的司機也無影無蹤。
這時候車裡的溫度越來越低,這大夏天饒是餘老板出來的時候披了外套,也止不住這突然起來牙齒打架的涼意。
緊接著椅子上居然肉眼可見的冒出了涼氣凝結的水珠,並且迅速結霜。
這下就是再怕,車上也待不下去了。
餘老板趕緊下了車,索性這裡離寶華寺已經不遠,他乾脆就棄車往前跑。
常年疏於鍛煉的身體驟然奔跑,沒過一會兒就累得喘不過氣來,心臟開始發疼。
可餘老板不敢停下來,因為遠遠的他還能看見飄在高空的那隻人皮氣球。
終於,不知道跑了多久,寶華寺的莊嚴的正大門出現在眼前。
餘老板欣喜若狂,隻要跑進去,這一劫就算是過了,過了今天,他就立馬讓人燒了那破樓。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警惕非常,直到拍響了寺廟的大門,被迎了進去,餘老板這才鬆了口氣。
對接引的人道:“我先給佛祖上柱香。”
他們這些長期過來大筆添香的富商,在寺廟裡都是有名有姓的,這雖是深更半夜,自然也有人安排。
不過餘老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也可能是夜晚大多燈未開的緣故,佛堂看起來比白天小了不少。
他也沒在意,接過香虔誠的跪拜後給佛祖添上,這才真正心裡一鬆,渾身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種晦氣儘退的舒暢感。
果然陰祟之物還是抵不過佛祖的寶相莊嚴,大不了他就在這裡住一陣子。
餘老板如是想,接著就抬頭看了眼佛祖,然後整個人頭皮都炸開了,寸寸雞皮疙瘩從背後蔓延。
因為他面前受他香火祭拜的,還哪裡是莊嚴的佛像?分明是一個咧嘴奸笑,露出森森尖牙的女人。
“啊——,啊——!”餘老板嚇得跌坐在地,連忙後退。
一路上的恐懼緊繃都熬過來了,可見他心理素質強大,希望近在眼前的時候,他也時刻警惕著這是不是鬼怪貓捉老鼠就等他希望破滅的把戲。
可本以為已經熬過了一切,置身於安全之中,徹底無需擔憂時,周圍的幻象才漸漸散儘。
哪裡是什麼寺廟佛堂,他根本還待在自己家的地下車庫之中,一開始車子就沒能挪出去一步。
所有一切都是在這逼仄陰暗的地方經曆的幻覺,他從沒有過接近寺廟逃出生天的希望。
這個認識讓餘老板越發絕望,而此時所有的鬼怪已經出來了,包括那個一開始被撞飛的紅衣女鬼。
所有鬼看向鏡女,就見她獰然一笑:“讓他就這麼死了多便宜?”
接著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面鏡子,就如同當初祝央乾的那樣,活生生的把這人塞進了鏡子裡去。
“鏡中世界不是活人能久待的地方,這老東西多待幾天自然會由人變鬼,他不是想富貴滔天家族長存?”
“那就讓他痛苦而死後,再親眼看著自己家族怎麼氣運反噬沒落破敗的。”
要說以鬼怪們的本事,原本可以讓這些家夥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現在他們有機會修鬼仙了,報仇也就算了,畢竟這因果報應天經地義,可要長期沉迷於折磨仇人為樂,除了助長戾氣讓修為事倍功半,什麼好處都沒有。
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小破屋裡的孤魂野鬼了,好歹也是有名牌的鬼物,未來更是不可估量,沒必要為著這些人面獸心的永世沉淪。
眾鬼們把那面鏡子掛回了餘老板自己的臥室,這棟豪宅也不知道還能屬於這個注定沒落的家族多久。
不過在這期間,就讓他自己時刻在鏡子裡忍受著生氣被剝離的痛苦,親眼看著它衰敗吧。
哦對了,也不用等到那時候,他老婆今晚見他急急忙忙往外跑,就已經把當保鏢的情夫叫到臥室去了,就是他自己的臥室。
祝央見他們回來得快,還給她帶了伴手禮,也挺高興。
還道:“我還以為玩嗨了明天要集體請假,不用休業一天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在乎的就隻有生意吧?太傷鬼心了。
接下來沒兩天,本市首富神秘失蹤的消息就登上了新聞,因為沒有查到半點蛛絲馬跡,當時整棟豪宅的監控也全部失了效,所以這事引起了全城熱議。
外界不知道的是,有關部門的人找上過祝央,畢竟什麼都查不到,那不免就往靈異方面想了,這不正好現在世界上真的有鬼的事實已經在被人們逐漸接受了嗎?
