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謹慎地選擇措辭:“這個車體損毀程度,結果恐怕凶多吉少。”
斯筠痛苦地□□了一聲,抱著頭蹲下。
三天後,血跡結果的dna驗了出來,匹配人是莊靜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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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四天,斯珩落地燕城。
他手上的公事很早就結束了,乾脆斷網休假去了,沒有任何人聯係得到他。
因為給斯懿做過心理輔導的專家建議他去禪修,要跟外界切斷聯係,才能真正的修心養性。斯珩沒理,但最後找了個郊外度假的地方,田園風光美得像油畫一樣,很適合種果樹。
來接機的是蔣臨,斯珩掃了眼,很快收回目光。
他給手機開機,私人手機還關著。怕被某人道歉的信息塞滿,斯珩打算上車再看。
餘光卻掃到有人越過蔣臨,朝著他走來。
是斯懿。
斯懿快步走向他,冷不丁地給了他一個很深的擁抱,身子很輕地顫抖著。
“怎麼了?”
斯珩從沒見過她這樣,以為是康明德找事,眉頭蹙起。
“你……還好嗎?”
斯懿退後兩步,穩住了呼吸後,才問。
斯珩看著斯懿從沒有過的失態,低頭滑開屏幕。
網格信號恢複的瞬間,無數信息跳出來。
重複的信息過多,讓人產生不再認識漢字的錯覺。
他在紛亂的信息流裡挑出最緊要的,點開了圖片。
一張事故現場的圖,車已經撞到變形。
斯珩很久沒說話,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問得很輕:“那人呢?”
斯懿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
人流密集湧動處,所有聲響喧囂都快速遠去,退成遙遠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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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五十九】
自從做回莊靜檀,她很少花時間在打扮上,那些嬌貴難打理的衣物,被一次性掃進衣櫃深處,她穿得隨意又簡潔,全靠身形比例悅目在撐。
隻有一次,在八月中旬有場私人藏品賞拍會,她提前選了件黑色長裙,右面有銀線刺繡,綻放的竹節從暗處閃著亮光。
她跟斯珩一起去的,那處古典中式庭院那天很熱鬨,她卻找到了一處僻靜人少的人工湖,就著月光翻看冊子,看到想要的那件藏品價格時,又深深蹙起眉頭。
斯珩找到了她,一開始沒有驚動,隻鬆散倚靠在對面欄杆,雙眸定然凝視很久。
她潔白的脖頸微彎,傾身去就月亮的輝光,裙上的暗銀刺繡延至身側,裙擺隨著動作蕩出細小漣漪。
美得心驚。
她離他很近,又離他很遠。
斯珩黑眸顏色漸深。
從前,他隻是承認自己的欲望,望見、觸及、得到她的欲望。
但現在,那些欲望如同被撕出一道巨口,有了更龐然的需求。
他要留住此刻的她。
要思考他們之間的未來不難,婚姻他給得起。可要讓她永遠是自己,不被外因浸染改變,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無數例子在前,儘都失敗。
斯珩卻有了這樣的野心,連之前發過的誓也忘了。
——起心動念,人生大忌。
那一晚她回頭的刹那,眉頭很輕地一挑,沒有迷惘,隻有從面上掠過的清淡笑意,最終被記錄在手機鏡頭內。
那張照片被衝洗、打印,留在了主臥床頭櫃上。
此刻,斯珩盯著那張照片,面上沒有半點起伏。
這是他回來的第二天,警局的人跟他說了很多,斯珩當時一言未發。
不知是斯鶴年還是斯懿的囑咐,他身邊總有三個屬下牢牢跟著。
從前他會甩開他們,就像斯黎曾派人跟過他,斯珩一向知道該如何甩開不想看見的人。
但這次沒有。
好像壓根沒意識到有人在跟著自己。
警局那邊的意思很清楚,先以找人為主,如果有任何結果會隨時通知他們。
斯珩神色如常地回了家,下了車,解開指紋鎖推門,第一件事是叫人。
一如從前。
“莊靜檀。”
他們最近常住的彆墅,桃樹在黑夜裡被初秋的風吹過,柔和晚風,壓彎樹枝。
已經習慣了的空間,忽然變得面目可憎的空曠。
斯珩叫三聲,得不到回應,轉身一步並三格去了二樓,聲線也不再穩了。
“莊靜檀,這樣做沒意思。”
整個住所隻回蕩著他一個人的聲音。
他去了她最喜歡住的一間客臥,拉開衣帽間的門,她的所有衣服都還在。
桌上攤著卡爾維諾的《樹上的男爵》。
風從窗沿溜進來,將書頁吹定在47頁。
——他腳下的一根樹枝斷裂了。柯西莫像一塊石頭一樣往下掉。
斯珩站在原地,呼吸像被掐住,胸腔氣管窒住,
心臟也跳得愈發緩慢,正在將他的理智強行推回軌道,強迫他接受這戲劇性的一幕。
沒有人會這樣、敢這樣耍他。
莊靜檀沒有這樣的能量。
血液流動變緩,戴著銀戒的指節也仿佛缺了血,涼意駭人。
一向聰明高效運轉的大腦忽然罷了工。
斯珩找不出任何能做的事,於是回了主臥。他們大部分時間在這裡耳鬢廝磨,共同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長夜。
每一天的每個細節都還長久地停留,隻要夠靜,就能聽到回音。
他站在床頭櫃前,黑眸垂落在那張照片上。
她長了一雙仿佛有漩渦的眼,隨意看一看,就像在透過照片看他。
斯珩感覺到心區不受控製,清晰至極的刺痛。
他長到現在,從沒有體會過恐懼和逃避的滋味。
莊靜檀以前提到這點,意味不明地笑笑,說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然不懂。那時他欣然接受了這樣的結論,隻是把她圈進懷裡,說我可以,你就可以。
……
恐懼是奪走人所有氣力的東西。
理智逼著他站在今天的陰影中,他卻想退進昨日月色裡。
斯珩抬起手臂,指尖與玻璃相框輕觸了觸,沒有任何重量的撫摸。
“……我錯了。”
他的聲線低啞至極,每一個字都費了極大力氣,染上痛苦的尾音。
“我認輸,好不好?”
整幢建築沒有任何光源,斯筠在門外急得打轉,時不時拉一拉靠在車旁的斯懿。
“您真的不進去嗎?哥他怎麼不開燈啊?也沒有動靜……會不會……出事了?”
一萬種殉情的畫面跳進斯筠腦海,把她嚇得臉色都變了。
“不了,就在這等著。”
斯懿靠在黑色路虎上,輕聲道。
“他總需要點時間面對現實。”
一場交通事故,說意外也夠意外,偏偏還是在監控