祝央和來人打哈哈許久,最後說了句耐人詢問的話——
“比起富商始終,其實我更好奇的是我們這棟公寓為什麼頻發命案,還能掛牌出租,而且專門租給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
“當我在公寓裡第一次和員工們見面的時候,我都嚇傻了你們知道嗎?按理早該封禁的地方為什麼上面毫無作為,我覺得你們可以抽空問問負責人。”
“哦對了,到時候彆忘了替我帶句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請這樣到底。”
“總之,我公司的員工呢還是很友善親人的,也理解外界固有的印象,覺得他們擁有一定的危險性。”
“我們隨時配合監督,但也絕不接受莫須有的罪名,不要吧任何無法解釋的事都推向這邊,好嗎?”
調查人員回去後,還真向上面反映了這件事,之前給餘老板方便的人,雖說不知道他這麼做具體用意為何,但顯然與這些鬼魂有關了。
現在人家言外之意,冤有頭債有主,各自的冤屈各自理,上面還真不好再摸索下去。
畢竟人終有一死,誰知道死後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因著這份敬畏,一時間某些風氣倒是正了正。
眼看著這個副本結束的日子在即,最後一天祝央讓大大的操辦了一番,提前好幾個小時關門,特意慶祝了一番,也算是踐行。
酒過三巡,祝央便正式將張倩以後作為鬼屋的經理人的安排宣告出來。
這其實大家都早有準備,鬼怪們都明白他們不可能待長久,可還是沒想到這離彆來得如此之快。
花花公子心痛欲絕道:“央央,真的這麼快就要走嗎?”
“dj,抽他!”祝央冷漠道,接著又告訴他們:“放心,你們想脫了韁從此天高任鳥飛,我還舍不得這份基業呢,沒事,以後年年都會回來分錢的。”
眾鬼:“……”
這家夥就是有本事把那本就寥寥無幾的溫情給作沒。
祝央便神色一斂,對大夥兒道:“你們和公司簽訂的合同我會帶走,並且不打算更改裡面的條例,先跟你們交代聲。”
玩家們面面相覷,一時間覺得她是真狠,可端看她平時對人對鬼大方的勁,也不像這麼苟且之人呐?
鏡女卻是理解了她的用意,點頭道:“這是好事,公司的法人是你,咱們和你簽訂了從屬條約,也防止彆有用心的玄門之人從中作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知道有沒有本事滔天的家夥,要是跟之前搞死那個一樣走上邪途的,他們這一屋子氣候已成的鬼,擱誰不眼饞?
和祝央簽了契約,再不濟也免了被惡人施毒計差使的可能。
“再說了,咱們到底是厲鬼,單是合同裡那條不得殘害與自己無因果相關的人,就能保證如果哪天戾氣被外力再引出來,咱們不受控的時候,犯下不可挽回的錯。”
這也是上雙重保險,進一步杜絕有心人的利用。
祝央見她理解點了點頭:“成,你明白就最好了。”
“以後內部人員的管理和招新由你負責,外部交涉和公司事務由張倩管理,公司重大決策你們商量著來,需要磨合的地方自己摸索吧。”
這所謂的人員管理和招新肯定不是指人類方面的人手,張倩和鏡女在祝央走後相當於各主內外的最高決策人了。
但其他鬼員工作為元老也有話語權,祝央簽的合同雖然苛刻,但真實待遇倒是給得大方。
事後的一應規劃都讓鬼魂們大喜過望。
隻是吧,這家夥雖然平時說話毒,好使喚人,又成天吆五喝六的,可驟然離去,還真跟被抽了主心骨一樣。
要說張倩和鏡女都是能乾聰明的女人,目前階段的運營靠她們也是足夠,可就是心裡有種不紮實的感覺。
小男孩兒給她端了杯鮮榨的蘋果汁過來,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她,有些不舍。
祝央好笑的摸了摸他的頭:“怎麼?大晚上的給我打洗腳水還沒被使喚夠啊?”
說著對張倩和鏡女道:“你們還是招個老師,現在咱就有小剛和鬼娃兩個孩子了,以後彆的女鬼員工要是也拖家帶口呢,雖說鬼怪從業目前來說還不需要學曆,但念書還是要的。”
鏡女一喜,摸了摸鬼娃娃的頭:“我怎麼沒想到呢,我當初就盼他快點長大上學呢。哦對了,我從客人嘴裡聽來的消息,說是城郊有個廢棄樓裡有傳天天聽到女人哭,我去看看能不能招新。”
幾個大人商量得火熱,唯獨小男孩兒和鬼娃娃是懵的,就這麼被安排上了,做鬼都躲不過讀書的命運,果然小鬼沒鬼權?
小男孩兒跑回來,眼巴巴看著爺爺奶奶:“我可不可以不念書?我還得賣瓜子呢?”
被爺爺嗬斥道:“聽當家的,賣瓜子有什麼出息?讀書好,長大了有出息。”
爺爺你怕不是忘了我是鬼。
奶奶樂嗬嗬道:“你想想你以後有自己的本事了,就有自己的房間,當屋主天天這麼多人來看你多風光啊,比打雜強。”
最後到了告彆時間,雖說這麼多天以來已經適應了這氣氛,但臨近離開的時候,玩家們還是紛紛升起了感慨萬千。
老實說,這場遊戲難度在他們絕大部分人這裡,是有史以來最高了。
可怎麼說呢,搭上一個大佬,那真的是躺著贏過來的,比以往哪一場都容易。
那和李立在彆的遊戲有過交集的大叔還道:“果然是躺著喊666就行了,李兄弟誠不欺我。”
一場下來,不但瀟灑度假般過完遊戲,還能帶不少特產回去,隻花十個點就能把血拚成果帶回家,更不提通關評價了。
祝央這次不但艸翻了整個遊戲的重重設限,將一眾鬼魂一網打儘為自己所用,還額外抓了不在任務線內的新鬼,更刨根究底的揪出來鬼屋的罪魁禍首。
可謂是全方位毫無死角無可挑剔的大獲全勝,遊戲就是再吐血也得給她sss的評價,就連彆的玩家也得到的是s,畢竟任務難度在這裡。
大夥兒都是喜上眉梢,並表示了希望下次再和祝央同場通關的期望。
這話祝央到現在不知道聽了多少,不耐煩的揮揮手,送走了玩家。
這個遊戲通關,祝央獲得高額獎勵,並且體能技能再次大幅升級的同時,遊戲也終於評定她已經擁有了進入中級場的資格。
祝央一笑,她之前說什麼來著?就說狗比遊戲不會再想看她在新手場裡虐菜了,結果居然來得這麼快。
她也不怵,清點了一番獎勵,這時候遊戲結束,積分和金錢的兌換窗口已經重新打開了。
祝央不但進賬五萬積分,自己經營鬼屋加上抓鬼兩次的報酬,即便現在鬼屋運營不適合抽錢,那光是抓鬼的報酬兌換後也是一千積分。
其實這錢祝央拿出去也是用來奢侈揮霍的,光是給祝未辛定一輛車就得去小半。
而且有了弟弟的,路大頭也不能不哄吧?也得琢磨買點好東西送給他。
祝央把遊戲裡的錢兌成積分一是這樣才能帶出去,二嘛——就純粹是膈應遊戲。
果然又隱隱聽到了吐血的聲音。
她心情痛快的出來,眼前又是自己臥室的風景。
遊戲裡玩到大半夜,出來正好睡覺,結果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聽到樓下鬨鬨哄哄的。
是爹媽的聲音,不過聽著她媽的聲音好像有些竭嘶底裡。
祝央忙起身披了件外套下樓,出門就碰到同樣聽到動靜的祝未辛。
姐弟倆一到客廳,見看見他們媽指著他們爸鼻子罵:“老娘還不知道你居然是這麼個老不休,孩子都這麼大了跟人家裹三裹四。”
“我聽彆人說哪家男人找小三,哪家老公包嫩模的時候還當笑話聽,沒想到啊我才是最大的笑話。你當初跟我說的話早吞回狗肚子裡去了對吧。”
“兒女都成年了你還琢磨給他們添弟弟?你他媽也真丟得起那人。成!彆以為我是什麼忍氣吞聲的貨,現在就離婚,兩個孩子都是我的,你現在就給我收拾包滾。”
說最後兩句他們媽聲音尖得都破音了,直讓下來的姐弟倆都一顫。
就聽祝爹爭辯道:“都說了沒那回事,你就不聽是吧?我要是敢亂來,你饒得了我,我閨女也饒不了我啊。”
“那揣著孩子找公司來的大肚婆,還是我眼花耳聾了不成?”
祝爹一路上嘴巴都快說破了,還是得接著解釋。
但這次還沒開口,‘啪’的一聲腳下就被扔過來一樣東西。
祝爹低頭一看,是個鍵盤。
再轉頭看過去,就看到自己家的倆孩子站一旁,還有祝未辛剛收回去的手,明顯是他扔的。
見他看過來,祝未辛理所當然道:“爸,你也真是的,大半夜的和我媽吵什麼吵?”
“我媽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嗎?你有話跪著說,她有什麼不聽你的?”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